大學,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沒有高中繁重緊張的學業壓力,加上青春本身的光芒萬丈,女生一個比一個出落的漂亮。
脫掉校服的卞愛依然瘦削,垂至胸前的黑髮,樸素的棉布白裙,彷彿林間潺潺的清泉,那麼淳樸和潔淨。一雙眸子宛若秋水,靈動而憂傷。
寢室共六個女孩。
老大是異地戀,學習勤奮,爲人隨和。
胖乎乎的是老二,活潑開朗,天天和減肥作鬥爭。
大一的時候,喜歡上外系一個相貌平平的男生,結果竟遭人拒絕,對方說豐滿的女生不是他的菜。
什麼不是他的菜,說白了,就是嫌棄她胖唄。
這件事對老二刺激挺大,立志減肥,不成功毋寧死。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最幸運的是老三,和男朋友考到同一所大學。從高中到大學,他們沒有走散,終於緊緊牽住了對方的手。她愛的專注且專一,甚至偷偷計劃着兩人的未來。從校服到婚紗,是多少女孩嚮往的初戀愛情故事,又是多麼令人感動的青春誓言。
老四是本市人,大大咧咧的,像個男孩子,基本不住寢室。
老六來自沿海,自帶嬰兒肥,小巧可愛,兩隻眼睛又圓又亮。像極了多肉小兔子。
寢室分化成三派:單身派,脫單派和學霸派。
卞愛跨單身派和學霸派。
她不想戀愛。即使有喜歡的人,也要像舒婷說的那樣,做一株木棉,作爲樹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相互吸引相互成就。絕不做攀緣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目前她的情況,每年姐姐出部分學費,加上每學期的獎學金,自己再勤工簡學,基本夠用了。
可是就算這樣,劉姨還是含沙射影地說,讀書無用。女孩子長大了要趕緊嫁人。讀什麼書,最後還不是一樣嫁人?頭髮長,見識短,卞愛懶得理她。
卞愛厭惡那張大餅臉,家裡的錢自己憑啥不能花?又不是她的?父親天天不閒着,在外幹活,沒掙錢嗎?父親的錢,她花的天經地義,因爲她是他的女兒。女兒花父親的錢,有什麼錯?
可笑的是父親也認爲卞愛讀書增加了家裡的負擔,怪她白花錢,丫頭片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
眼看大龍和小龍也大了,家裡還沒房,沒房子是講不到媳婦的,這纔是重點。
父親肩上的擔子重啊!女人是他自己找的,再重也要自己擔着,自討苦吃,怪不了別人。自己的親閨女不疼,倒是掏心掏肺的對別人的孩子,還累死累活掙錢給人蓋房子。不知那女人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親疏遠近都分不清了。
真是應了那句話:選夫不好毀一生,娶妻不賢毀三代。
考上大學又不是她的錯,沒看村裡人看她家的目光都變了,羨慕嫉妒恨呀!恨自己的孩子不爭氣,恨自己沒福氣!
饒是如此,卞愛還是心裡難受,心結難解。整日發愁怎麼能多掙點錢,盼着能早點畢業。畢業她可以找工作掙錢了。
卞愛記得大二的下學期,一個春光明媚的下午。
她到學校旁邊最大的音像店看看招不招工,只要不耽誤上課,她都可以接受。順便買盤莫文蔚的磁帶,那首《盛夏的果實》正風靡校園。尤其這幾句歌詞讓她印象:
時間累積這盛夏的果實
回憶裡愛情的香氣
我以爲不露痕跡思念卻滿溢
或許這代表了我的心
不要刻意說你還愛我
當看盡潮起潮落只要你記得我
如果你會夢見我請你再抱緊我
當愛而不得時,因爲彼此愛過,所以不要成爲仇人,因爲彼此傷過,所以不要成爲朋友。什麼也不要做,祝福是最好的選擇。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裝滿對他一個人的思念就夠了。不忘記,依然記得你,愛最深情的註腳。
一切不必刻意,在意你的人自然不會忘記。
當時店裡人多,老闆忙的脫不開身,讓她自己找。
卞愛在幾排貨架之間細細搜尋。一個一個看過去,不知不覺走到貨架盡頭,一擡腳感覺踩到一個人的腳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她忙不迭地說,擡頭看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閃爍着碎碎星光。柔順的短髮垂到額頭,兩條濃眉若隱若現。線條分明的臉龐透出些許的冷峻。領口微開,白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腕之上,露出一截健康結實的肌肉。
一瞬間,卞愛的心漏跳幾拍。
對方嘴角上揚,扯出一道好看的弧線,“沒關係。”磁性十足的男低音。
卞愛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假裝繼續尋找。
“剛纔好像聽你說找莫文蔚的磁帶,呶,這裡有一盒。”男生遞過來一盒磁帶。
卞愛覺得臉有發燙,接過磁帶,向櫃檯走去,飛速結完賬走人,因爲慌張,連是不是那盤磁帶都沒看。
出來纔想起剛纔太緊張了,竟然忘了說“謝謝”。
準確地說,她是倉皇逃走的。
長長的黑髮,白色的棉布裙,羞怯而潔淨的目光。
男生衝她的背影笑笑,拿起一盤CD走向櫃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