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通向後山的水泥路上,陳曉渡和卞愛十指相扣,
初秋涼意陣陣,一彎清月掛在墨藍的天空,跟着月下人悄悄走。
那年相遇的草地翠綠葳蕤。
曉渡牽住她的手,她擡頭看他,後者深潭般的黑眸深的足以淹沒她所有的柔情。
夜靜謐。她溫柔如水,乖乖地由他帶着她走。走到哪裡,她不關心,也不擔心。只要有他就好!
她想倘若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該多好!
一高一矮的影子停住,投射在去年一起坐過的地方。
她,黑髮如瀑,白裙似雪,深深的鎖骨,純潔的眼眸。
他讓她緊貼住自己,捧起她的小臉,目光灼灼。
“怎麼啦?”卞愛問。
陳曉渡把手指放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輕輕撫摸她的長髮
“小愛……”
“……”
“你真的很傻,傻的讓人心疼。爲什麼幫我吸蛇毒?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以身犯險做傻事。”他用手指刮一下她的小鼻頭,卞愛笑了。
“小愛……”
“嗯?”
“咱們合作一下怎麼樣?”
“合作什麼?”
“你我的餘生。”
天啊,她感到一陣眩暈,幸福來的太突然。他的意思是畢業後要和她結婚?他要娶自己?
卞愛的心快樂的要爆炸,自己真的太幸運,第一次愛的人如此看重兩人的感情,甚至考慮到彼此的未來。
卞愛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那雙幽深清亮的眸子。
“小愛,吻我!”他呢喃着,磁性十足的男低音穿過她的耳膜,擊中那顆在雲端快樂飛翔的心。
他確實喝多了,跟她提這樣讓人難堪的要求。
卞愛忸怩着不動,她不知道怎麼做,僅有的兩次親暱她完全處於被動狀態。
看見他閉上眼睛一臉期待的等着甜蜜的時光來臨。
她伸出食指輕輕地摩挲他的胡茬、嘴巴、眼睛。踮起腳尖,閉一眼,心一橫,向他好看的脣瓣壓了上去。
她覆在他的脣上幾秒沒動。
陳曉渡剛要動作,那股溫軟突然撤離。
不會吧? 這就是她給他的吻?無色無味,如同嚼蠟。陳曉渡苦笑,這丫頭果然單純的如同一張白紙,什麼也不懂。
陳曉渡睜開眼,看見卞愛早漲紅了臉,撲閃着眼睛望着他。
他愛極了她無邪純潔的樣子,低下頭,不由分說地捉住她的脣……
“小愛,小愛……”他聲如夢囈,呼吸急促。
她渾身發軟,手不自覺地環上他的脖頸,整個人彷彿一隻壁虎貼附在他身上。
她覺得自己似一汪春水,因爲多情的春風,褪去堅硬的冰衣,笨拙地奉獻所有的柔情蜜意。
月無邊,露微涼,情無限。
一隻手順着她漂亮的蝴蝶骨一路往下,肌膚相處的瞬間,她的身體突然僵直,瞳孔放大,一臉驚恐。發出“啊,啊”的尖叫,猛地推開他,頃刻間逃的無影無蹤。
淡淡的清輝下,他一臉的茫然、錯愕、驚詫。
清涼的夜風吹來,酒立刻醒了一半,他懊惱不已,一拳打在大樹上。
陳曉渡,你混蛋!你剛纔做了什麼。怎麼能對心愛的姑娘這麼草率?他在心裡一個勁地罵自己。
逃回寢室,躺在牀上,卞愛睏惑且羞愧,淚無聲滑落。她這是怎麼啦,爲什麼拒絕曉渡?爲什麼害怕?老三她們不是說,兩情相悅時,一切都會水到渠成嗎。爲什麼她不是這樣呢?
她是愛他的,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可她爲什麼恐懼愛人的愛撫。
耳邊迴響起王麻子那張猙獰的臉、四妞空洞呆滯的眼神、鄰居奇怪的表情在腦海裡不斷閃現,反覆地交叉、重合、分裂。
她緊緊抱住四妞送她的娃娃,用被子矇住頭,咬住被角,不讓自己哭出聲。身體卻篩糠似的顫抖。
原本以爲只是幼時的一場噩夢,隨着時間的流逝終會慢慢遺忘。
可當身體和親愛的人親密接觸時,那瀕死的絕望,墜落深淵的恐懼,血紅的落日,昏暗的樹林,巨大的六指黑手,一一浮現、甦醒、膨脹,一遍遍切割她脆弱的神經。
十多年來,它靜靜地蟄伏在身體某個幽暗的洞穴,等待一個伺機而出的機會。
它終於等到了。
在她剛剛觸及幸福的指尖時給當頭一棒,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心臟。
爲何,努力忘卻的卻如此清晰?
卞愛無精打采地走出冷清安靜的女生宿舍,拐進破舊的實驗樓,沿着斑駁的樓梯來到頂層的一個小木門前。
門上了鎖,門板上爛了個洞。
她貓腰鑽過破洞。天台上,視野開闊。太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人慵懶地想睡覺。
遠處,蔚藍的天空下,人們忙着翻動土地,收穫後的大地散發出肅穆遼闊之美,雀躍的兒童在田間奔跑。
黑色的土地,清香的秋草,金黃的穀物,點綴在綠葉中的片片紅葉。秋,漸漸走遠。
她沐浴在十月清爽乾燥的陽光裡,用手托住下巴,遙望遠方。
自那件事之後,好幾個禮拜沒見到陳曉渡了。他在哪兒?幹什麼?國慶放假,他回家了嗎?如果沒有爲什麼不來找自己。
她正想下去,突然樓梯口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這兒僻靜,大寶貝,”男生說。“國慶節後,我要去老家的公司實習了。”
“你走了,我想你了怎麼辦?”
“寶貝,你必須保證每天起牀時,想我一邊,睡覺時想我一遍。”
“嗯,我保證。”女生輕笑着說。
“可我還是捨不得你。”
“傻瓜,我會給你打電話,會等你回來。”
一陣靜默後,傳來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卞愛的心提到嗓子眼,要是自己被他們發現不會被誤會爲偷窺癖吧?求求你們,趕緊走吧,她心裡哀嚎。
“別,不可以。”女生輕聲哀求。
“我真的很想。兩個月見不到你……”
“乖,可這兒真的不行……”
男生沉默了一下,“好吧,晚上去羅馬假日怎麼樣?”
卞愛知道那是一家不錯的連鎖旅店。
接着是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聲音。
她害羞又害怕,爲什麼她和曉渡沒有這樣?
是每個人的情況不同,還是他們的關係出了問題?
“你那個很帥的老鄉,叫什麼什麼渡的那個。”
“陳曉渡。”女生說。
“對對對。這段時間和廣播站的洪葉出雙入對的……聽說他有女朋友的。”
“好像有。給別人別亂說,曉渡不是那樣的人。走吧!”
“真的,我好幾次碰見洪葉找他,給他送東西。”
兩人的說話聲遠了。
卞愛的心裡一陣陣發酸,淚水不爭氣地在眼眶打轉,滾落下來。
難怪不來找自己,原來和洪葉在一起。那天口口聲聲說共度餘生的人轉眼和別的女生打的火熱。
爲什麼,難道就因爲那晚自己拒絕了他。
用餘生合作,看來,他說的並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