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陳曉渡的後面,卞愛一邊走一邊打量這座南方小城。
城不大,依山而建,遠方隱約可見蔓延的山脊。
茂密高大的香樟樹夾道而立,顯示出幾分冬日難得的清幽和雅韻。紅磚鋪成的人行道搭配一座座依地勢而建的白牆青瓦的樓房,說不出的小巧和精緻。雖然是冬季,江南水鄉的柔美與恬靜依然能感覺到。街上人來人往,空氣中飄散着板栗、爆米花、瓜子的香味。
年真的近了。
“小心車。”陳曉渡提醒,“一個小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這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當然要好好看看。”
“不急,有的是時間,等下我帶你慢慢參觀,讓你看個夠!”
卞愛跟在陳曉渡拐進一條青石衚衕,兩邊全是一幢幢獨門的兩層小樓。
卞愛不安地拉拉陳曉渡的衣角。
“怎麼啦?”他握住她冰冷的手,“手怎麼這麼涼。”
“我有點害怕。”卞愛囁嚅着。
“沒事的,相信我。”
“如果阿姨見到我不喜歡怎麼辦?”
“不會的。我女朋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一等一的大美女。”陳曉渡得意洋洋,“別擔心,一切有我呢!”
他們在其中一幢房子前站定,陳曉渡敲了幾下門。裡面傳來一個女人歡快的聲音,“曉渡?是曉渡嗎?”
“媽,是我,開門。”
院子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衣着講究,捲髮圓臉的時髦女人出現卞愛面前。
“媽。”
“哎。”女人甜甜應了一聲,滿臉堆笑,“累壞了吧!快進來。”看到陳曉渡身後的卞愛,臉色一沉,隨即恢復如常,“這位是……”
“媽,這是卞愛,我……”陳曉渡剛開口。
“阿姨,我是他的同學。放假沒趕上回家的火車,到您這借宿一宿。”
“同學呀,同學好。快快快,快進來,外面冷。”
落座後,陳母上下打量兒子帶回來的姑娘,模樣不錯,好看,就是太瘦了。
卞愛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就聽陳母說,“你叫卞愛是吧。”
“是的,阿姨。”卞愛老實地回答。
“家哪兒的?多大了?家裡都有什麼人?”
卞愛一一作答。
“你們那個地方我知道,年輕時出差去過。空氣不錯,就是經濟落後,太窮了。現在好點了嗎?”
“城裡好點,山裡人家還是窮。很多人都出去打工謀生活。”
“是呀,無論什麼時候,農村都比不過城裡。你父母做什麼的?”
“媽,你是戶籍科的,查戶口呀!”陳曉渡端着果盤過來,“小愛,過來。”
卞愛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去吧。我兒子是出了名的熱心腸,打小就這樣。同學朋友誰有個難呀啥的,他總是第一個出手幫忙。所以,喜歡他的女孩子沒斷過……”
“媽,你說什麼呢?什麼女孩子沒斷過,那有的事?”
“還不好意思,臭小子。”陳母噗嗤一笑,“你們聊,我做飯去了。”
陳曉渡領着卞愛進了客房。
“別聽我媽瞎說。根本沒有那回事。”
“我還是住旅館算了。”
“怎麼,不喜歡?”陳曉渡用胳膊圈住她。
“不是。”
“好了,放輕鬆一點。既來之則安之。我可捨不得你走,這次我決定和家裡攤牌,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他們。”
“好呀,你騙我!原來你沒有和阿姨說。剛纔阿姨那麼看我,嚇死我了,我還以爲她知道了我們的關係查我呢!你壞死了。”卞愛用小拳頭錘他。
他捉住她的小手放進自己大手裡,“不騙你,你能來嗎?”
洗衣粉的芳香混着男性特有的氣息鑽進卞愛的鼻子。
她深呼吸,像陶醉又像嘆息。
他捧起她的臉,四目相對,“不許嘆氣。該高興纔對。嗯?”
她乖乖地點頭,蒼白的小臉在紅色圍巾的襯托下泛起罕見的紅暈,猶如三月含苞的桃花。瀑布般的黑髮柔滑似錦,腰肢纖纖,不堪盈握,柔弱的讓人不由得想去呵護。
“小愛,原諒我之前的魯莽和無心傷害。我不該胡亂猜測你和秦幕的關係,不該和洪葉走的太近。你的忽冷忽然讓我困惑,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你面前,所有的僞裝都是多餘。什麼名次,獎盃,我統統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別在對我若即若離,好不好?小愛。儘管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但第一眼還是被你吸引,真的不可思議。所以別再害怕,別再逃離……”
不知不覺,兩行熱淚溢出卞愛的清泉般的眼眸。
他們之間的差距,使她不敢靠他太近,自卑時刻纏繞着她敏感又脆弱的心靈,她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渴望愛卻不敢靠得太近。每一次在她幾乎觸手可及愛人的心門時,童年的噩夢突然跳出來,狠狠地擊垮她,毫不留情。她痛苦地遊離在愛的邊緣,一次又一次。
誰能救她?唯有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自己的原因。一會,我給你講個故事。”
“好。”
陳曉渡稍稍用力,擁她入懷。
或許是愛的力量,又或許是她不甘認輸的性格給了她打破枷鎖的勇氣。卞愛踮起腳尖,向上探索。濃密的睫毛像兩隻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紅脣微啓,彷彿兩瓣盛開的粉色的玫瑰花瓣等待露珠的愛撫。
兩人似乎被一股隱形的巨大磁場吸引,頭貼地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陳母的敲門聲,“兒子,出來吃飯了。”
卞愛像只受驚的小白兔,掙扎着從他懷裡出來,臉紅的和大紅燈籠有一拼,啊呀,自己剛纔都做了什麼,羞死了。卞愛,你是個姑娘,好姑娘,矜持點,矜持,懂嗎?她對自己說。
陳曉渡不放手, “又想逃?這次我不會放手的。”
“放開我,被阿姨看見了不好。”卞愛小聲求他。
“不要!”
“求求你,快放開。”卞愛快急哭了。
看見她又窘又羞的小模樣,不知爲什麼,他心裡忽然有些難過,爲自己剛纔的舉動後悔。這個像梔子花一樣純潔的女孩,看似柔弱實則勇敢,容不得半點唐突。不然又會像上次那樣從自己身邊逃走,讓他找不見,令他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