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雨樂哉哉在前頭帶路,後頭的樓宇漸漸消失在幽深大院曲折長廊之中,走過一幢又一幢院子,沒多久便直達莊嚴肅穆的前宅。
檐下的臺階上,一人正橫靠在門柱,雙腿交疊,滿眼哀求似的盯着靠牆站立的胖老者!
二人沒說一句話,氣氛陷入僵持!
還沒維持現狀多久,幾個黑影冒着夜色從屋檐下現出了身,打頭之人正是焚雨。
他一門心思飄去了外頭,並沒注意周邊暗處,只是埋頭繼續往前走?
跟在他後頭的焚亦一眼就瞅到暗處有個人在哪,因爲光線問題!並沒認出是誰半夜杵在這兒,不休息麼?
墊後的周沉玉象看見什麼一樣,剛想岀聲提醒前頭焚雨。
還沒來得及焚雨整個人被擋道之人一腳踹了出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頭磕在堅硬地磚上,半天都沒爬起來,哎呦!的哀嚎連連?
胖老者見此狠狠瞪了眼始作俑者,急忙上前彎腰想扶地下那人起來!
比他更快的恰是焚亦,兩人四目相對,胖老者一眼認出這兩人是誰,立時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
掃了眼門柱那兒,人早趁亂溜了!
周府塗紅漆大鐵門旁?
周沉玉此刻正倚在門另一頭安靜的吹着涼風,順便等他們出來。
從倘開的門內大方走出一個高挑身影,懶得看近在咫尺的大活人,直接大步跨進暗沉沉夜色底下,往右側一條巷子而去?
焚氏兄弟又在前宅磨蹭了半天,周沉玉就立在門外等了半天,原打算走後門,想想不差這麼點時間,也就沒這麼做?
過了半盞茶功夫!焚氏兄弟纔出現在大門口。
焚雨額頭上更可笑地貼了塊白色東西,一股子濃重藥味!
跌得有夠慘。倒是焚亦一直在憋笑,憋得都不知該找個什麼理由笑出來?
直到一行仨人出了周府大門
但見一條長街盡如此蕭條,各個鋪面或開或歇業,開着的也是門庭冷落,無人光顧。
只餘門上兩盞燈籠透出的微弱燭光,不足以照亮任何地方!
眼下除了他們就是前頭那棟碧色瓦片,紅柱雕樑的三層樓宇,被色彩炫麗的綵綢與五顏六色燈籠,點綴得美輪美奐。
遠遠的就聽到秦歌坊傳岀歡聲笑語及男人呼麼喝六,賭的起勁!
越走近搖骰子的動靜就越大,不由得讓樓外之人越發心嚮往之。
三樓臨街那個雅間正有一人臨窗而立,嘴角微揚,黝黑的眸子燦若星光,曲指彈出手心一枚小小骰子在夜中滑過一抹弧形的曲線,嘶鳴着扯裂周邊一切?
沒等焚氏兄弟踏上一步,周沉玉便快速出手指尖綠芒閃過,半空那枚來勢洶洶的白色物體,不知爲何突然失去蹤影!
而那消去的綠芒又緊接憑空出現,輕飄飄飛落到他們面前,又一次消失。
綠芒消失之後,瑩白手心赫然多出一枚白色骰子!
見此!窗邊之人豎起大姆指,感嘆歷害!又對身後緊閉地門外揚聲:“貴客來訪!青鷗下去迎上來。”
楠木招牌底下,焚亦略顯不自在地瞅了樓內那些小倌個個妝扮妖嬈,穿梭在不同客人之間,或陪酒聊天更甚者被人側抱在懷,親暱之極!
不猶得臉紅心跳生生移開目光,冷清地門外只剩下他們倆人。
周沉玉上了樓,立即就被眼前熱鬧所吸引,穿着迥異的賭客,不分年老或年輕只要有錢往往來者歡迎!
來這不就圖個開心,各有想法,那火熱的視線一一掃過,身側桌上的賭具,牌九、紙牌、骰子!
直到樓尾最後一桌玩竹將,只見四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據桌而坐,神情不一,三個緊張到皺緊眉頭的老者,全神慣注盯着手上的竹將
。
緊捏着竹將輕易不出,另一人就不用說了,肯定把把贏。
“輸了想扳回來的快押,下局說不定是豹子?”
年輕女郎的清麗嗓音透出吵嚷不休的人堆裡,清晰飄進周沉玉耳中。
原本輸了不少的賭客聽到會出豹子,個個提起精神,還是慎重地選擇看別人,畢竟豹子不常遇上,一旦被人開到了就是運氣?
周沉玉在樓上悠閒自在看幾個老頭玩竹將,完全忘了焚氏兄弟還在門外,這麼不打招呼就進來。
似乎不關心他們找不找,
焚亦焚雨和岀來迎接他們主從的青鷗一對上,急忙問:“找到了嗎?”
焚雨沮喪搖頭,街上各個角落或樓後找了半天,半塊布帛都沒有,青鷗也和焚亦去另外的地方找過,一樣。
夜色茫茫會去哪呢!青鷗沒辦法只能領着他們從另扇門徑直蹬上木製樓梯,往燈火亮膛的三樓接近!
青鷗下去許久不見迎人上來,莫非有麻煩!想着房中人皺眉打開門,將將邁出腳,青鷗迎面上來,正對着他恭敬垂眸,語氣帶了絲急切:“坊主,人不見了!”
“莫坊主,堂主剛剛還在,只是沒看住”焚亦慚愧的越說聲音越低,乾脆低下頭沒再說話。
莫嘯聲聽罷!安撫地拍拍焚亦肩膀,更是沒看青鷗半眼,大步走去夾牆的過道里,隔着木板那吵雜地聲音,繚繞在耳邊,想不聽都不行,越靠近光源的地方,喧譁越大,他們笑得也就肆意。
看了半天,周沉玉興致缺缺沒在待下去,回過身準備上三樓找莫嘯聲。
誰知對方就在後側入口,笑吟吟地靜靜注意着他!
焚雨探出半個身子,見到找半天的人安然在面前,心直口快地埋怨:“堂主上來不說聲,害得屬下差點回去找副堂”
話一出口,沒拉住他的焚亦嚇得瑟瑟發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狠狠揪了把焚雨腰上嫩肉,
咬牙低低喃言:“親手教訓那麼多次,豬都告遍了你比豬都還不如”
沒覺說錯的焚雨氣惱地剛想反脣相譏!
莫嘯聲已經帶着周沉玉順着來時路,又入了夾道,免不了跟焚氏兄弟及青鷗擦身走去!
嗅着散發在空氣中的淡雅幽香,沒有比焚氏兄弟更熟悉了。
推開雅間地門莫嘯聲率先步入屋裡,邊走邊歉然開口:“以前說過想找老哥我,大可上莫府,上這種地方真真辱沒了老弟你?”
周沉玉把玩着金如意,不以爲然回話:“大哥此言差矣,光顧秦歌坊得客人何止百千,未畢辱沒我!”
話罷,屋裡擺設處處透着一絲樸素,掛在橫樑兩側的素白紗簾,被鐵勾挽起?
居中就是一張不大的紅木方桌,幾個凳子。
靠近窗邊的紅木博古架上,放了幾個奇形山石,要說格格不入怕只有那架無字屏風!
莫嘯聲親切拉過他到桌前落坐,又動手沏了杯茶擱在周沉玉手側,笑道:“剛纔在二樓怎麼不參幾手?”
“大哥知道得我對賭一向三分熱度。”周沉玉倒是實話,猶其是在二樓看了那些人粗濫賭術,打消參和進去的念頭!
倘開的門緩緩自外合攏上,焚亦又回到原位靜靜立在外頭。
喝光了一瓷壺茶水,莫嘯聲提議長夜漫漫找些什麼打發纔是,思索了片刻,將主意打上門外兩人,
問的卻是:“之前的凌護法被你調去哪了,他們要在可以湊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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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起身將倘開的窗戶關上,又從博古架底格拿出來一個雕花木盒。
周沉玉並沒跟着他走上走下,只是視線一直追隨於他身影。
沒有半絲好奇,平淡到對着碗白水也產生不了任何心緒波動!
嘩啦!倒岀一副嶄新骨牌連同三個小白骰子咕嚕嚕滾動在桌上,許久才停。
兩人玩太沒勁!便把守門的焚氏兄弟叫進來湊個腳!
焚雨早就樂得跟個什麼一樣,自上次在竹廬居開局,要是成二不來找凌劍他們,估計那晚會玩嗨了。
至於半途收局,害得他又暗自忍了這麼久,不過?
等焚雨進屋看到桌上碼好的骨牌,樂呵地笑容將收未收,聳拉下眉宇沒說什麼,心裡的失望可想而知!
有骰子絕不選骨牌輸贏什麼對不想玩得人來說是累贅。
周沉玉默默屏除了焚雨,笑咪咪看向焚亦,揚手淡淡說:“焚亦骨牌會吧?”
焚亦就在右側落坐,嗯!了聲,算應了,雖然不玩焚雨也沒出去守着,而是佔據下位,俯趴在桌上一角,單手託着下巴,神情專注地看着他們。
莫嘯聲清下嗓子,把注意事項一一挑明,言道不用銀票做資,正撞上焚亦所想,當然樂得贊成!
接着丟過來七小捆中指長的木棍,各自分了兩捆!
焚亦捲上袖子,當先拈起其中兩顆骰子,投入骰盅大力搖了起來,只聽到骰子碰撞聲!
通過力道及風聲辯岀,骰數絕對是兩個六點,莫嘯聲是這麼肯定的。
隨之骰盅扣在桌上,掀開兩個骰子旋轉,旋轉,速度由快轉慢!
搖出來的點數居然是幺點,並非點數最大的天牌。
焚雨在旁邊看得一個勁捂嘴邊笑邊說:“還以爲是兩個六點天牌,摸牌摸牌,幺點也算好!?”
焚亦不滿地瞪了在旁邊起勁的人,喝斥道:“不想轟去守門就閉嘴。”
焚雨爲了不去守門只好收斂了笑,緊緊閉上了嘴巴,屏着聲息盯着他們仨人的一舉一動。
骰子所指方位恰是周沉玉這裡,自然由他先摸了三張牌過來,輪到焚亦在前頭抽取,最後纔是莫嘯聲。
從焚亦微擰地眉宇看出,手中這把牌不太好,焚雨湊近一看,頓時低咕:“這把真懸!”
隨着時間分秒過去,樓外的燈火盡數熄滅,除了秦歌坊尚餘了一兩盞風燈以充照明,再不見其它。
樓內人該歇得歇,值守的人或明或隱在暗處!
而二樓和底樓陷入黑暗,獨留三樓還掌着燈,預示着今晚將延續到天亮。
晨曦吐露東方泛白,深邃的天空抖掉青藍色面紗。
莫嘯聲碼好骨牌手縮了開去,示意焚亦搖骰畢竟他是輸方!
周沉玉手風其順沒用多久,就把那兩人的籌碼贏了一半多,要說上幾局也是輸了幾次,還好又扳回來了!
另外兩人則是越熬人越精神,半絲倦容都瞧不出!
焚亦熟練抄起兩個微微發熱的骰子丟入骰盅搖了兩下,再開時,吸氣聲此起彼伏,又不用趕了,雜九!
“唉!”
“從後面摸牌”
次次搖骰不是地牌就是雜九,弄得焚亦無語死了,攢了滿腹的火氣無處撤!
要說他們聯手使詐不是沒這可能,論個輸贏就背地裡使詐,玩起來有什麼意思。
莫嘯聲比之焚亦,對輸贏則沒那麼看重,更不關心他在想什麼,出聲慫恿道:“焚兄弟,某人手氣真是順,下把寄託在你身上了。”
周沉玉充耳未聞從後面抓起八墎牌,輕聲提醒:“該你們抓牌,玩完這手就地下桌?”
焚亦木起臉來胡亂抓好牌倒翻在桌上,碰牌之前轉頭阿了口氣在兩隻手心,搓了幾下手,大概這麼做好運就會降臨吧!
莫嘯聲無暇顧及另兩人,桌上碼好的骨牌已經到了各自手中。
清牌的聲音無聲進行着,沒人再有閒心交談!
莊家率先出牌不岀預料,兩個四點人牌,莫嘯聲和焚亦伸長脖子看過去。
可不就是人牌兩點,這都趕不上來,撿塊磚頭一頭撞上算了!
焚雨熬到半路不知不覺中便俯趴在桌側,枕在手臂上沉沉睡去,沒過幾秒齁聲四起。
意外地是並沒打擾到他們,玩得繼續,後者要睡還不隨他?
遲續小半局下來,窗外明亮陽光遍灑在緋色窗紙上。
驅散夜睌殘存在屋裡最後一絲鬱氣?
誰能猜到最後這把竟以平局收場!就是說仨人誰也沒贏,輸算不上,贏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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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輸贏周沉玉看得比他們還要淡,焚亦不是在心裡踹策自己爲了贏耍了詐,哼!
若自覺不提到罷,僅當此事從未有,不識趣再次提起,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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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分出勝負接着再戰,急着走豈不白熬一晚啦!”
莫嘯聲心知他是什麼人能玩這麼久有何求,他想玩什麼客隨主便!
周沉玉聞言淺笑地婉拒道:“勝負何時都能分,不再乎今天?”
莫嘯聲笑容不變了然地點頭,轉而望向緊閉門扉,喊道:“鶯歌,早餐清淡點端上樓!”
拍了下週沉玉,語氣說不出的愉悅;“靠牆備有清水洗漱用具,大哥知道你會來,時時叫人換新的。”
話到這相當於堵了周沉玉主從的嘴,周沉玉自然不疑他的用心,離席而去!
“堂主昨晚要是沒來這,莫坊主準備地清水豈不擱這落灰成濁?”
偏偏焚亦就想打破莫嘯聲剛剛用話堵他嘴的不快!
懟了他會怎樣。
莫嘯聲爲人比較爽快,不存在哪麼些彎繞,呵呵笑了幾聲:“落灰成濁,有意思。”
約莫兩盞茶時間將過!
偏僻地東街尋不到半個人影,端得是冷冷清清,
秦歌坊大門口,莫嘯聲現身在此趁着樓內衆人未起送送好友他們。
周沉玉執意回府莫嘯聲不好過多挽留,只好與他握手道聲下次再見?
莫嘯聲自然期待下次再見時,續上輸贏未定地牌局,但願他手風一直能這麼順,否則就不好玩了?
清早地陽光竟格外的刺目,不得不以手擋着,得以瞅到前方那抹修長身影,漸漸走遠!
“坊主您一睌未歇!有鶯歌,彩蘿在這,回府吧?”
青鷗的柔美嗓音在身後響起,倒把望着早以無人的空街出神得莫嘯聲給拉了回來!回過神來,只是!微不可查地點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