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那個叫曉忠的青年大搖大擺現身在柳家莊所在集市,穿着與周邊村民不同,一襲烏衣如此異類?
不引人關注也是怪了!
但從他淡定自若地神情來看,絲毫不將外人的一舉一動放在心上,自然懶得猜他們接下來的口誅對象。
別看集市雖小,左右兩側的店鋪涵蓋了臨桂城中少數幾樣營生,什麼酒肆、客棧、裁縫鋪、最後纔是藥鋪!
等曉忠走到街尾轉向處,天上早以被色彩斑斕地雲霞取代看似快入夜了,兜轉大圈下來肚子也餓的咕咕叫,連口水都沒潤過喉,現在藥鋪也沒找到,餓得他兩條腿都軟了。
看什麼都眼花心慌,立在原地有些怔神,心裡拿不定主意是該向前還是後,向前會走到什麼地方,有人家還好就怕胡亂走,指不定岀意外誰也救不了。
至於往後走更不可取,畢竟這地方曉忠不算熟!
曉忠煩躁的差點沒把頭髮全媾光了,心裡那個苦簡直沒法說,人吶!着重實際還是好?
沒畢要爲了充臉面就豁出去了,現兒個後悔也沒用!
三三兩兩的路人經過,總會衝着這個無措地異裝客,特別是對着曉忠雞窩一樣的頭髮,投來一抹不算友好的譏笑。
幾聲清脆的鈴鐺聲從街後的巷道里飄了出來,鑽入曉忠耳朵中,伴隨着孩童陣陣歡快奔跑的笑聲,不停自巷道深處響起,還有喃喃自語聲;胖豬快點跑跑快點,阿孃在家等急了!快點跑!”
片刻未過一溜黑點被雜亂鈴鐺聲包圍着衝岀了長長的巷道,疑神細看竟是隻脖子掛着兩隻銅鈴鐺且體態渾圓的小豬仔。
僅接又從巷道里跑出一個氣喘吁吁的六歲小孩,看他皮膚黝黑,眼睛明亮有神,扎着一溜馬尾似的辮子,積攢一天下來的疲累,也沒從小孩臉上顯現精力真是充沛!
那隻小豬仔還在原地等着這小孩?
曉忠沒期望那個小孩竟然朝着自己走來,還沒轉過念想,小孩就停到跟前用着大人的口吻說開了他道;看穿着不是這裡人吧,來這有事嗎?”
盯着小孩那眨巴眨巴的雙眼,曉忠笑了毫無芥蒂地道明來意,說着;“找藥鋪!”
聽到找藥鋪時小孩臉上立時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好心的虛手一指曉忠身後,嘴裡嘟囔了句;喏!不就在近前嘛!”
那頭聰明的小豬見主人光顧着跟生人交流忘了天晚該回家,得吧、得吧,跑了過去豬鼻子輕輕拱了拱小孩腿側,發出尖細的哼唧聲。
被自家養的小豬提醒,小孩開心的摸着它的頭,之後跟曉忠揮手再見,帶着小豬又飛快往家趕!
小孩遠去後曉忠得以經他指點,順利找到青瓦白牆的小小樓宇,看牆上四面雕花,有些紋理顏色還算清晰能辨,有部分的圖樣已經變得很朦朧,朦朧到現在銜接起來,也復圓不了以前的模樣。
整體來看年頭不短了,卻又靜靜矗立在街尾,默默守護地下的土地及一方百姓!
曉忠打心底感激剛纔指點的小孩,要不再瞎轉下去也找不到藥鋪正堂門。
藥鋪空間很大擺放着或高或矮或樣式不同的木櫃子,分成無數小小抽屜一一標示藥材名稱!
靠近最裡頭豎立着一個圈形頂櫃,裡頭的瓶瓶罐罐就置放在上中下三層平臺上,只撩草掛了塊素淨簾子,取藥時掀開就行。
正中的藥櫃前,兩個清瘦的布衣學徒低頭搗着藥缸裡的藥材,專注於眼前的事務,沒有留心客人是否上門?
撲天蓋地濃烈藥氣迎頭撲來,薰的曉忠直接捂上鼻子,慢吞吞地靠近兩個搗藥學徒所在的櫃檯,直入爲主地問道;有成色不錯的烏骨賣嗎!”
等了一會不見兩學徒迴應甚至連個擡頭的動作都奉欠,就要發作時,突然一個柔亮男音自兩學徒身後藥櫃後面傳來,懶洋洋道:成色好的陸續有人買去家中備用,只剩下少許次等的,還要嘛?”
得知掌櫃的話?成色好的烏骨竟然賣光了,曉忠多少有些失望不過好在還有少許次等的,算是能交差。
至今那掌櫃就身在高大的藥櫃後頭連個面都沒露,心中即便不喜臉上依舊保持着淡然自若的樣子?
生怕裡面人反悔連聲道:都要!都要!多少錢都要?”
“好吧!這就上樓給你拿下來,”
裡頭人話音剛落就聽到“吱呀!”椅子腿往後推動噌地而過的刺耳噪音,接着就是“咚咚”踏上臺階。
眼下就在此耐心等待,了卻樁要事的曉忠方纔有閒心仔細觀瞧着咫尺的搗藥學徒,總感覺他們動作雖快?
搗岀來的動靜就象春風徐徐刮過末留半絲餘波,藥舀裡的灰色粉末經過千次搗磨早就變得很細緻。
不見半顆硬粒,卻不見兩學徒停手,只是動作比之剛纔慢了不少,依舊有一下沒一下搗着。
最讓曉忠感到不解的是兩學徒木然着張臉,搗藥時頭雖然有動過,也不見他們互相有交流,也沒啥!
自己一個外人看了他們良久,怎麼也得反應下子,環顧四周看看少沒少什麼。
就在想着的功夫,只見那個未露面的掌櫃竟雙手環抱一口紅木箱子緩步從兩學徒身後穿過!
走到曉忠的正立面箱子擱下就將櫃檯旁邊的油燈劃亮,一絲光芒照亮了有些暗沉地屋內,投射的餘光正好打在那把精美的銅鎖上。
“箱中應該就是自己要的烏骨,曉忠徑自想着不由得臉上現岀抹喜色,心裡即激動又期待!
掌櫃掏出鑰匙把銅鎖打開,之後掀開關了許久的箱子,裡頭靜靜躺着三根孩童胳膊長的木樁子,佈滿大小不一的尖刺且通體焦黑?
拿出一根樁子捏了捏外殼是硬的裡面則是軟軟的,頭次近距離觀賞傳聞中的烏骨,長什麼樣子,曉忠又用鼻子過去聞了下,藥香
濃郁。
中年掌櫃笑盈盈道:客人可還滿意。”
曉忠把玩了會烏骨,聽到掌櫃問自個可還滿意,真心來說?不是最好的那種!
索然無味地將它放入箱中,最後衝着掌櫃點頭便道:路上帶箱子多有不便,要是能把烏骨磨成粉就更好了!”
中年掌櫃聞言直接對他說:“烏骨能磨成粉只是藥性會減半,客人你決定了。”
曉忠再次點頭,眼睛直勾勾盯着掌櫃身後的藥櫃,嚥下口唾沫搶先一步問道;有硝黃嗎!”
中年掌櫃依然沒懷疑曉忠買硝黃的用意,很熱心地背過身去,在三排第五個標有硝黃小抽屜打開。
伸手進去捻岀一搓子薄薄的硝黃片擺在檯面上,讓客人驗驗貨!
匆匆察看了番,曉忠直接拍板!臨走時先付了一半的銀票。
約定了明早上門取?
肚子餓的咕咕叫地曉忠岀了藥鋪,漫無目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頭,周邊除了少數正營業的鋪面透出燭光外,就是漆黑一片。
擇了處樸素的酒肆進門,屁股都沒挨着凳子,猶自要一壺白燒,又點了幾樣下酒菜!
很快點的酒菜擺上桌,曉忠坐在陰暗角落,慢慢享用着。
“哎!也不知曉忠找沒找到烏骨!”
說這話得人,手中拽着只烤得焦黃噴香的兔腿,嘴裡津津有味嚼着鮮嫩兔腿肉,司秀鳳不竟提到那茬,有些味如嚼蠟!
屋外頭燃起老大堆火,嗶嗶剝剝的火焰嘶鳴,照亮了方寸之地,不止於太過漆黑給人留有陰森冷悽感。
衆人興高采烈地圍着火堆而坐,彼此之間有說有笑,氣氛熱烈!哪怕平日不合羣的人,這會也會忍不住加入他們的圈子。
最近的魯搖芯衝着司秀鳳就是副笑嘻嘻的模樣,搖動着烤架上的食物,大大咧咧地搶話:別管那人,老魯我烤得兔子司妹妹是頭次嚐到吧!”
“嗯!司秀鳳也回魯搖芯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低頭繼續啃着手中的兔腿。
他倆聊天那會,遠坐的杜伽把只烤熟山雞用油紙包起,送進屋內?
久久不見出來。
舒適的夜晚這時漸漸起了風,在後頭林子轉悠半圈,打着呼哨向着幾盞零星亮光地村子席捲而來!
嗚咽的風聲颳得各家房頂上葉子成旋似的亂飛,一派烏煙瘴氣。
除了葉子刮落在街上,還有酒肆的布簾子象匹歡脫地馬,任爾使勁力氣也難以擒獲它!
晚春的夜真象出嫁娘,多愁善感得臉,笑也好哭也好,再過段時間就轉季。
對於二三個孤寂獨酌的身影而言,管它是天是地還是出嫁娘,影響不到他們嗜酒的心?
這陣子風颳得正是時侯!也有理由說服留下來的藉口!
聽着外頭的颯颯風聲,又看見櫃子上的油燈被風拉得老長,油星子蹦噠的四處亂濺。
手下的動作就是攏了攏兩邊徜開的衣裳,曉忠隨意看了看周邊其它桌頭的客人,都有些什麼人?
有時跟對善飲豪邁地酒客,哪怕互相不認識不來攀談,也能起到助長酒興的好處。
不會那麼快醉地人事不省,就沒意思!
從他們的穿着來看很是平凡長相更不出挑,再看一小盅一小盅慢慢細飲的悠閒樣子,大有盤亙下去的勢頭。
凡是同屋得人都是這種喝酒不痛快!就算酒興再濃,酒量再好?
自認豪爽的人多半瞧不上眼,更不會久坐下去。
風來的快!退得更快,曉忠半壺白燒沒喝完,屋頂上肆虐的風這會兒已經小了很多,看輕輕飄動的簾子就知道!
外頭風聲漸止…
屋裡卻不清淨周邊充斥着:算盤珠子清脆的撥動聲、筷子輕輕磕在碗沿及人的咀嚼,酒盅輕拿重放產生的碰撞。
曉忠聽得一個勁攥眉,偏生閒事繞着走哪兒會有心去制止他人,屁股粘着凳子沒有要起的跡象!
半壺白燒下肚胃部升起股子暖流,流徑有些冰涼的四肢,經下腹熱源翻涌,酒氣一點點的開始在血液裡滲透,融合直至臉色漸紅,曉忠人還是清醒的,目光也是清澈,領略了白燒的後勁!
自認酒量尚可的他這個段點自顧自的夾着盤中冷滷肉吃,輕易不敢把最後半壺白燒乾光。
又過個把光景,連同鄰桌兩個酒客分不同時間段,先後結賬走了!
就只有他和另外一人,還在。
酒性漸滿的曉忠惦記着明早有事待辦,便也擱筷推盞而起,穩穩當當的走到櫃檯前,掏出串銅板結了酒菜錢!
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