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康的清晨總是籠罩在霧氣之中,幸好馬路兩邊的路燈即便在白天,也總是亮着,替行人和馬車指明方向。
在一座靠近馬路的簡易車庫裡,一塊石板緩緩劃開,露出黑漆漆的通道,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影從地道鑽了出來,沿着一側的消防梯迅速爬上頂樓。
這裡是完全獨立的天地,爲了防止小偷進入,消防梯和各層相通的門,早已經被封死,所以消防梯成了赫爾專用的通道。
順着消防梯,身穿黑色衣褲、頭上戴着厚厚頭罩、披着斗篷的赫爾,無聲無息地爬上了屋頂。
雖然大霧籠罩,赫爾仍舊能夠迅速又靈巧的在連綿起伏的屋頂間飛躍,迷霧儘管阻擋了視線,卻無法阻擋住他剛剛獲得的那奇特的感知力。
雖然只能夠感知到身體周圍三十米之內的地形,卻已經足夠了。
從一個房頂飛躍到另外一個房頂,從一條街道跳到另外一條街道,赫爾帶着他的軍團,正朝着目標而去。
他的軍團,由一羣蝙蝠和幾條獵狗組成,那些獵狗在地面上奔跑,每一條獵狗都有一隻蝙蝠替它指引方向。
這原本是赫爾爲了能在黑暗中行動,所想出來的方法,最終卻移轉到了這些獵狗的身上。
赫爾的身邊同樣飛舞着幾頭蝙蝠,它們是前哨,是後衛,是眼線,也是用來吸引注意力的誘餌。
赫爾甚至想過,將這些蝙蝠訓練成小偷,就像有些人訓練鳥兒進行偷竊。
可惜蝙蝠是近視眼,可以在黑暗中“看”清障礙物,卻無法發現桌子上放着的東西。
現在,赫爾名義上還是病人,一個正在緩慢恢復之中的肌肉萎縮症患者。
他現在能夠如此活躍,是因爲一個意外的發現,那就是,他的肌肉並沒有真正萎縮,只需要將那沿着特定路線運行的熱流,傳遞到特定的部位,相對應的肌肉就會變得堅韌有力。
對照那本黑色封面的秘笈,赫爾很快發現,那上面早已將所有的傳遞路線和位置,全都標記了出來,雖然大部分路線仍舊走不通,成功打通的那一小部分,已經讓他極爲滿意。
這些傳遞路線,有的能夠令他擁有超絕的速度,有的可以讓他身輕如燕,還有幾種,竟然使得他的雙手變得如同鋼鉗一般,堅硬有力。
花了兩天時間,對這三本秘笈仔細研究了一番,赫爾確信這些秘笈上所記載的異術,介於魔法和武技之間,其積累力量的方式類似魔法,只不過得到的不是魔力,而是那被稱作爲“內勁”的東西,這種“內勁”可以直接作用於肉體。
赫爾試了試幾種已經掌握的異術,在他的感覺之中,這些異術的效果,就像是魔法和武技的結合。
比如,他最感興趣的那種叫做“輕功”的異術,運用之後,感覺像是同時在身上加了“加速術”、“輕靈術”、“快速移動”和“跳躍術”,唯一的缺點,就是輕功需要消耗“內力”,而他的“內力”只能夠維持短時間的使用,失去了內力支持的他,立刻會被打回原形。
赫爾並不敢隨意運用輕功,他只是調運少量的內力,讓腿部肌肉變得有力,這讓他比以往更加靈活敏捷。
在屋頂上移動,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直線前進,而他的目標,離密斯康的南區並不很遠。一刻鐘之後,赫爾站在一座樓房的屋頂上。
他用那獨特的感知力,掃視着對面的別墅。
這是一幢兩層樓的豪宅,從麗達的父親給他的資料之中,知道這座宅邸充滿了巴洛克時代的奢華味道。
住在這裡的是,密斯康頗有影響力的銀行家撒巴士特·戈力甕,從資料上可以看得出,他是個堪稱牆頭草的人物。
事實上,戈力甕家族以盛產牆頭草而出名。
亞法大革命之前,這個家族替馬羅莉恩侯爵服務,在最爲動盪的年代,這條罪名足以讓戈力甕家族的所有成員上斷頭臺。
但是戈力甕家族不但生存了下來,還變得更加輝煌,這和他們出賣了馬羅莉恩家族,並且向督政府捐獻了大量的金錢有關。
撥內巴大帝時代,這個家族又更上一層樓,但是他們卻在撥內巴大帝處於權力巔峰時,暗中和多國聯軍有聯絡,所以等撥內巴大帝兵敗之後,這個家族反倒更加屹立不倒。
幾十年經營下來,戈力甕家族已成了密斯康最重要的銀行家之一,赫爾之所以看中這位撒巴士特·戈力甕先生,就是因爲這個家族的牆頭草傳統,以及擅長腳踏兩條船的天性。
赫爾有信心能夠說服戈力甕先生,唯一麻煩的便是進入這座宅邸。
這座宅邸雖然算不上固若金湯,不過,戈力甕家族一向膽小,所以一個世紀以來,這個家族的幾代人全都有養狗的癖好。
據說,那裡面養着四十多條各種種類的狗,最爲兇悍的,便是二十條貝魯狼犬,這些狼犬訓練有素,整天在院裡和屋頂平臺上游走巡邏。
除此之外,還有二十多條觀賞犬,這些狗同樣受過嚴格的訓練,雖然攻擊力不強,但是卻異常機敏,反應迅速。
除了這些狗之外,那位戈力甕先生的身邊,還總是跟着一個貝魯人,不僅戈力甕,其他的銀行家身邊都有這樣的“保鏢”。
赫爾在麗達的父親的安排下,曾經見到過其中的一個“保鏢”,那個“保鏢”非常孱弱,十有八九是個魔法師,這些人都很年輕,以他們的年齡,最多掌握了一些初階魔法。
赫爾對初階魔法算得上相當熟悉,初階魔法裡有不少極爲有用的東西,“警報結界”就是其中之一,在結界籠罩的範圍之內,任何出入其間的生物,都會被發現。
如果那個魔法師還會名爲“傳訊”的另一初階魔法,那麼剛剛有人侵入結界,密斯康的秘密警察局恐怕就已得到了消息。
對此赫爾有破解方法,不過他對於破解之法沒有把握。
這種破解之法,是霍布斯教授告訴他的,雖然曾經有人用這種辦法,盜竊過皇家地理學會的珍藏品,但那已是三十年前,誰知道魔法師們是否已經彌補了這個漏洞。
要用什麼東西對付狗最有效,赫爾非常清楚。
他事先讓麗達的父親幫他調配了藥劑,藥方是接受間諜訓練的時候得到的,對一個間諜來說,狗總是非常麻煩的東西。
這邊的屋頂正好順風,赫爾將藥劑取出輕輕地傾倒下去,這些藥劑並不會讓狗昏迷,只是讓狗的嗅覺變得遲鈍,對人卻沒有任何影響。
過了一刻鐘,估計藥劑已經發揮了作用,赫爾發了個信號,他帶來的那支獵狗兵團,迅速鑽過狹窄的柵欄縫隙,進入院子。
狗通過嗅覺來辨認進入宅邸的是否是自己人,此刻房內的狗都失去了嗅覺,赫爾的那些狗,自然成了迷霧籠罩的這座房子裡,最不引人、狗注目的侵入者。
它們迅速巡遊各個房間,特別是喪鐘,受過特殊訓練的它,從裡面打開了門鎖,讓赫爾能夠隨時進入房子裡面。
這無疑是一種冒險,赫爾雖然有把握讓他的獵狗不被發現,但是卻沒有把握,那個魔法師不會懷疑。
因爲資料上說,戈力甕家族養的狗全都訓練有素,可是他並不知道,到底訓練有素到什麼程度,如果所有的狗都被訓練的如同士兵一樣堅守崗位,晚上從來不會亂走動,那麼他的獵狗四處遊蕩,肯定會引起懷疑。
赫爾正焦慮地等待着,他在等待一個信號,幾分鐘之後,二樓靠近正中央的一間房間傳出了一陣咒罵聲,咒罵之中還夾雜着一連串的哈欠。
密斯康的清晨,對不需要爲生活奔忙的人來說,正是睡得最香甜的時刻,所以那個發出咒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被警報結界驚醒的魔法師。
赫爾的獵狗將會接二連三地去碰觸警報結界,半個小時之後,他將開始第二步行動。
赫爾派出了他的蝙蝠,這一次是從宅邸外部碰觸警報結界。
當赫爾聽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的聲音,就知道自己賭對了,房內確實佈設有警報結界,同樣在他預料之中的是,確認碰觸結界的是一隻蝙蝠之後,那個魔法師將窗戶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
釋放出第二隻、第三隻蝙蝠,那個魔法師再也沒有什麼反應。
看到這番景象,赫爾真正開始猶豫起來。
接下來他將押下最後的賭注,成敗就在此一舉,令他感到煩惱的是,他無法確定那個魔法師是否在表演,或許他早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把戲,所以佈設了一個陷阱讓他往裡面鑽。
但是赫爾又捨不得放棄,因爲這樣的機會或許不會再有第二次,這種計策用一遍或許有效,第二遍肯定會引起懷疑。
兩種可能在赫爾的心頭激烈交鋒,但是他卻沒有太多的時間反覆權衡。
進入房內之後,赫爾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
他讓他的獵狗們守護在魔法師住的房間門口,一旦這個傢伙有反應,就讓獵狗咬死他。
按照夏隆先生給他的資料,那位銀行家住在二樓正中央的房間,那是間套房,外面是書房,裡面是臥室。
這座房子的門鎖,也是相當麻煩的東西,這些鎖全都是半個世紀之前訂做的,想要打開非常簡單,但是會發出很大的聲音。
對付這些門鎖的辦法,是夏隆先生提供的,他得感謝那些化學家,在二十年前發明了橡膠的快速凝結法。
把專門調配的橡膠液灌入鎖眼之中,等待橡膠液凝固的同時,赫爾透過門縫往房內吹入另外一種藥劑,這是爲了對付裡面的兩條悍犬,資料上說,那位銀行家的書房和臥室,由兩條獅獒守護着。
十幾分鍾後,赫爾打開了那個鎖,雖然鎖仍舊發出了聲音,卻遠沒有原來那樣響。走進房間,果然一條如同牛犢般大、脖頸旁邊長着一圈雄獅鬃毛的獒犬,靜靜地躺在地上。
赫爾隨手把一個控制項圈套了上去,他不可能第二次冒險,和那位銀行家先生用這樣的方式見面,所以必須有一個方便的信使。
除此之外,他對這位銀行家先生的人品,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他要像那些貝魯人一樣,在這位銀行家先生的身邊,安插一個監視者,目前實在沒有比控制他身邊的獒犬更好的選擇了。
小心翼翼地推開書房和臥室之間的門,突然赫爾看到幽暗的臥室裡,閃爍着一對碧綠的亮點,有一頭獅獒沒有昏迷,這讓赫爾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但是在下一瞬間,他如同一陣狂風席捲到牀前,當那頭獅獒張開嘴想要狂吠的時候,一隻戴着漆黑皮手套的手,一把將那長滿鋒利牙齒的嘴,牢牢地閉合了起來!
用麻醉劑讓這頭獅獒迷昏,赫爾將另外一個項圈套在了它的脖子上面,做完這一切,他感到手腳有些發軟。
爲了制服這頭獅獒,他幾乎消耗掉所有的“內力”,那如同狂風般的輕功,和看似隨意的一抓,全都是黑色封面的秘笈裡較爲高階的異術,所需要的消耗,根本不是此刻的他所能夠負擔。
但是赫爾發現,此刻絕對不能夠顯露出絲毫疲態,因爲戈力甕先生正睜大着眼睛,看着他,看來剛纔那狂風般的一擊,將他驚醒了。
“黑——黑色熾天使?”戈力甕差一點驚叫起來,他的聲音充滿了恐慌。
在戈力甕的牀頭邊上有個暗槽,藏着一把裝了子彈的手槍,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動用那把手槍的打算。
黑色熾天使的赫赫威名,和那神乎其神的傳聞,讓這位銀行家先生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更加重要的是,戈力甕剛剛親眼看到,那如同鬼神一般不可思議的身手。
看到戈力甕畏懼的神情,赫爾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他儘可能顯得悠閒,彷彿並非偷偷摸摸進入這裡,而是光明正大地前來探訪老友。
拉過一把椅子,蹺着一條腿,靠在椅背上面,赫爾笑道:“想要進到這裡,可真不容易,這座房內居然養着這麼多狗,還有一個魔法師坐鎮。”
這番話讓戈力甕寒顫連連,此刻他終於想起,他的這座宅邸簡直固若金湯,黑色熾天使的稱讚,反倒令他感到更加害怕。
他腦子裡出現了一幅詭異的景象:一個如同幽靈一般的人影,像風卻無聲無息席捲過他的豪宅,舉手投足間將一條條狗制服,那個魔法師剛剛發現異常,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迅速幹掉。
“你想要什麼?”
“我知道布朗頓的銀行家們,正在秘密策劃一件事情,你們打算用這,向貝魯當局表示忠誠。我知道這件事和長期國債有關,可惜具體內容不是很清楚,所以必須向你請教。”赫爾開門見山地說道。
戈力甕並沒有猶豫是否應該說實話,他的家族從來不在乎出賣什麼人或者勢力,他們所在意的,永遠只有自身的安全和能夠從中得到的利益。
他私心之中也不希望這個計劃成功,因爲這項計劃並不是他提出的。
一直以來,戈力甕家族都是密斯康反應最爲迅速的牆頭草,但是這一次卻偏偏慢了一步,第一名被聯合鋼鐵發展銀行的擁有者西寧·貝爾克獲得。
“你聽說過西寧·貝爾克這個人嗎?你想要打探的計劃,就是他的傑作……”
在這番話裡,戈力甕透露出了兩種意思,首先就是他願意和任何人合作,只要對方願意對付西寧·貝爾克,理由是那位貝爾克先生太過陰狠毒辣,而且不遺餘力討好貝魯當局,這讓其他銀行家全都非常擔憂。
其次便是他也不希望這個計劃成功,不過卻對此無能爲力,就算想要消極怠工也做不到。
赫爾當然聽得懂這個傢伙的意思,此刻時間緊迫,不允許他討價還價,如果他有一些內力的話,還可以用強硬的手段讓眼前這個軟骨滑頭就範,可惜現在的他只要一動手,立刻就會暴露外強中乾的事實。
既然不能來硬的,就乾脆退一大步,給雙方都有更多的餘地,這是麗達的父親當初對付他的辦法,現在他們成了非常親密的合夥人。
“或許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赫爾靠在椅背上腳一翹一翹地說道。
戈力甕從牀上坐了起來,這正是他想要的。
“黑色熾天使的名聲,在密斯康,不,應該說,在整個布朗頓都堪稱如日中天,和閣下交易,是我的榮幸,不過在做這筆交易之前,我希望知道,自己是同誰合作?”戈力甕問道。
赫爾並不打算暴露身份,不過他也清楚,想要讓這個牆頭草倒向他這邊,必須透露一些底細。
他說道:“你是在和帝國軍事情報處合作,負責和你聯絡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你用不着知道我的身份,你的這兩條狗已經記住了我的特徵,我會通過這兩條狗,和你取得聯絡。”
“作爲合夥人,這可不夠坦誠。”戈力甕說道。
“在我看來,已經夠坦誠的了。”
赫爾知道,這個牆頭草想要給自己增加價碼,這讓他感到很不喜歡,所以語氣也強硬了起來。
“你們知道我的一切,可以叫我做這個做那個,還可能將我當作是誘餌或者談判條件扔出去,我卻連和我聯絡的人是誰都一無所知,我不知道這是否談得上坦誠?”戈力甕自嘲一般說道。
“你應該非常清楚,任何交易都是以互利爲根本,但是利益未必會平均分配,不是嗎?”
赫爾平靜下來說道:“我可以保證,不會有太多的人知道你爲我們服務,你我之間是直線聯絡,不會有第三個人插手,我也不會讓你做太多的事情,我需要的僅僅只是情報。
“至於你能夠從中得到些什麼,我相信,身爲戈力甕家族繼承人的你,不會想象不到。”
說完這些,赫爾緊緊盯着坐在牀邊的這位牆頭草人物,看着他從牀頭櫃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嘴裡,皺緊了眉頭在那裡苦苦思索。
“我給你一刻鐘。”赫爾指了指牆邊發出“嘀噠嘀噠”輕響的座鐘說道。
“用不着一刻鐘。”戈力甕擡起頭來說道。
剛纔他只是裝裝樣子,事實上他早就打定主意,因爲他非常清楚,拒絕的後果就是立刻被殺掉。
既然作出決定,這位牆頭草先生乾脆和盤托出,他說:“你想要知道的這個計劃,被命名爲‘清倉行動’,直接的制定者就是西寧·貝爾克,具體的執行者,是三大行省的十七家銀行。
“‘清倉行動’的具體內容是,讓各家銀行設法將國債債券和其他金融債券集中起來。這些債券大多數是記名證券,所以還必須擁有債券人的委託,或者通過記名交易的形式收購。”
赫爾聽的有些糊塗,他雖然對做生意有些瞭解,但是對金融卻一無所知,因此忍不住問道:“這有什麼用處?”
聽到這樣的提問,戈力甕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感到欣喜起來,這足以證明黑色熾天使對金融一無所知,那麼在這方面,今後他要依靠自己的地方肯定很多,這樣一來,自己的地位自然穩固了許多。
想到這些,戈力甕更加殷勤起來。
他連忙解釋道:“最近十幾年,亞法的經濟相當繁榮,購買國債和各種金融債券,一直被認爲是相對安全、收益也不錯的投資,所以單單在三大行省,歷年積累起來的各類長短期債券,估計就有二十億克朗。
“這場敗仗讓帝國的榮譽受到損傷,同時政治和經濟都承擔着巨大風險,任何人都看得出,皇帝陛下的位置岌岌可危,此刻他之所以仍舊能掌權,除了施行高壓政策之外,也是因爲有錢人擔心經濟崩潰,令財富化爲泡影。
“現在梵塞已經爆發了擠兌風潮,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世紀以前,就算國庫裡一個子都沒有,也用不着擔心財政崩潰,只要有其他國家願意借款,擠兌風潮立刻會被平息。”
看到赫爾那唯一露出在外的眼睛閃爍着迷惑的神情,戈力甕知道必須說得更清楚一些。
他想了想繼續道:“現在這個世界,國內經濟崩潰並不是太嚴重的事情,怕的是國際信用度喪失,那就真的迴天無力了。所以不管誰上臺,都不敢抵賴以往的‘正當’貸款,所以如何獲得‘正當’貸款的機會,是各國政府都極感興趣的事情。
“以戰爭賠款的名義當然不行,因爲那絕對不夠‘正當’。”戈力甕知道黑色熾天使是個金融門外漢,所以先提一句,然後繼續說道:“不過以幫助平息擠兌風潮爲名,卻是相當正當的理由,只是這樣做需要一些技巧。
“首先,他們手裡必須掌握足夠的國債證券,然後向財政部的人要求以貝魯馬克進行兌換,當國家經濟處於崩潰邊緣,貨幣價值受到懷疑的時候,數額較大的國債兌換經常會這樣做,事實上,這樣做的背後總是存在許多幕後交易。”
“財政部難道不能夠拒絕?”赫爾問道。
“如果是太陽王陛下或者撥內巴大帝統治着亞法,財政部肯定會拒絕,但是現在,他們不會也不敢拒絕這筆數額巨大的兌換,和貝魯帝國的‘善意’。”戈力甕毫不留情地說道:“更何況,除了國債之外,還有那些金融債券。
“它們的數量同樣不少,現在的局勢下,發行這些金融債券的銀行,肯定同樣岌岌可危。
“從三大行省十七家銀行手裡集中起來的金融債券,足以給這些銀行致命一擊,這個時候,只要有人一手拿着這些金融債券,一手拿着貝魯帝國四大銀行的擔保書,那些面臨崩潰危機的銀行,肯定會紛紛跪倒在地,祈求能夠親吻那個人的靴子。”
說到這裡,這位牆頭草先生的臉上,竟然顯露出異常無奈的神情。
他呆坐了片刻,聳了聳肩膀說道:“銀行家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其中的辛酸,又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別的人倒下,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但是我們一旦倒下,搭進去的就是整個家族,所以出現危機的時候,身爲銀行家的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尊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