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自己的事情從沒有人知道嗎?”妮娜蹙了蹙眉頭,擺出一副很是爲難的模樣,“得了吧,現在可是二十二世紀了!要查一個人的過去和現在可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我願意,我甚至可以將你與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面都具體的查出來。不過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是太八卦,對於你與這些女孩兒們的牀上韻事並不是太感興趣。”
“你說的不錯。”
“嗯哼?”
“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確實對你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好感。”周天明緩緩地,說着不着邊際的話,“你很美麗,且氣質出衆,就像一朵嬌豔的紅玫瑰,雖然帶刺,但卻有着無可救藥的吸引力。”
“現在誇獎我可不會有糖吃的哦。”妮娜的眼瞳中蘊着笑意,蘊着一種有些淡漠的笑意。
“我是說,或許開始,我被你吸引了。但在後來的相處中,你卻愈發的令我感到厭惡。而現在,這種厭惡,幾乎已經深刻到骨子裡去了。”
“那可真是遺憾。不過,你知道,一見鍾情這樣的事情,總是不能長久的。”妮娜調侃似的說道:“我還是比較喜歡細水長流的那種。畢竟,你知道,往後,我們會有很多的時間。而你對我的厭惡,我想,應該很快就會消失的。”
“刻到骨子裡的東西,會消失嗎?”
“誰知道呢…”妮娜輕聲低語一句,而後她凝視着周天明雙眸的淡藍色眼瞳幾不可見的收縮了一下,她淡藍如同汪洋的眼瞳中,似乎有什麼光芒在閃閃爍爍,“現在,我要你,屏蔽掉你的人性。丟掉它,就像丟掉廢棄的垃圾一樣。”
幾乎在妮娜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周天明垂在身側的雙手忽而曲握成拳,他的指甲深陷進掌心,有殷紅的鮮血順着手掌流落。他的眼瞳着迷似的凝視着妮娜,眼瞳中原本清楚分明的什麼東西漸漸黯淡了下去,那東西原本就不易被人察覺,但當它消失的時候,卻是會與它之前存在時形成一種明顯的反差。而這種反差,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都能分辨的出來。
妮娜望着周天明眸子中那漸漸黯淡下去的東西,嘴角着實揚起了一絲好看的微笑。
就在周天明被妮娜強行以精神控制抹去了深層意識中的某些名爲‘人性’的東西的時候,凱莉正流落在克里姆林貧民區的街頭。她的身子有些毫無主見的徘徊在街頭,原本因爲昨夜那場暴雨而變得溼漉漉的衣裳因爲長時間接受陽光的曝曬而已經乾涸。有些凌亂的頭髮無精打采的垂在額前與耳畔,
她的步伐有些紊亂,就像一個喝醉了的人用一種幾乎毫無章法的腳步徘徊着。
街邊並列坐落着小酒店、便利超市、打着廣告公司牌子的門面房。溫暖的有些熾熱的陽光斜斜地照射在凱莉的臉頰上,讓她不自禁的眯起眼睛來。
她已經近乎無助且漫無目的的在街邊徘徊了五六個小時,昨晚經歷的事情至今還有少許的片段在眼前浮現。一想到那個雨夜中兀自佇立的黑衣女子,凱莉就不由自主的感到背後一陣發涼。似乎,那個樣貌美麗的女子,正用一種蘊着魅惑力的眼瞳在自己身後定定的注視着自己。
儘管只是與那個女子第一次見面,可她便本能的感覺出,那個女子很危險。這不是什麼空談,這是她自小在城市邊緣掙扎求生存而得來的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能力。即,她有着一眼便能看出哪些人是可以相信,哪些人是要遠遠避開的。而那個黑衣女子,無疑是要遠遠避開的。
她很擔心周天明,不知道他怎麼樣。他想回到福克斯的屋子裡打個電話給周天明,但屋子已經不知道被什麼人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她回到屋子前的時候,消防隊正拼命地滅着滔天大火。
凱莉遠遠地避開消防隊,也無暇顧及屋子裡還有什麼貴重的物品或者那個雷克斯還被自己縮在福克斯的房間內。這一切她都來不及思考。她只知道,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曾經住在這間屋子,那樣一來,難免要被火警帶回去詢問起火的原因或者是做些簡單的調查什麼的。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麼她偷渡來的身份很可能隨之被泄漏出來。
她當時所唯一想到的,就是千萬不能被這些消防隊員看見,她需要遠離那棟房子,越遠越好。
可離開屋子之後該去哪裡,凱莉完全不知道,事實上,幾天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那沉沉的腦袋已經無法再思考更多的事情了。
她神情有些恍惚的走在陌生且熟悉的街頭,街邊的行人並不多,偶爾有一兩個捲縮在牆角的流浪漢或者是乞丐對她投來奇異的目光。似乎他們都很好奇,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子,怎的這副狼狽模樣。
凱莉自然是不會理會這零星的目光。她艱難的邁着步子,肚子已經餓得憋了下去,嗓子裡也彷彿要冒出火來。她需要吃些食物,喝些水,在什麼地方暫時休息一下,她想。
於是她就近的進了一家規模不大,但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小飯店。身上還有僅存的一些錢,她要了一份咖喱飯和一杯冰水。
老闆是個年邁的白人男子,留着花白的頭髮
與花白的鬍鬚。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鏡,接過了凱莉的錢後,很是和藹的對她一笑,“請隨便坐。”凱莉說的是英語,老闆說的也是英語,彼此之間倒是不存在語言的障礙。
說是隨便坐,實際上小飯館裡的桌椅也並不是很多,也只四五張。但是索性這個時候不是吃飯的時間,所以飯館中並沒有什麼人。凱莉選在靠牆的一張方桌前坐了下來,她靠在並不算多麼舒適的餐椅上,合上眼睛,揉了揉自己因爲過度疲憊而有些脹痛的眉心。
昨晚的事情再度浮現在眼前。她被那個黑色風衣的女子呃住喉嚨,她的身子被對方緩緩的提起,喉嚨處傳來的劇痛令她覺得自己的咽喉都會被對方捏碎。她害怕極了,可偏偏發不出聲來,她想要閉上眼睛,可眼睛卻是偏偏不由自主的凝聚在女子的淡藍色雙瞳上。
對方那冰冷且漠然的目光令她再次打了個寒顫。自己的身子不再是自己的,她感到很深的海水在向她涌來,將她的身子淹沒,她呼吸困難,她的身體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渴望呼吸。但她知道她不能。因爲一但她在這麼深,這麼冰冷的海水中呼吸,那就意味着她屈服了。腥鹹的海水會從她的鼻子,她嘴巴涌進她的肺中,那樣一來,她就完了。
所以即便再如何的難以忍耐,她也屏住呼吸,她知道,自己只是不能放棄。她在等待什麼人將她救出這又深又冷的海水中。
當週天明奮不顧身的撲向女子,自己重新奪回身體控制權的時候,凱莉是近乎有些瘋狂的跑開了。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麼地方,但她就像一個剛從海底爬上岸的人那般,近乎盲目的要逃離身後一浪接一浪打來的海水,只是隨着意識本能的往陸地靠攏。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要跑去的地方究竟是不是所謂的‘陸地’。
而正是這種看起來有些倉皇,但又無法控制的逃跑令她心底感到一絲深深地愧疚。她就這樣丟下週天明,一個人離開了。她不禁有些懊惱的抱住頭,讓自己的臉頰近乎貼着餐桌,她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使原本秀麗的臉龐顯得隱約帶上某種痛楚神情。
凱莉忽然有種衝動,想要重新折返回去尋找周天明。但她知道那非但毫無用處,並且有可能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的境地中。她知道,在關於那個女子的這件事情上,她並不能幫到周天明什麼。
但正是這種清清楚楚的認知才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周天明置身於險地而無動於衷。
但似乎目前除此之外,她也別無他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