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玥因爲一名可愛女警的無心且善意的舉動得以逃過一劫。但我們要知道,那天被黑衣人挾持的人質是有兩個的。
或許方倩在周天明心中壓根提不上什麼有何印象,所謂的分量更是無從提起。但周天明無可否認的是,她之所以遭此橫禍,是因爲他。
當然,這絕不是說方倩的死全因他而起。這只是…只是一種無可言明的歉疚感。
方倩的葬禮顯得很是淒涼,雖然葬禮那天來了許許多多的人,但在周天明看來,正是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才更將那種淒涼襯托的愈發明顯。
他並沒有現身,作爲方倩的同學或是朋友的身份來參加這場葬禮。他只是,躲在陰暗的角落中,靜靜的注視着葬禮的開始。
他的眼光掃過場間無數的人,在人羣中,不經意的瞥見了齊玥與唐蕊。她們的神色間滿是濃厚的哀傷,那種濃厚就仿若用一種濃到化不開的墨水鋪在了臉龐上一般。齊玥穿着淺白色的鵝絨毛衣外套,與唐蕊深黑色的女式西裝形成鮮明的對比。但無論是白色也好,黑色也罷,此刻在周天明看來,它們都盡數化爲一種顏色。那便是紅色。
鮮紅鮮紅的紅,它有些刺痛周天明的眼睛,還有什麼比這種刺眼耀目的鮮紅更能代表死亡呢?
他不禁緩緩垂下頭去,他竟然有些不敢直視這抹鮮豔的紅色。他的雙手插在淺色牛仔褲的口袋裡,他就這麼在黑暗中垂着頭,一雙淡藍色的眸子也失了往日的光彩。他抿着嘴脣,雙手在褲子口袋中屈握成拳,一種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的情緒正在內心中悄然萌發,並且愈發劇烈起來。他的心口好似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誰也不知道從那裡會迸發出怎樣絢爛且可怕的火焰來。
天氣陰霾的有些過分,灰沉沉的天空沒有一片雲。但周天明想來該是無數的烏雲連成了浩浩蕩蕩的一片,這麼着,它們將原本晴朗的天空完全遮蔽起來,用它們獨特的陰鬱與沉悶組成了全新的天空。
它們就
這樣用一種混沌,死氣的全新面孔注視着地面的人類,注視着這羣永遠在痛苦與迷惘中掙扎的人類。
周天明凝視着這樣昏沉的天空,忽然他的心中涌出一種強烈的衝動。那是近乎於隻身飛向空中,用自己的雙手將這片混沌一一撕裂的衝動。可惜的是,他不會飛。儘管在生物學上來說,他的一些習性像極了蝙蝠。但,蝙蝠可以飛,他卻不可以。
葬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葬禮主持人在遠處用一種沉厚且凝重的語氣朗聲念着什麼。周天明沒有聽下去,他轉過身,除下罩在頭上的衛衣帽子,用極其迅速的步伐離開了公墓陵園。
人既然已經死了,再說多少什麼慰藉的話,也都是徒勞。上帝不能幫你將他或她從天堂或地獄帶回來,上帝也無法撫平你內心的創傷,上帝更無法讓你坦然去接受這一切。那麼,爲什麼每一個葬禮上,無一例外的,都要去祈求上帝?如果上帝可以幫你,那麼他絕不會讓這種難以承受的傷痛發生在你的身上。
唯一能幫助你的,只有你自己。
周天明出了陵園,悄無聲息的招了輛出租車,回到齊玥家所在的小區。曾經的家所在的小區。
因爲一場爆炸,齊玥的家因爲被大火侵蝕。索性的是,這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爆炸,並沒有讓公寓中的其他人有所傷亡。
但既然這小區的公寓中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這些天來搬出去的人也是絡繹不絕。住在這裡的大部分都是高階白領或是從事什麼尖端行業的富人,他們並不介意拋棄一座房子所帶來的財產損失。
周天明並沒有上樓,事實上,他也沒有辦法上去。警方已經封鎖了齊玥的屋子,名義上是保護案發現場,以便採集證據。但周天明不知道,在一場大火的肆虐下,那隻剩下灰燼與塵埃的屋子裡還能留下什麼。他們現在甚至都不知道黑衣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齊玥的屋子與方倩所在的化學工廠內安放的炸彈。
周天明站在公寓的樓
下,清幽的小區中並沒有多少的人。這小區的居民似乎因爲這裡突然發生的爆炸而都對這棟公寓心有餘悸,但凡走近這裡的人,都會不辭辛苦的繞道而行。
要他們從這棟公寓前走過,那是決計不可以的。
“你只是想要看見我痛苦,是吧?”周天明站在原地,開始低聲自言自語起來,“你總是這樣啊,兄弟間的事情,永遠都喜歡牽扯到別人。”
“雖然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所謂的同情心與正義感在一百多年行屍走肉的生活中也已經所剩無多。況且無論是方倩也好,齊玥也罷,她們都不過是我漫長且枯燥的人生中所尋找的短暫樂趣罷了,你傷害她們,就想讓我痛苦嗎?你是怎麼可以這麼肯定的?我認識她們甚至不到一個月…”
“啊,是了。你總是很瞭解我。兄弟間特有的那種理解,是這樣吧?世事就是這麼的諷刺,在我失去我們的父母,失去我們共同所愛的人,而只有我一個人苟延殘喘的活下來的時候,我是多麼希望你這個一走多年的哥哥能出現。但你就如在人間蒸發了一般,我甚至認爲你也在末日中死去了…”
“可看來你並沒有。並且你就這麼突然的出現,用一種憤怒,怨恨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是吧?你想要報復我,因爲她?你以爲在我知道你還活着,並且肆無忌憚的破壞了我新生活的時候,我還能讓你再那麼逍遙自在下去?你想要我無止盡的痛苦下去,對吧?而我,只想終結這一切!”
“死了十二名警察,死了方倩。你和我,都必須爲這一切負責!”
金陵市,上西區一處偏僻的公園裡。黑衣人陰沉沉的身影出現在公園門口,他走進公園,在花壇邊的一個長椅上坐了下來。
公園中很是清靜,除卻他之外,再沒別的什麼人。但他也好像不存在一般,他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他寂靜的有些像空氣,有些像那種下雨天潮溼且壓抑的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