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死去的一百多個士兵不說。便是兩輛美洲獅裝甲車與兩架阿帕奇戰機,也是他無法承擔的損失了。此次行動結束,他恐怕就要主動提交自己的辭呈。
不止是軍方,警察們也在有意識的撤退。似乎剛纔周天傑與妮娜的舉動已經摧毀了他們的最後一絲信心。妮娜與周天傑展現出的超於常人,超於這個世界的力量,讓他們感到膽寒。死亡的陰霾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沒有人知道下一秒自己的頭顱是不是就會與身體分家。或者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掏出心臟。沒有人知道。
妮娜站在原地,微微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脖頸。她並沒有去追這些逃竄的士兵與警察。她只是站在碼頭中央,血紅色的眼瞳以一種戲謔的目光看着他們倉皇逃竄。
“你沒事吧?”周天傑自遠處走來,撤走的警察與士兵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什麼時候從那美洲獅裝甲車中脫困而出,也不知道他出來之後藏身於何處,更不知道他現在是從什麼方位走向妮娜的。
“沒事。”妮娜淡淡的回了一句。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此刻看上去已經沒有剛從警車中出來那麼可怖了。臉上精緻的五官幾乎已經完全復原。被燒斷了的頭髮也在神秘的身體機能作用下重新生長了出來。她裸露在空氣中的左肩也恢復了其應有的皮膚光澤。
現在,除卻她身上沾染的大量鮮血以及臉上染上的硝煙灰塵外,她看起來就與一個沒事人兒一樣。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女子,就在五分鐘前,經歷了怎樣的爆炸。
“慕容影痕…”妮娜忽而緩緩合上眼睛,從櫻脣中呢喃出對方的名字,“你這個愚蠢的……令人作嘔的人類…”她說罷,猛地睜開血紅色的眼瞳,眼瞳中的怒火與殺意仿若火山噴發一般噴薄而出,“還不滾來受死!”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碼頭左側的牆角處緩慢走出一人,正是慕容影痕。他的一套西服此刻也已經是破破爛爛,並且沾滿了灰塵。他的神情有些萎頓,看起來是因爲之前被爆炸的氣浪所波及導致他現在很是虛弱。
他走到妮娜與周天傑的對面,無聲地注視着妮娜。
“還有,你這個該滾不滾的…”妮娜說着,瞥了眼靠在碼頭欄杆上的周天明,“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
周天明一直都沒有離開。從妮娜乘上警車,而後警察發生爆炸開始,他就一直倚在欄杆旁。倚在不起眼的碼頭一角的欄杆旁。
他本爲什麼沒有離開呢?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或許連他自己都很難回答。
或許他只是不想再進行無休止的迴避了。迴避妮娜、迴避周天傑、迴避自己。或許他只是,厭倦了這一切。如果今天就可以結束的事情,那麼,就在今天結束它吧!
“你知道嗎?我…”周天明的身子微微前傾,象徵性往妮娜所在的方向移了幾步,“我,突然有點兒不想走了。”
“…?”妮娜微微歪着腦袋,像是在打量遠古化石那樣打量着周天明,“你再說一遍?”
“就這樣吧!”周天明微微皺起眉頭,目光飄向妮娜身旁的周天傑,“我的哥哥,嗯…暫且讓我這麼稱呼你。既然你這麼不想我離開的話,那麼,我就在這兒。”周天明說着,微微聳肩,“現在,此時此刻,我就在這兒。讓我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周天傑沒有迴應,他的身子一閃而逝,下一秒,已經逼向周天明身前。他右拳自下而上,猛地往周天明下巴擊去。
周天明右手下壓,按住這力達千鈞的一拳,隨後左手一拳揮向周天傑的面門。
“砰!”兩人的拳頭在空中相碰,仿若火星碰上地球那般,在這個寂靜的碼頭中發出極具爆裂性的聲響。
周天明的身子向後退去半步。左拳的骨頭在隱隱作痛,這兩兄弟,這兩個橫隔了一百年的歲月,再度在此地重逢的兄弟,他們倆的第一次交鋒,顯然是周天明吃了些虧。
另一邊,幾乎就在周天傑與周天明交手的一瞬間,慕容影痕也與妮娜交起了手。
慕容影痕右掌在虛空畫圓,左掌看似漫不經心的往妮娜胸口拍去。妮娜身子微側,避開他這看似軟綿無力的一掌,而後右手五指成爪,徑直取向慕容影痕的咽喉。
這一式乃是龍爪手中的拿雲式,要訣在於以虛引實,拿捏命門。妮娜取向慕容影痕的咽喉左爪乃是虛招,真正的實招藏在隨左爪而後至逼向慕容影痕心口的右爪。
如若慕容影痕不明這一式的奧妙,擡手抵擋妮娜的左爪,那麼他勢必胸前空門大開。那樣一來,妮娜將會毫不費力的以龍爪手的強大勁力強行摧斷慕容影痕的心脈。
但是慕容影痕顯然並沒有上當。他凝勁於雙手,雙掌平行推出。
妮娜微微蹙眉,慕容影痕推出的這一掌看似綿軟至極,實則蘊含着極強的暗勁,若是正面挨着一下,
便是她,也難免落個筋斷骨折的下場。
妮娜右爪收縮,護在胸前,使出龍爪手中的守缺式。左爪猛地變招,由之前的拿雲式變爲捉影式,爪風如影,直取慕容影痕咽喉!
二人爪掌相交,妮娜的左爪尚未觸及慕容影痕的咽喉,身子便因慕容影痕雙掌上傳來的巨大暗勁而迅速的向後退去。
慕容影痕趁勢追擊,一連使出太極拳中的白鶴亮翅、野馬分鬃、蛟龍出海三招,妮娜匆忙間以掏虛式、守缺式、捕風式相應對,但是每一招在勁力上都被慕容影痕所壓制,到得第三招慕容影痕使出蛟龍出海這招時,妮娜的捕風式勁力不足,慕容影痕右拳橫掃中妮娜面門,將她身子自半空中擊落。
“呸!”妮娜自口中吐出一口血水,殷紅殷紅的血水,在地面凝聚,散化開來。
雙方一上來可謂都用上了自己最爲拿手的殺招,但是顯然,在這次交鋒中,妮娜是吃了些暗虧。
“太極拳用的越來越流暢了嘛。”妮娜穩住身形,不無譏諷的看了眼慕容影痕,“倒是讓我有些刮目相看。”
“是你累了。妮娜。”慕容影痕雙拳凝於身前,擺出太極拳中的防守架勢——金雞獨立,“之前的爆炸,讓你哦受傷不輕吧?雖然你看起來像是個沒事人兒,不過…想來要癒合身體在爆炸中所受的傷,是要花費不少體力的吧?”
“…”
“所以你纔會一從警車中鑽出就不顧一切的抓住一名特警吸食他的血液。你的身體需要補充鮮血,這就說明…你現在很虛弱。”
“觀察的挺仔細。”妮娜伸起右手,撩動了一下自己耳畔的秀髮,“不過…那又能怎麼樣呢?”
“莫非以爲我受了一些小小的傷,你就能對付我了?”
“試試就知道了。”慕容影痕說着,身子向前猛地逼近一步,雙拳以雷霆之勢分擊向妮娜腦袋兩側的太陽穴。
這一招太極拳中的雙峰貫耳,氣勁雄渾,擋者披靡!
妮娜察覺出慕容影痕這一招中所蘊含的強大暗勁,她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就是這一步,令她幾乎在瞬間將自己置入死地!
慕容影痕陡然變拳爲掌,右掌正對妮娜,微微向後一收,妮娜立刻像是被一股大力牽引一般不由自主的朝慕容影痕所在的方向飄去。
慕容影痕左掌內斂一下,而後猛地擊向妮娜小腹。“砰!”一聲悶響,妮娜的身子就仿若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後跌去。
“咳咳…”妮娜癱軟在地,口中不自禁的嘔出大量的鮮血。她的臉色蒼白,仿若一張被漂白過了的紙張。她淡藍色的眼瞳在一瞬間轉爲猙獰的血色,繼而又轉換回淡藍色,再轉換回血色。如此,眼瞳中的顏色仿若街邊霓虹燈的顏色一般變換不止,她企圖掙扎着站起身,但是看起來光是勉力支撐着自己的身子坐在地上就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氣力。
“結束了。妮娜。”慕容影痕走到妮娜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你在克里姆林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宣告結束了。”
“…”妮娜合上雙眸,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砰!”“砰!”“砰!”周天明與周天傑連續對了三拳,每一拳都發出爆裂性的響聲。雙方第四拳想觸碰在一起的時候,周天傑連續向後退了三步。
周天明一步上前,一個左擺拳掃向周天傑的面門。
“砰!”一聲悶響,周天傑的身子橫向跌倒在地。周天明拳上的勁力讓他的身子在地上着實滑行了好一段距離方纔停止。
“讓我看看,你究竟要怎麼樣把我留下。”周天明捏着自己的雙拳,骨骼在彼此的擠壓中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響。
他走到周天傑面前,微微蹲下身子,說道:“事實上我很好奇,在金陵市你沒有殺死我,是不是現在很後悔?”
“後悔?”周天傑那雙冷漠的淡藍色眼瞳瞥了眼周天明,他猛地從地上竄起,周天明似乎早已料到他的下一步動作,搶先伸出一隻手,往他右肩膀按去。
周天傑的右肩微微一抖,身上傳來的勁力彈開周天明按在自己右肩的手掌,而後左手拇指伸出,看似極爲輕緩的按在周天明的心口。
只這輕輕地一按,便讓周天明的身子仿若泄了氣的氣球癱軟在地。
“你的拳術不錯。”周天傑收回左手拇指,居高臨下,以一種高傲的口吻說道:“我聽妮娜說了,她教了你一些本事。散打、泰拳…這些東西,你用的算不錯。不過…”周天傑停頓了一下,他淡紫色的頭髮在陽光的映襯下散發出莫名的光芒,“我讓你活着,可不是爲了讓你來與我比拳的。”
“我唯一沒有殺你的理由,是希望你像一個廢人那樣活着。而廢人…就該有廢人的樣子!”
周天傑說着,一腳踏在周天明的胸口,立時將他胸前的肋骨踩斷了兩根,“我要是你,我就絕對不會讓自己再在
我的面前出現。”
“哈…”周天明從喉嚨裡憋出一個有些乾澀的笑聲,他仰視着周天傑,眼中流露出的情緒就仿若在看一隻飛在高空中的蒼蠅。
“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周天傑腳上微微使力,用腳尖擠壓着周天明體內的斷骨。
“沒…只是看你現在的樣子單純的想笑而已。”周天明眉頭微皺,體腔內的疼痛讓他有些難以忍受,但是他畢竟還在忍着,“沒想到,隔了一百年,看見你氣急敗壞的模樣,我還是會忍不住發笑。”
“我氣急敗壞?”
“你看,因爲你的一隻腳踩在我胸口,導致你的身體失去了基本的平衡性。而我只要…”周天明話音剛落,忽而一下側過身來,左手手背猛地橫切向周天傑的腳踝。周天傑一個反應不及,踝骨處立時傳來鑽心般的劇痛。
不用說,周天明一個手刀將他的踝骨打斷了。
周天明趁着周天傑一個踉蹌的機會站起身子,一連六拳如同狂風暴雨般砸在周天傑的胸口,到得第七拳的時候,周天明的身子忽而怔了一下,旋即心臟猛地緊縮了一下,眼前的景物與人開始劇烈的晃動…
“打不出來了麼?”周天傑弓着身子,微微喘着粗氣,之前周天明打在他身上的六拳似乎讓他並不好受,“我之前按在你心口的那一指,名爲拈花指。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指上同時附着着陰柔、陽剛兩種勁力,你的心臟應該是被我指勁傷到了。”
“考慮到你吸血鬼的體質,即便心臟受損,也在短時間內不會威脅到生命。不過…這樣程度的傷勢足以讓你再無法做出任何反抗了。”
“你何不一指就震碎我的心臟呢?你是可以做到的吧?”周天明感到眼前的景物正在仿若潮水般退去,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他想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扶住什麼來穩定自己的身體,但是他身旁什麼也沒有。
“那封信。”周天傑沉着嗓子,因爲踝骨被周天明打斷的關係,他暫時也無法自由移動,他站在周天明對面,冷冷的看着他,“那封被你撕掉的,原本屬於我的信,你看過內容的吧。”
“…”
周天明的臉上忽而浮現一絲極具某種複雜意味的笑容,“爲什麼你覺得我看過呢?”
“你沒看過?”
“不,看過。”
“內容告訴我。”
“忘記了。”
周天傑變了變臉色,寒聲說道:“你最好不要考驗我的耐心。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最好將那封信的內容告訴我。”
“哈哈哈…即便我告訴了你,我怕也是無法活着離開的。所以,何不讓我,與那封信,與她,一同被埋入地下呢?”
“你不配拿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的哥哥啊…”周天明忽而緩緩合上眼睛,嘴角浮現一絲戲謔的微笑,“你憑什麼認爲那些東西是屬於你的呢?信也好,她也好,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屬於過誰…”
“那是她給我的信!”
“啊…拜託我轉交給你的信。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沒有給你並且還把它撕了會不會怪我呢?也許很快就會知道了,你知道,在地下,我總能見到她的。”
“你可以死,但是信的內容必須告訴我!”周天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忍着右腳腳踝斷裂的劇痛,一步來到周天明身前,他抓着他的衣襟,語調冰冷的沒有一絲生氣,“死的方法也有很多種。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如果你不告訴我那封信上究竟說的是什麼的話。”
“你覺得我會在乎你怎麼折磨我?”周天明睜開眼,臉上的戲謔笑容一成不變,“無所謂了,我的哥哥,你怎麼開心,就怎麼來吧。”
“那麼那個叫凱莉的女人呢?還有那些在金陵市的女孩兒,齊玥?唐蕊?”
“又是老一套啊…”周天明無奈的搖了搖頭,“也隨便你好了。怎麼樣都行。”
“你…”
“你是在用別人的性命來威脅一個已經屏蔽了人性的吸血鬼嗎?”周天明輕嘆一口氣,“手段並不算高明啊。”
“啊,還有,你也是屏蔽了人性的吧?”周天明凝視着周天傑的眼瞳,一模一樣的淡藍色,一模一樣的,他們的眼瞳中缺失了一塊,一塊最爲重要的地方,“我很好奇,既然你已經屏蔽了人性,幹嘛還要擺出一副對她那麼在乎的模樣呢?要知道,你作爲人的時候,也並沒有多麼好好地待她。何必等了自己已經是一個怪物的時候再舊事重提呢?要知道,無論她想對你說什麼,無論她有什麼話想對你說,那也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周天明說到這兒,微微停頓了一下,“讓我看看,她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就不會有什麼話想對你說了。所以…不如讓我們省掉這些陳年舊事,直接進入下一環節,怎麼樣?親哥哥親手殺死親弟弟的戲碼,應該會吸引不少的觀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