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周天明,唐蕊與齊玥這一天着實是鬧了彆扭。唐蕊一個人上完補習班,看了眼手錶,時針指在八點。
“時間還早…”她心中想了想,目光有些茫然的掃過繁鬧的街道,一時竟是有些躊躇不定,不知是不是該就此回家。
以往下課的時候,齊玥總是會拉着她在這附近逛上一圈兒,一杯熱奶茶以及齊玥最愛吃的章魚丸子,便能讓兩個人臉上露出最愜意與滿足的笑容。
但今天,她註定是要一個人的了。
唐蕊上課的地方靠近金陵市的商業區,補習班是在一幢高達20層的大廈中的其中一層。靠近商業區的好處便是交通方便,且這裡的繁榮景象也能爲他們吸引更多的學生。
必須理解,高中生總是喜愛浮華的。
唐蕊正有些蕭索意味的站在繁茂的街頭一角的時候,口袋中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聲。她臉上現出一絲期待之色,從口袋中取出手機,看着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先是露出一絲失望之色,繼而又現喜色,“喂。”她接了電話,將手機輕輕放在耳邊,用一種有些埋怨又不失調侃的語氣說道:“我們的大偵探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讓我猜猜,是案子破了吧?”
打來這通電話的人,雖不是唐蕊心中期待的齊玥,但既是陳邵華,她也不至於太失望了。
“嗯…老遠就聞到一陣醋味。”陳邵華在電話中的口氣顯得很是輕鬆。
“神經病!我就是想吃醋,那也得有醋可以吃才行!”
“醋是沒有給你買來,不過…我帶了你最愛吃的布丁與壽司。”
“老掉牙的哄騙女孩兒套路。你又不在我…”唐蕊一句‘你又不在我身邊’還沒說完,電話便被陳邵華掛斷。
她有些生氣的收起手機,對於陳邵華這種不禮貌的行爲顯然有些習以爲常。“想來又是有什麼突發急事吧!”她心中這麼想着,目光從手機移開,自近而遠的眺望遠處的時候,不由身子怔了怔,臉上現出驚喜與難以置信並存的複雜神情。
街對面,一家咖啡店前,陳邵華正微笑對自己揮手。
他身穿着淺色呢噥大衣,一隻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一隻手提着食品袋。陳邵華徑直穿過大街,走到唐蕊面前,將食品袋遞給唐蕊,“你最愛吃的牛奶巧克力布丁和三文魚壽司。”
唐蕊訥訥的接過食品袋,似乎還沒有從突然襲來的驚喜中緩過神來,“你,你怎麼…”
“你是想說,我怎麼從突然從警廳來到這裡?”
唐蕊點了點頭。
陳邵華笑了笑,他颳了一下唐蕊小巧可愛的鼻子,“我會瞬間移動啊!”
唐蕊有些撒嬌意味的撇了撇小嘴兒,並且白了他一眼,“說正經的啦!”
“其實我是專門來
接你下課的。”陳邵華牽起她的小手,與她並肩走在繁鬧的街邊,“六點半的課,八點下課,在天輝大廈,位於南圩路二十八號,金陵市最繁鬧的商業中心,沒錯吧?”
“好呀,你是不是查我戶口?”唐蕊口中這麼說,臉上卻盪漾出甜蜜的笑容來。陳邵華能將她的上課時間與地址記的這麼熟,她很是開心。
“哪裡!我幹嘛要查自己的戶口?”
“那是什麼意思?”唐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覺得他說的話一時難以理解。
“喏,就是,結婚之後,你的戶籍遷到我家…”
陳邵華下面的話沒說完,也不必再說了。他看見唐蕊低下頭去,微有羞澀的臉龐在街邊炫目的霓虹燈照耀下更顯嬌豔。
他將唐蕊的身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唐蕊就勢依偎在他懷中,“這些日子,你想必對我很是惱火吧?”
“哪裡有。”
陳邵華笑了笑,“你啊,從來就不會說謊。”
“是有一點兒啦…”唐蕊仔細想了想,緩緩說道:“例如突然掛我電話,或者直接不接…然後一個星期也見不到一面,類似於這種…”
陳邵華搖頭苦笑,“我真是罪大惡極,萬死難以贖其罪了!”
“確實是這樣。不過…”唐蕊頓了頓,用一種欣喜且滿足的口吻說道:“既然你今天親自負荊請罪,我也就勉強饒了你!”
“話說,你是那件案子破了麼?”唐蕊忽而擡起頭來,定定的注視着陳邵華,眼中有着說不出的心疼,“你看你,都瘦了一圈兒,黑眼圈也竄出來啦!整個人就好似一片枯黃的樹葉,皺巴巴的…”
“你還真是…這個叫學以致用嗎?”陳邵華說道:“案子可以說是破了,也可以說是沒有…”
“又打什麼啞謎?”
“之前四樁兇案以及在V-CLUB后街襲擊周天明與方倩的兇手找到了。”
“那樣豈不是了結了?”
“恐怕並非如此,他,死了。”
“啊…”唐蕊一聲輕呼,她的手輕輕掩住嘴脣,一雙清亮的眼眸中滿是訝異之色,“怎麼會這樣?”
“他的心臟被人挖了出來,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屍體已經隨那間小屋子被燒成了灰燼。”
唐蕊沉默半晌,終於是輕輕嘆一口氣,“誰這麼殘忍?…”
“殘忍?”陳邵華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唐蕊,“他這只是罪有應得吧?你不會是在可憐他?你要知道,當他撕破那四名年輕女士喉嚨的時候,心中可沒有一點兒覺得自己殘忍。”
“我知道…但,不管怎麼樣,他也是一條人命吧?”唐蕊望着陳邵華,“他是罪有應得,但他應該受到法律的懲罰,而不是像這樣…”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陳邵華嘆了口氣,“老實說,兇手死了,我也不知是開心還是該憂慮。那個殺害兇手的人,幾乎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即便有留下,也被一把大火燒光了。而且,我根本想不出殺人動機…”
“你怎麼能感到開心?”唐蕊驚訝的看着陳邵華,仿若有些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你是警探!有人死了,你怎麼能覺得開心呢?”
“我知道!我知道!”陳邵華重複着這三個字,用一種近乎憤怒的語氣說道:“但那個混蛋的手上確確實實是有四條人命!如果還要算上那天在後街的四個小混混的話,他的手上可有八條人命!這樣的人死了,難道不應該開心嗎?”
唐蕊閉上嘴,漸漸低下頭去,她並不想與陳邵華爭論,即便她此刻心中覺得陳邵華這樣說並不算完全對,但她也不願再爭執下去。
她不想本來難得一次的約會因爲這種事情而弄得雙方不愉快。
她希望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是開開心心的,即便偶爾有難題擺在眼前,兩個人也一起並肩分擔。而絕不是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唐蕊悄無聲息的退讓了一步,陳邵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激動,他深吸口氣,握緊唐蕊的小手,讓彼此的五指緊緊扣住,“對不起…今天來本來是想讓你開開心心的。”
唐蕊微笑着搖了搖頭,她小巧精緻的臉龐襯着微卷的長髮,銀製的精巧耳墜在燈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此刻陳邵華從側面望着她微帶笑意的側面,竟然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感。
這種震撼感難以用言語形容,只可大概的想象出來。想象你現在站在海灘前,腳下白色的浪花不斷拍打而來,你眼望前方,湛藍的海面層疊起伏,海浪翻滾之聲不絕於耳。你不禁擡頭看去,同樣是湛藍的天空如同凍僵了一般,幾片薄雲緊貼其上,有幾隻海鷗從低空盤旋而過。
你的兩隻眼睛仿若被分割了開來,一隻眼睛定定的注視着波濤洶涌的海面,一隻眼睛卻是寸光不離的盯着寂靜的天空。凝靜與騷動,喧譁與沉寂,在這個時候仿若完美的結合。
你身處這種奇妙的情景中,感受着大自然造物之神奇,這種難以言喻的震撼感,便從此而來。
陳邵華一時還無法弄清楚唐蕊給自己的這種震撼感意味着什麼。直到許多年後,他一個人在佛羅比亞的一家咖啡店,靜靜的喝着咖啡,吃着披薩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望見窗外如同被鮮血染紅的天空的時候,他才恍然若有所覺。這種震撼感,是一種類似於少年時代的憧憬,更是一種類似於對過去靜好的時光的懷念。
他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禁潸然淚滿襟,唐蕊對於他來說,確確實實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而這份特別,絕不是單純的女朋友的身份可以表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