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周天明一句‘你不能牽扯到這麼多無辜的人’還沒說完,耳邊便傳來‘轟隆’震響,整個房屋都仿若在顫抖。他的腦袋中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釋葉已經一把拉住自己的手腕,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帶着自己出了屋子。
飛奔,開門,一躍而出,這幾乎是一氣呵成的。
“轟!”就在他們出了屋子的一剎那,周天明身後的二層小洋樓中驀地響起類似於炸彈爆炸的聲音。絢爛的火光沖天而起,屋樑應聲而塌。周天明只感到身後傳來一股難以承受的衝擊力,那是炸彈爆炸的餘波波及到了他,使他的身子脫離地面,宛若一支離弦的弓箭,迅速的飛向遠方。
他的身子從空中重重的跌落在地,四肢百骸仿若要從身體中脫落一般。他的腦袋一時之間失去了思考與應變的能力,只是身體本能的躺在地上,從口中發出類似於痛苦的呻吟聲。
這一衝一撞,讓他幾乎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一臺毀壞掉的機器。骨頭,臟腑這樣的重要零件都零散了一地,現在的這臺機器,好似除了一具空空的鐵殼,便什麼也沒有了。
但這並非是他痛苦的根源,他痛苦的根源很難用某一種特定的言語去描述。但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便是那座房子中有五十個人,五十個活生生的人喪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中。他們死的莫名其妙,且太過隨便,隨便的就像某人不經意一腳落下,踩到一堆螞蟻。這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痛苦的甚至有些憤怒。而他憤怒的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他幾乎是發狂般的從地面一躍而起,空曠曠的街道上不斷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那是火焰燒着房屋的聲音。
周天明的身子在黑夜中一閃而逝,不過是眨眼的時間,他便來到了釋葉的面前。釋葉正站在那燒着的房屋前,眼神淡然且溫和的看着這妙不可言的一幕。
他一把抓住釋葉西裝內的白襯衫衣領,從乾渴的嗓子中發出一種近乎於吼叫的聲音,“我就該撕爛你的喉嚨!”
釋葉閉着的雙眼靜靜的‘注視’着周天明,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說道:“血紅的瞳孔,尖利的獠牙。超強的爆發力,敏銳的觀察力…嗯,確實是血族的基因。”
周天明此刻根本沒有心思去聽他說什麼,事實上,他現在的狀況正如釋葉所描述的那般。他的淡藍色眼瞳變爲那種可怖的血紅色,嘴脣兩側的獠牙也滋長而出,他眼眶周遭青筋滿布,神情猙獰至極。
“吸血鬼這種生物,總是在很多影視或者文學作品上出現過。而人們對這種高貴且又醜惡的生物又有一種近乎於癲狂的狂熱。”釋葉不無調侃的說道:“但從我的角度來看,吸血鬼這種生物的存在是違反自然定律的。永生,這在科學上根本是無法解釋的事情,這是反自然的。”
他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絲毫不理會周天明的張牙舞爪,就好似他真的看不見周天明現在猙獰的面孔一樣。
“而當反自然的東西真的確確實實存在的時候,也就是人類文明從巔峰走向衰敗的開始。因爲…”釋葉斟字酌句,似乎在考慮用一種怎樣的
言辭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才最爲貼切,“類似於你們這種不合常理的存在已經違背了這個時代的體制。尋常的法律已經很難對你們起到所謂的約束作用,你,還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嗎?”
“我的能耐,就是現在一片片的將你撕碎!”
“真是可悲…”釋葉搖了搖頭,臉上現出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看看你,你現在就好像一隻瘋狗。你心中那可憐的正義感矇蔽了你的雙眼,它讓你陷入愚蠢的憤怒中去,以至於…你甚至都無法感覺到出現在你身後的敵人。”
周天明一怔,釋葉的話讓他感到身後傳來的一股陰冷氣息,仿若一柄尖刀刺進他的後心。他本能的想要回頭,但已經遲了。
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周天明身後,一拳重重的砸在他後背的脊柱上。
周天明的身子跌倒在地,就像散架的積木,跌倒的既突然又幹脆。
“一如既往的遲鈍啊,我親愛的弟弟。”黑衣人一腳踏住周天明的身子,彎着腰,抓着他的衣領,冰冷冷的語氣迴盪在黑暗的夜色中,“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所謂的吃一塹長一智?”“那大概是要到什麼時候你不像個懦夫一樣在背後偷襲我的時候。”周天明沉着嗓子,喘着粗氣,血紅的瞳孔瞪着黑衣人。
“無知,且可悲。”黑衣人搖了搖頭,他鬆開周天明的衣領,踏在他胸口的腳微微擡起,看似漫不經心的在他身上踢了一下,“剛纔如果我就在你背後殺了你,你甚至沒有反抗的機會。告訴我,如果是那樣,你還有機會像現在這樣跟我說懦夫與偷襲的可笑話語麼?”
“但你就是不忍心下手,是吧?”周天明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遠處房屋上發出的通紅火光映襯着他猙獰嗜血的面龐,“你何不就在剛纔乾脆殺了我?”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他的身子微微轉向釋葉。釋葉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平靜的臉上現出一絲溫和的微笑,“下面是你們兄弟的時間,我就不打擾了。”他對周天明擺了擺手,像是在做道別,“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吧,你的這一身天賦異稟不該就此浪費了。當然,如果過了今晚你還活着的話。”
“你不能走!”周天明看着釋葉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身影極快速的閃了一下,以肉眼難見的速度追向釋葉。
但他沒能追上,黑衣人以比他還要快的速度攔在了他的面前,伸出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隨後接着一拳打在他的面門。
這兩拳仿若兩顆迅捷且威力極大的子彈貫穿了周天明的身子一般。事實上,周天明感受到的痛苦,遠比被子彈打中時來的深。
他接連退了十幾步,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起來,“那封信,在哪裡!”黑衣人跟上前又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隨後抓着他的衣領將他的身子高高舉起,“在哪裡!”他的聲音中充斥着一種不耐,“說出來,那時候,我允許你死!”
周天明半睜着眼,眼角處鮮血如雨水般順着他的臉頰滴落在地面,在寂靜的夜色中似乎發出極其沉悶的聲音。
遠方的火光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但有一種難言
的熾熱感卻是清晰的從大火熊熊燃燒的房屋中傳來。他一時難以明白這種深達內心的熾熱感究竟是什麼東西,也難以去準確的捕捉這種感覺,只是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包括體內的每一滴血液都要被這熾熱感點燃一般。
“你想要那封信?”周天明看着黑衣人的臉龐現出一抹戲謔之色,“沒有拿到所謂的那封信,你就是捨不得殺我,是吧?”
“信,在哪裡?”黑衣人的語氣變得愈發冰冷,他的耐心就如同那棟正被大火漸漸吞噬的屋子,已經所剩無多。
“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在你突然出現在我家裡,喝光了我的酒,並且將我打翻在地還號稱是我的哥哥的時候。”周天明的身子被黑衣人高高提在空中,他用半睜着的眼眸俯視着黑衣人那藏在風帽中的臉孔,“那個時候,我竟然感到有些開心。”
黑衣人沉默不語。
“因爲,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在這個世界上,我至少還有個親人。不是嗎?儘管這個親人竟然已經癲狂到要殺死自己的地步。”
“我沒有親人!”黑衣人冷冷回了一句,“如果你想用那無味的親情來求我饒你一命,未免太愚蠢了。”
“哈哈哈哈哈…”周天明忽而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仿若一臺破敗的老式收音機發出的聲響,乾癟且無力。但這笑聲中,卻包含着一種難以言明的意味,“你覺得,我活了一百一十年,還不夠嗎?”
“沒有親人,是吧?你怎麼能用這麼坦然的態度說出這句話的?”周天明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隻手抓住黑衣人提着自己衣領的手腕,將他甩了開來。他的身子落在地面,血紅的瞳孔中充斥的怒火仿若就要噴薄而出,“如果你只是憎恨我,且是沒來由,毫無根源的憎恨我,那也不必將你我的恩怨牽扯到別人!這些人,這些被你和你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瘋子朋友殺死的人,他們有什麼錯?”
“他們過於弱小,任人宰割且不敢反抗,這本身就是錯。”黑衣人說,“就如同你一樣,眼看着我在你面前將那些人一一殺害而你無計可施,這也是錯。”
“你應該陪着他們一起去下地獄。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得到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你的東西?”周天明說着,從上衣內裡的口袋中取出一張白紙,大小與A4紙差不多,“你是說這封信?”
黑衣人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但他還是本能的走上前一步,“把它給我。”
周天明聳了聳肩,“你知道嗎?本來,我是打算給你的。如果你沒有殺死方倩,殺死那十二個警察。並且,在今晚喪生的那五十人並非出自你的手筆的話。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本可以給你的。”他說完,左手從口袋中取出一個打火機,就在黑衣人的面前,點燃了這張紙。
刺眼的火焰仿若一羣發了瘋的蝗蟲,將這張美味可口的紙張侵蝕殆盡。周天明手一揚,燒着的紙張帶着那明晃晃的火焰在秋風微起的夜色中上下飛舞。就好似一隻螢火蟲在夜空中優雅且自由的舞動着並不怎麼迷人的身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