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出了機場，由於克里姆林現在的狀況，加上S到得時候是夜裡兩點左右，所以機場裡的人並不是很多。
他被萊昂與詹姆斯擁護着上了停在機場門口的黑色林肯商務車。
“賓館已經爲你準備好了，S先生，現在要過去嘛？”詹姆斯坐在司機位置，透過後視鏡看了眼以奇怪的姿態蹲在後車座的S。
S斟酌了一下，說道：“不了。我直接去找我的朋友就好。麻煩你把車開到郊區附近就可以。”
“就這樣？”
“就這樣。”
車子緩緩地發動，駛過克里姆林的街道。S偏過頭，望着車窗外漸漸遠去的景色，心神卻是飄到了約莫三年前的光景。
他有多久沒有回來了呢？大概是在洛杉磯連環殺人案發生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回到這裡了吧。
一路上，萊昂都企圖與S，這位年輕的天才偵探攀談什麼，但是S顯得興致並不是很高，雖然有問必答，但是回答的字數都是極爲精簡。
“S先生以前來過這兒嗎？”
“是的。”
“可是破什麼案子纔來這裡的？”
“不是。”
“在這兒的朋友，是你的同事，或者說，是女朋友？”
“女朋友？”S好奇的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萊昂，似乎對於‘女朋友’這個詞語的定義無法去很好的理解，“只是一個，很久沒有往來的朋友罷了。”
“那此次來，可是有要拜託她幫忙的事情？”
“無可奉告。”
“…”
車子駛上國道，街邊早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而坍塌下來的廣告牌，廢棄的舊工廠，經人爲砍伐而荒蕪的森林，一一閃過S的眼眸。
夜色下的這座城市，要遠遠比S眼中看到的還要悽清。所有醜陋的事物在夜色下都肆無忌憚的暴露在人的眼前。
罪惡在白天掩去身形，在夜裡猖獗。
“荒涼得很吧？”萊昂同樣透過車窗注視着外面的景色，“要說這裡，城市裡還弄得像模像樣的，不過城市周邊嘛，就不好說了。”
“你看，那個廢棄的工廠，原本是一個煉藥廠。一個禮拜前，因爲黑幫分子在爭奪這個煉藥廠的保護費的歸屬權在這兒大打出手。那動靜可是挺大的，最後連炸彈都弄上了。最後雙方自然是死傷慘重，就連這個煉藥廠，也被轟的一下炸成了一片廢墟。”
“…”
“不是我說，S先生，現在這座城市，可真是亂的很呢…”
“不過幸好。”詹姆斯忽而接過萊昂的話頭，說道：“最近不是突然冒出一個什麼影武者嗎？隨着他的出現，似乎現在那些黑幫都有些收斂起來了。”
“你是說那個披着披風，戴着古怪面具的怪胎？”萊昂的語氣中多少透出一絲不屑，“那像什麼事嘛！就跟小孩子扮家家酒一樣！他以爲自己是誰？雖然他抓了幾個小嘍嘍，不過那怎麼看都有些譁衆取寵的成分吧？”
“他抓了列奧納多，那個逍遙法外十年，連克里姆林警方與我們FBI都拿他沒有任何辦法的傢伙。”
萊昂吹了個口哨，“那可真是了不起！不過那難道能改變什麼嗎？我是說，難道這麼一個怪胎，能改變現在這座城市正在被犯罪腐化的事實嗎？”
詹姆斯搖了搖頭，他將心思重新放回開車上。萊昂的問題他沒有辦法回答，所以他選擇沉默。
“是不是怪胎，能不能改變這座城市的現狀，這些都不是問題。”S沉默半晌，忽而用稚嫩散漫的聲音緩緩地說道：“問題在於，在人們面對這些，這些正在這座城市發生的事情的時候，謀殺、QIANGJIE、強姦…當這一系列的犯罪肆無忌憚的在他們身邊發生的時候，總算有人肯站出來。而不是一個個都躲在象徵性的法律的保護後面，袖手旁觀。”
萊昂不料S竟然會幫那個影武者說話，眼中閃過一絲深深地驚訝。
“是誰都好，只要他還在爲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做着些事情，就是好的。不是嗎？”S說，“至於他是披着披風或者是戴着面具，這樣的事情，又有什麼緊要的呢？”
“但是他凌駕於法律之上，不，或者說他的眼中根本無視法律！”萊昂握緊拳頭，情緒顯得有些激動，“現在這座城市需要的是一個正式選舉出來的官員，從而來對抗這些日益猖狂的犯罪，而不是一個挑戰法律的人！”
“他在濫用私刑！他在用非正當的，並且是有違這個世界法律的方式做着自認爲正確的事情！在我看來，這樣的戴着面具的濫用私刑者，是不足以改變這座城市的現狀的。”
萊昂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而後不無譏諷的說道：“你看，即便是抓一個犯人，他也要蒙着面。藏頭露尾的，他分明是在怕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你知道，他怕那些警方或者是那些黑幫的人找到他。說到底，他不過是個膽小怕事，藏頭露尾的鼠輩罷
了。”
“這樣的人，是無法得到我的認同的。”
“噢——你要這麼說的話…”S擡起頭，望了眼萊昂，用沉靜的語氣說道：“那麼，我也是個藏頭露尾，膽小怕事的鼠輩。”S不等萊昂開口，便繼續說道：“因爲…在我到達金陵市接手那起奇怪的爆炸案與綁架案之前，我也一直都是在暗處處理一些案件，從未露出自己真面目的。”
“…”
“雖然這次LATTE爲了我的安全着想，將我的真實身份透露給了你們，不過…”S那雙被濃濃的黑眼圈點綴着的雙瞳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萊昂，他的一雙眸子仿若具備某種極強的洞穿力，好像一眼就可以看穿人的心思似的，這樣的目光，竟是讓萊昂感到一陣心虛，“我希望二位還是爲我的身份保密。我雖然不知道二位在FBI中有着什麼樣的身份，但是LATTE竟然會找到你們，想來是對你們極爲信任的。不要透露我身份這件事情，相信LATTE在與你們聯繫的時候也說過了，但是在這裡，我還是要重複一遍，請二位千萬爲我保守身份。”
“爲什麼這麼怕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呢？莫非是真的怕那些被你送進大牢的犯人出來報復你？”久久未開口的詹姆斯透過後視鏡，瞥了眼S。
“就當是我怕吧。”S似乎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他隱瞞身份這件事情，“所以，爲了我的生命考慮，還請二位可以答應我。”
“好吧。”萊昂點了點頭，“我們不會透露你的身份的。此次與你的見面，也是完全保密，不被記錄在案，完全私人的會面。”
“以你們的警徽發誓？”
“以我們的警徽發誓。”
車子駛過國道，很快地進入克里姆林邊緣的郊區地帶。
“就在這兒停下吧。”等到車子駛下高架橋，在其前方突然出現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的時候，S讓詹姆斯停了車。
“非常感謝二位，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S打開車門，下了車，對車內的萊昂與詹姆斯揮了揮手。
萊昂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那麼，S先生，一切小心。既然你執意我們接下來不用與你同行的話…LATTE先生那邊…”
“我會與LATTE保持聯繫的。放心吧。”S打斷了萊昂的話，“十分感謝二位今天的幫助。”
林肯商務車離去後，S望了眼車背影，直到它確切的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重新駛上高架橋，他方纔邁着緩慢的步伐，朝前方森林的深處走去。
其實若是爲了方便，他完全可以坐着車直接到森林裡處。但是他想來自己那個老朋友不希望有太多的人來叨擾她，況且他也不希望這兩個FBI知道有關森林裡的事情，所以這個打算就在心中被他否決了。
林間的空氣好的出奇。不像城市中，充滿着柴油與天然氣混合物的古怪氣味。天空雖然被漫天的綠葉遮蔽，但是依稀還能從樹葉間的縫隙中看清它清澈的輪廓。
月色出奇的明朗。與城市裡的天空也是完全不同。這裡的天空，是完全沒有受污染，清澈的好像有一個強而有力的吸塵器吸去了其上的一切污垢一般。雖然是黑夜，但是S能依稀辨認出那清澈夜空下閃爍的繁星正在綻放着火熱的光芒。
有零星的鳥叫聲傳入S的耳畔，S不知那是什麼鳥，通過聲音辨認不出來。
S沿着森林依稀可辨的人爲踩出的小路一步一步的走着。森林的深處暗淡無光，且不見盡頭，無論怎麼看都透露出一絲詭異的氣氛來。但是他此時顯得倒並不是怎麼害怕，相反的，他的心緒隨着越往森林深處走去越是變得複雜起來。
上一次在這裡，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他離開這裡，究竟有多久了呢？離開的時候，說要實現的心中的夢想，實現了嗎？
那個已經隨着歲月的推移而逝去的人，在這兒，還能重新拾起那些寶貴的歲月嗎？
S象徵性的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指尖觸碰到歲月的鑰匙，但是自他指尖劃過的，只有淡淡的莫名的海棠花香。
有海棠花香飄來。自森林的深處飄來。
S聞到花香，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他現在要去的，曾經待過的地方，已然近在咫尺。
‘叮鈴鈴…’圖書館外響起吵人的門鈴聲，娜美勉強睜着滿被睡意侵佔的眼睛，穿着白色的睡裙，匆匆地跑下樓來，“真是的…怎麼今天回來的這麼早？是沒有罪犯可抓了嗎？”她一邊小聲嘀咕着，一邊打開了圖書館的大門。
映入眼簾的人，並不是想象中的周天明，而是一個穿着簡單地白色T恤與深藍色牛仔褲的少年。
少年彎着腰，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在門口明亮的燈光映襯下，漆黑的眼眸直直的凝視着娜美精巧的小臉。
娜美微微歪着腦袋，也在凝視着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錯愕，那神情，就好像看見了一
個自己認識但是又十分陌生的人。
誰都沒有先說話，或者說，誰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說什麼。
兩個人，一個站在屋內，一個站在屋外，屋裡屋外，只一步之隔，他們這麼相對而立究竟持續了多久，誰也說不好。
時間在這個時候突然地失去了其固定的意義，就好像一臺一直在運轉的機器，其中的某個部件出了問題，它便突然的無法發揮其應有功效的一樣。
有輕柔的夜風拂過二人的面龐，微微吹亂了娜美額前的秀髮，微微讓她感到一絲涼意。她下意識的抱起雙肩，瘦小的身子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
夜空中的風仿若爲了印證分隔在世界兩端的兩個人的重逢一般，十分溫柔且委婉的在漆黑的空氣中述說着什麼。
“你…”良久，娜美方纔從口中憋出這麼一個字來，她歪着腦袋，眼神意味莫名的凝視着眼前這個實在是過了許久沒有見面的少年，“怎麼，會在這兒？”
仿若是爲了特別的迴應她的問題一般，夏日深夜中的風忽而變得肆虐起來，吹亂了她的秀髮，吹扯着她白色的裙襬。
少年睜着眼，其平靜的臉龐在燈光的反襯下，閃爍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光芒。他怎麼會在這兒呢？
少年微微一笑，似乎覺得娜美的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好笑，他就是在這兒。沒有什麼原因，沒有什麼理由，他只是，就這麼自然的在這裡了。
“凱瑟琳小姐大概還在睡覺，所以我建議你現在，暫時的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的好。”娜美領着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走進圖書館的大廳，少年脫下鞋子，露出兩隻沒有穿襪子的腳來，他走在地板上，感受着從地板上傳來的陣陣涼意。
“客房倒是多的是，隨便選一間吧。”娜美倒也不介意他這麼隨意的赤腳在大廳中走動，只是象徵性的看了他一眼，而後說道：“如果是有什麼事情的話，明天白天再說，可好？”
少年卻是不理會娜美，四下打量了圖書館的大廳，整潔的前臺，被什麼人擦拭的一塵不染的地板，極易給人以舒適感的軟皮沙發，年代有些舊但是照明依舊十分良好的吊燈…
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
“喂，我跟你說話，你至少也要回應一下吧？”娜美似乎對於少年自開始過來就一言不發的態度有些着惱，她睜着杏眼，瞪了少年一眼，眼眸中蘊着的淺淡怒火，倒是更能襯出她此時嬌俏的神情。
“啊…”少年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望了娜美一眼，他撓了撓被繚亂的長髮遮住的腦袋，用一如既往的懶散的聲音說道：“只是…剛纔想事情想得有點出神，如果有冒犯的話，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娜美嘟起小嘴，似乎對於少年這種十分見外與生分的回答有些不滿，“你這應答，還挺公式化的。”
“公式化？”
“例如一個陌生人在與另一個陌生人解釋什麼事情的時候，通常都會說出與你之前說的同樣的話來。”
“…”
“喂，S，這次你回來，到底是做什麼的？”娜美託着腮，倚着通往二樓的樓梯，好奇的看着這個叫做S的少年。
這個少年當然是S。
“我是來找一個人的。”S想了想，說道：“一個叫做周天明的人，你與凱瑟琳知道嗎？”
“…”娜美在聽到周天明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臟分明停跳了半拍，她屏住呼吸，臉上不動聲色的說道：“這是什麼人？是你現在在追捕的犯人嗎？”
“那倒是算不上。”S搖了搖頭，說道：“只是有幾件案子與他有些關係…找到這個人的話，或許對我破案有些關係。”
“真是奇怪。”娜美小聲嘀咕着，“什麼時候找一個人也要你親自出馬了？”
“這個人很特殊。”S說，“但是詳細的情況我現在也不方便說。等凱瑟琳醒了再說吧。”
娜美撇起嘴巴，說道：“凱瑟琳小姐醒來不知道要幾點呢。況且，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讓你要不辭辛苦的回到這裡找那個叫做周天明的人，你與我說不是一樣的嗎？”
S搖了搖頭，“我很想盡可能的說清楚此次我來目的，但是如果要牽扯到要解釋爲什麼要找個人的話，恐怕會很麻煩…”
“如果我說，我知道這個周天明，並且知道他在哪裡呢？”
“你知道？”S並沒有顯得過分驚訝，他一如既往的沉靜，他凝視着娜美，漆黑的眼瞳中多少透露出一絲好奇的意味來。
“知道是知道。不過要我告訴你嘛，你還是先跟我說說爲什麼這個人能讓你不辭辛苦的跑到這裡來。”娜美說，“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是想要拜託凱瑟琳小姐幫你查一查這個人吧？”
S靜默不語，算是默認了娜美的說法。
“SPJ分裂的時候，你可是帶走了大部分的資源，現在你來拜託凱瑟琳小姐，不是有些荒謬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