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妮娜望了眼周天明,以一種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
“從這裡?”周天明偏過頭,迎着輕微的晚風定定的凝視着她精美的側臉,“你莫不是在說笑?”
“我現在像是在說笑嗎?”
“從這裡跳下去…”
“會粉身碎骨?”妮娜瞥了周天明一眼,“即便你身體裡的每一根骨頭都斷裂開來,你也可以慢慢地癒合起來。相信我,這裡只是十二樓而已,跳下去,最多讓你斷幾十根骨頭而已,不過前提是你得儘量保持着不要頭部着地。”
“…”周天明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說實話,我不覺得你這個逃跑計劃…”
“我原本是打算逃到屋頂然後從屋頂跳下去的,但是看起來‘太昊’的人是不會讓我們活着到屋頂了。”
“這就是你的計劃?我們現在從這裡跳下去與從屋頂有什麼區別嗎?十二樓與十三樓的差別?”周天明幾欲抓狂。
“當然有區別。屋頂要比這裡寬闊的很。我們可以選擇落腳點。這樣一來,當我們跳下去的時候,說不定已經暫時脫離了警方與‘太昊’的人的搜查範圍,但是現在麼…”妮娜搖了搖頭,“老實說,這麼狹小的空間以及幾乎沒有可供選擇的落腳點。老實說,很有可能我們跳下去之後,還在‘太昊’的人的搜查範圍內。慕容影痕既然選擇帶人來這裡,他就定然安排了外圍的人守着,我瞭解他,他並不傻。”
“他既然選擇在這裡因爲烏塞爾與我起衝突,那麼就意味着,他要我今晚不能活着離開這裡。”
周天明看着她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困惑,“你是想說,你中了埋伏?還是說,你被人擺了一道?”
“怎麼說都是可以的。”妮娜微微聳肩,“雖然我不喜歡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不過不得說,‘太昊’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裡,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料。並且慕容影痕親自前來,我也着實很意外。”
“你的厲害的組織以及你所擁有的情報網絡沒有告知你這件事情?還是他們也不知情?”
“這個問題的話…還是等我們離開這裡再說吧。”
“可你剛纔也說了,我們從這裡跳下去,也可能還在什麼‘太昊’的搜查範圍內。並且說實話,從這裡跳下去,我們或許是不會死,但是我們會因爲身體裡幾十根的骨頭同時斷裂的劇痛而昏死過去。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身體徹底癒合需要多久,也就意味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在何地昏迷會在何時醒來。如果你昏迷的時候被‘太昊’的人找着的話…”周天明說到這兒,“雖然無意冒犯你,但是你這個計劃看起來可真的不算太好。何況,你的身體受了這麼重的傷勢,你確定你還能在你心臟受創的情況下承受身體裡無數根骨頭斷裂的痛苦?”
“弄不好,那會活活痛死你的。”
“你知道嗎,周天明小朋友。”妮娜歪着腦袋,一雙淡藍色的眼瞳定定的注視着周天明,她的眼眸在夜色的映襯下煜煜生輝,“我今天才發現,屏蔽了人性的你是這麼的囉嗦。”
“好吧,我只是讓你明白你要做這件事情有可能發生的後果。”
“那就賭一把吧。賭我的身體還能承受痛楚,賭我不會因爲劇痛昏死過去。賭‘太昊’的人找不到我。你放心,如果你先昏死過去的話,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我是會救你的。”
“那如果是你昏死過去的話,我可就不能保證會救你了。”
“還真是無情。”妮娜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屋子外忽而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妮娜.凱爾,我們知道你在屋子裡。”
“哦,是嗎?那麼爲何你們不進來呢?慕容先生。”妮娜一邊應着屋外的慕容影痕,一邊對周天明使了個眼
色。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周天明苦笑搖頭,他很清楚,現在,他根本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他望了眼仿若距離自己有一個世紀遠的黑漆漆的地面,零星的車燈光射入他的眼眸,就仿若從遠古深處投射而來的光芒,令周天明一時竟然有些分不清與虛幻的區別。但身邊的妮娜是現實的,或者說她是現實存在的,而屋外的那些名爲‘太昊’的人也是現實存在的。這些存在於現實中的個體讓他明白,自己現在並非是做夢或者是處於某個幻覺中。他,也是這個現實中真實存在的個體。
他深吸口氣,他緊閉雙眼,身子以一種看似艱難但實際上很果斷的姿勢從陽臺上縱躍而下。原本細微的晚風在瞬間變得肆虐起來,就好像一隻猛然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不斷有冷風灌入他的口鼻,他的身子就好像在半空中被這股冷風撕裂了一般,血管中的血液似乎正在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凍結着。意識正在極其不情願的剝離身體,雖然不情願,但是無可奈何。就好像即將面對的巨大痛楚一樣,儘管再怎麼不願,也是無可奈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無可奈何的事情,而當面對死亡也成爲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的時候,無疑是最爲令人感到可悲的。
“丟下你手中的武器,從屋子裡出來。”慕容影痕對身後的手下使了個手勢,有三人迅速的移動到通道另一側,確保妮娜不會突然從屋子中出來進而從另一個方向突圍。慕容影痕確保這間屋子被自己的人完全封鎖住後,繼續以手勢示意其他人原地待命,他則是邁着緩慢的步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屋子。
‘砰!’妮娜果斷的擡起左手,對着慕容影痕的腦袋開了一槍。子彈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軌跡,慕容影痕的雙手在身前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舞動着,手肘與手腕呈現一種極爲優雅的彎曲。而那顆在空中勾勒出完美軌跡的子彈,驀地‘叮’的一聲掉落在地板上,正落在慕容影痕的腳下。似乎就在剛纔,他正用一種超越常識的力量擋住了這顆子彈。
“嗯,你的太極拳可是越打越好了。”妮娜不無欽佩的說道:“你知道嗎,我認識的這麼多‘太昊’成員中,你可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要知道,真正的太極拳固然是極其難練成的,而更爲難得是,你竟然懂得如何運用那股可以將一切事物吸收或者排斥的無極勁氣,這可就更了不得了。”
“得靈能女王金口一讚,實在榮幸的很。”慕容影痕的語氣平淡至極,看起來並不如他口中所說的對於妮娜的讚揚感到多麼榮幸。
“如果你能不酸溜溜的吊一些文的話,我或許會更喜歡你的。”妮娜將銀色的手槍放回腰間,似乎放棄了用槍械對付慕容影痕的打算。
“我一直都在想…”妮娜歪着腦袋,在陽臺處,以一種充滿期待的眼光望着站在客廳中的慕容影痕,“我的龍爪手對上你的太極拳,會是怎麼樣一種情況呢?”
“如果你運用靈能的話,五五之數。”
“你還真是誠實。”妮娜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久違的笑顏,“下次碰面,我得好好領教你的太極拳與無極勁氣。”
“你沒有機會了。”慕容影痕上前一步,只這一步,他與妮娜之間的距離幾乎被拉近了兩倍有餘。只消他再邁出一步,他便可來到妮娜面前。
慕容影痕左腳自右腳後邁出,眼看着這可以結束一切的步伐將要邁出的時候,妮娜的右手食指陡然伸出,朝慕容影痕的胸口點去。
這一指來的既急且快,其勢剛猛,其勁霸道,慕容影痕似乎對於這一指也極爲忌憚,但他此時想要在如此近的距離避開妮娜,這個擁有吸血鬼的體質,擁有超越常人速度的一指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凝立原地,右掌在空中畫了個圓。妮娜
這一指不偏不倚,正戳中他右掌掌心,雙方身形各自停頓了半秒鐘。半秒鐘後,慕容影痕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卻。
而妮娜抓住這個機會,反身一躍,已然穿過陽臺的玻璃拉門,跳下了陽臺。
慕容影痕收起剛從腰間掏出,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的手槍。他快步走到屋外,對着通道的十幾名手下吩咐道:“馬上叫外圍的兄弟們去搜查一下夜總會附近,大概方圓五百米樣子。妮娜.凱爾一定就在那裡!”
其中一人點了點頭,通過無線電耳麥將他的話對什麼人重複了一遍。慕容影痕見自己的命令吩咐了下去,稍稍鬆了口氣。他靠在通道的牆壁上,捂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一滴汗珠順着他高挺的冰涼漸漸滑落。
“頭兒,你怎麼了?”一名年輕的女子似乎察覺出了慕容影痕的異狀,走到他身邊,有些關切的問道。
慕容影痕微微搖了搖頭,他似乎想說自己沒有事,但不知什麼原因,他的喉嚨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快來看看!”年輕的女子招呼同伴們,“頭兒似乎受傷了!”
“沒事!先去抓着妮娜.凱爾!”慕容影痕將自己的右手藏在身後,他的右手掌心,破了一個指頭大小的血洞,從那血洞中正有源源不斷的鮮血流出。
即便他用無極勁氣護身,妮娜這一指還是以一種堅決的姿態刺穿了他的掌心。
“大力金剛指…”慕容影痕緩緩閉上眼,對於妮娜的這一指仍然心有餘悸,若不是妮娜的右肩受了槍傷,右手手指指力受到影響,那麼恐怕自己的掌心就不是被穿個血洞這麼簡單了。
妮娜的身子從高空中墜落,她在半空中儘量調整着自己的身體,雙腿蜷縮起來,雙臂也抱緊自己的肩膀,她以極大的可能讓自己的身子縮爲一個球體,讓自己身體的右側作爲着力點。至於腰部與背部以及最重要的頭部,她都保護的極好。
這樣一來,即便她落在地面,最多也只是肩胛骨與右側的肋骨斷裂而已。如果情況比她料想的還要糟糕的話,那麼猶豫落地的震盪力,自己的內臟恐怕會遭到波及,但是此時她已經無法顧及那麼多了。
身子呈現一種流線型向地面墜落,妮娜緊緊閉上雙眼,準備迎接那種即將而來的,透徹骨髓的劇痛感。
“啊!”不過一瞬的時間,妮娜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緊緊地抱住,而伴隨着耳畔傳來的熟悉的男子的慘叫聲,妮娜不禁睜開眼去,周天明那滿布汗水的蒼白臉龐正在夜色輝映的燈光下清楚的映入自己的眼眸。
周天明的雙手接住了從十二樓往地面墜落的妮娜。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周天明對於自己竟然產生要幫助這個女人的想法更加感到不可思議。
妮娜本身的體重並不輕,不要誤會,這不是說她的身材不夠好,事實上,她的身材十分的完美,完美的去做模特也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體重有時候並不一定與身材有着直接的關係。
她的體重加上她從十二樓墜落時身體所額外的承受力量,這些重量現在全部附加於周天明的雙手與身體上。換句話說,周天明等於變相的替妮娜再從十二樓跳了一次。
他的雙手,從肩膀開始的骨頭幾乎從與妮娜接觸的一剎那就折斷開來。而他的腰部,雙腳以及雙腿的骨頭也隨之折斷。他的身子不自禁的癱軟在地面。
妮娜被他抱着,隨着他的身子跌倒在地上。她強行驅散腦海中由於從高空墜落而產生的輕微暈眩感,從地面上爬起來,一邊輕輕地拍打周天明的臉龐一邊叫着他的名字。
但是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那種身體多處骨頭同時折斷的痛楚幾乎讓周天明在瞬間昏死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