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明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本來也就不準備奢求你們的信任。我替你們找出妮娜,之後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你們自己解決,我就不奉陪了。”
“你以爲這是私人恩怨?”保羅瞥了眼周天明,“還真是無法溝通的人。”
周天明皺起眉頭,從沙發上欠起身子,將喝光的咖啡罐擲入牆角的垃圾桶裡,“不是私人恩怨,是爲了這個城市的人民們。我明白嘛,充滿了正義感的諸位,加油咯!”
他說罷,走到靠左邊的房間,說道:“今晚我住這間,沒問題吧?”
“請便。”慕容影痕做了個請的手勢。
周天明走進房間,而後帶上了房門。
“真是讓人無法信賴的傢伙。”周天明關上房門後,麗華小聲嘀咕了一句。
慕容影痕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話。畢竟,明天他們就要與妮娜.凱爾正面交鋒了,在此之前,他不希望他們自己出現什麼矛盾。
周天明躺在房間柔軟的牀上,房間的燈沒有關,他睜着眼,眼神空洞的凝視着天花板。微弱的燈光在天花板上凝聚,散射開來。周天明凝視着飄渺的燈光,燈光似乎也在凝視着他。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或者說聲音已經從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完全剝離出去了。
周天明幻想自己會遇見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那個穿着寶藍色長裙,擁有與他一般淡藍色雙瞳的少女。但是對方沒有出現。他等待了足夠長的時間,長的連自己的意識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也未察覺。那個他認爲幾乎就是年輕時候的妮娜,那個神秘的少女,他最後一次夢見她,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他畢竟沒有夢見那個神秘的少女。但是他卻夢見了洛雪。
依舊是夏天。不,夏天應該已經過去了。只是秋天裡的空氣中有着一股常人難以忍耐的悶熱。悶熱的讓人恍然認爲時間還停留在夏天。
周天明走在長江大橋上,橋上車水馬龍,橋邊的江風帶着一種好聞的泥土氣息拂過他的面頰。他穿着白色中褲與藍色的短袖t恤,身前的洛雪穿着超短牛仔褲與紅色的紋有叮噹貓圖案的紅色T恤。洛雪邁着緩慢的步伐,沿着橋邊且行且停。周天明不緊不慢的跟在其後,兩人以保持着一種默契的沉默,在橋上看似悠閒地散着步。
空中的陽光熾熱的有些刺眼,天邊被日光染成一片耀白。雲層既薄且淡的四佈於空中。江水拍打着江岸,‘嘩啦啦’的江濤聲伴隨着輪船的汽笛聲清晰地流淌過耳畔。
洛雪忽而駐足,她擡起手,整理自己耳畔被江風吹亂的秀髮。周天明默契的停在她身後一步左右的位置。他注視着洛雪苗條的背影,看着她撩動耳畔青絲,雪白的耳廓,光滑的脖頸,纖細的小手,身體上的所有部件在這一刻以一種驚豔的姿態展現在周天明眼前。
有江風適時地微微吹來,周天明不禁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將這一幕牢牢地印刻進自己的眼眸中。
“想什麼呢?”洛雪回過身來,晶瑩澄澈的眸子裡蘊着淺淺的笑意看着周天明,“那麼久不說話。”
“是看你沒說話,所以我就相應的保持沉默了。”周天明說着,目光有意無意的瞥過洛雪皓白的手腕,“你,手腕沒事了?”
“沒事了。”洛雪眼中的笑意淡淡褪去,她有些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腕收在身後,“回家擦了些藥酒,沒幾天就好了。”
“那天分開後,你可失蹤了有一段時間。”周天明說到這兒,有些自嘲的一笑,“如果你今天不打電話找我出來,我以爲你從人間蒸發了呢。”
“最近…是有點兒忙。”洛雪走到橋欄邊,手肘拄着橋欄,單手托腮,目光飄向浩瀚的江面,“這樣那樣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的。”
“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我倒是希望有。”洛雪搖着頭,輕輕嘆了口氣,“不過目前看來,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
周天明沉默片刻,微微聳肩,“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開口。”
“一定。”
“那麼,今天出來,也只是散步咯?”
“是啊,在家悶了好多天,難得想出來走走。況且,今天天氣也不錯,對吧?”
“算是吧。”周天明說,“就是還是太熱了。”
“夏天畢竟還沒完全過去嘛!”洛雪歪着腦袋,饒有興趣的凝視着周天明,以一種莫名的口氣說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周天明不解其意。
“和溫藍啊,相處的怎麼樣了?”
“就那樣吧。”周天明搖了搖頭,“不溫不火。”
“沒有進一步的發展嗎?”
“哪裡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周天明有些無奈的笑着說道:“兩個學校,隔着十萬八千里,一個星期也見不到一次。平時的交流就只停留在QQ啊短信啊,哪裡能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
“關鍵是,你想不想進一步發展?”
“…”
周天明下意識地避開洛雪的目光,他偏過頭去,說道:“不知道。”
“不
知道?”
“就是…不確定。”
“溫藍,人還不錯的吧?”
“是不錯。”
“你看,人家可是個正兒八經的女孩兒。長的漂亮,性格也熱情大方,身材更是沒的說。這麼好的女孩兒,你要是不要,那就要便宜人家了。”
“我…”忽然的,周天明感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涌動,他本能的想要反駁洛雪的話,他本能的想要告訴洛雪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但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如果洛雪問自己喜歡的那個人是誰,該如何回答呢?恐怕根本無法回答吧。
“怎麼了?”洛雪察覺出周天明的異樣,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周天明調整了下自己的心緒,深吸口氣,說道:“總之,感情這種事,也急不來的,對吧?”
洛雪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不過…”她補充似的說道:“你也不能太漫不經心,溫藍之前還有些跟我抱怨呢,說你有時候就像個石頭,完全不明白女孩兒的心思。”
“她有什麼心思是要我明白的嗎?”
“你說呢?”洛雪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別具意味的笑容,“溫藍的性子我是最瞭解的,她要是對一個人不感興趣,才懶得天天又是QQ又是短信的呢!”
“…”
周天明苦笑一聲,他微微搖頭,說道:“如此看來,我還是挺有魅力的。”
“臭美。”洛雪朝他吐了吐舌頭,而後頓了一下,說道:“不過,天明,你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主動呀!”
“又說到哪裡去了!八字不是還沒一撇麼。”
“怎麼還沒一撇?話都跟你說的這麼明白了。你看,溫藍她喜歡你,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我想來,你是不會拒絕她的吧?”
周天明沉吟一聲,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眉心的皺紋就仿若是被人用某種利刃刻畫下去的一般,“再接觸接觸吧。”
“再接觸接觸?”
“我只是…”周天明停頓了一下,他在腦海中飛快的尋找着合適的,可以隱瞞自己真正不願接受溫藍的理由的解釋。
洛雪沉默着,她在等待周天明的解釋。
“只是不想隨便開始一段感情吧。”良久,周天明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解釋。
“這樣啊…那麼,你喜歡她嗎?”
“我…”周天明的話再次哽住。
該怎樣去回答呢?喜歡?恐怕是說不上的。但如若說不喜歡,就像洛雪說的,溫藍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兒,漂亮且熱情。周天明喜歡與她在一起,但是他對於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是如對洛雪這般的嗎?恐怕還沒到…
“說不好。”周天明搖了搖頭,“就別問了,再問,我的腦袋都快炸掉了。”
“這可稀奇了。”洛雪微微歪着腦袋,眼眸中泛起點點笑意,“你也有這樣的時候。”
“哪樣的時候?”
“腦袋裡弄不清楚事情,一片混亂,這樣的時候。”
“算是吧。”周天明說,“給你問的真是感覺腦袋裡亂七八糟的一堆。”
“那我不問了。”
“那我真是如釋重負。”
“噯,天明。”兩個人倚着橋欄,看了好半天江面上來來往往的大大小小的船隻後,洛雪忽而說道:“陪我去看五月天的演唱會吧。”
“啊?”
“我…這兒正好有兩張票。你知道,你哥哥他肯定是沒有辦法陪我去看了,而溫藍那天說她正好有事兒,這麼着,只好找你了。”
“說的好像你多不情願一樣…”
“哪裡的事情。”洛雪淺淺一笑,“我可是十分誠摯的在邀請你,怎麼樣?你不會拒絕的吧?”
“得,你這麼說,我還真不好拒絕你了。哪一天?”
“這個星期五,晚上九點半,在奧體中心。”
“記下了。”周天明點了點頭,“一定準時赴會!”
周天明話音剛落,褲子口袋裡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他掏出手機,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顯示的是溫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電話。
“天明!在幹什麼呢!”溫藍那熟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入周天明的耳中。
“在…”周天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實回答,“在和洛雪在一起。”
“你們兩個?”溫藍的聲音中多了一份狐疑與調笑的意味,“該不會是在幽會吧?”
“哪裡的事情。只是很久沒見,出來見一面而已。”
“是這樣啊。我們倆也很久沒見了啊,怎麼不見你要與我見一面的?”
“我…”周天明搖了搖頭,“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溫藍故意拖長語調,“就是有些想你了。”
“…”
“星期五有空嗎?”
“怎麼了?”
“陪我去看五月天的演唱會吧!票都搞定了,最前排哦!”
“…”
周天明望了眼自己身邊的洛雪,她託着腮,倚着橋欄,目光望着江
面,對於自己接電話似乎毫不在意。
“恐怕不行…”
“不會這麼掃興吧?”從溫藍的語氣裡,很明顯的能聽出一絲絲的失望。
“抱歉…但是那天的話,恐怕真的不行。”
“如果你拒絕我的話,我可要找別的男生去看咯!畢竟,難得一次的機會,票不能浪費嘛!”
“要是下一次有機會的話…”周天明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經掛了電話。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中。
“是誰啊?”洛雪等周天明打完了電話,方纔開口詢問。
“溫藍。”周天明如實相告。
“哦?”洛雪的臉上泛起微微笑意,“找你增進感情來了?”
“哪裡…”周天明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將溫藍約自己看演唱會的事情告訴洛雪,“只是尋常的閒聊而已。”
“慢慢來嘛。按你的話說,這也是屬於多多接觸的範疇。”
“說的是,慢慢來…”
“嘎啊!”窗外傳來吵人的烏鴉叫聲,一聲響過一聲。周天明猛地睜開眼,刺眼的陽光立時透過窗簾射入他的眼簾。
他眯着眼,用手背遮住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
“嘎啊!”烏鴉又是一聲淒厲的嚎叫,周天明還殘留的一點兒睡意被其叫聲徹底衝散了去。他深吸口氣,從牀上坐了起來,套上白色的T恤,穿上拖鞋,打開了房門。
客廳裡沒什麼人。只有慕容影痕卷着毛毯樣的事物睡在沙發上。沙發旁的茶几上還堆着一一疊最新的報紙與喝的只剩一半的咖啡。
那個叫麗華的女探員與那個叫保羅的探員不見蹤影。想來應該在另一個房間裡。男女同處一間,周天明的腦海中閃過一絲有趣的念頭。
牆壁上的時鐘顯示的是五點整。他起的要比以往都早,並且是早的有些過分。或許是窗外的烏鴉影響了他的睡眠,又或許是在他的潛意識裡,不想將那個夢境再繼續下去。但無論是什麼原因,他現在醒了。
周天明走到飲水機前,打了一杯水,一口飲盡,又打了一杯。他的嗓子感到難以言喻的乾渴,在這個狹小寂靜的房間裡,他感到自己自己的身體隨着嗓子在一同變得乾渴起來。
周天明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眼瞳有些無神的凝視着睡在沙發上的慕容影痕。沉睡中的他,沉睡中的人,要比醒着的時候安靜地多,要比醒着的時候單純的多。
人爲什麼總是彼此憎恨呢?周天明的腦海中忽而閃過這個看起來永遠也不會有答案的問題。眼前的慕容影痕也好,那個讓克里姆林中所有人恨之入骨的妮娜也罷,甚至是他自己,再過五十年,再過一百年,又算的了是什麼呢?
或許時間和壽命對於他們這種擁有血族體質的人來說算不得什麼。但是時間會磨平一個人的心念,就像妮娜也好,自己也好,曾經或者現在所強烈渴求,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的東西,再過幾百年,便也什麼都不會剩下了。
就像周天明一百年前那麼喜歡洛雪,可是現在,那個女孩兒早已經成爲了一抔黃土。而他對於她的這份感情,也將隨着黃土永沉地底。沒有人在意,亦不會有人問津。
時間,終究會把一切化爲虛無。即便擁有看起來沒有盡頭的長遠壽命,即便擁有永遠不會衰老的身體,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時間,有時候帶走的不只是人的壽命,更多的是比壽命還要可貴的東西。
“妮娜…”周天明緩緩合上眼睛,呢喃一聲,妮娜那略帶調侃性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天明,如果你騙我的話,你知道,後果可是會很嚴重的哦。”
“會有多嚴重呢…妮娜,如果我真的騙你。”周天明喝了口捧着的杯中的水,而後將一次性紙杯扔進了垃圾桶中。
早上七點半左右的樣子,慕容影痕與麗華,保羅相繼醒來。吃了簡單地早餐後,慕容影痕就開始與麗華和保羅商量關於今天與妮娜見面之後如何行事的具體細節。
“我一定要待在這兒嗎?”周天明半躺在沙發上,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出去走走也不行?”
“如果你不怕妮娜.凱爾提前找到你的話。”慕容影痕瞥了他一眼,“就今天,忍耐一下吧。”
“她有那麼神通廣大?她不是一直沒有找到烏塞爾嗎?可見她想要找一個人,也不是多麼容易的事情。”
“她找不到烏塞爾,是因爲她懶得去找。或者說她已經不太在乎烏塞爾了。”
“什麼意思?”
“通過新聞電視威脅全城的警察…逼迫他們交出烏塞爾,否則她就不斷地炸燬這座城市的公共設施以及不斷地殺害警局高層…這樣的事情…她的目的已經不單單是個烏塞爾了。”慕容影痕停頓了一下,沉着嗓子,說道:“她是在向這座城市宣戰。”
“宣戰?”
“如果警察交出了烏塞爾,就相當於向她投降了。明白吧?這樣一來,她殺不殺烏塞爾,都可以從根本上掌控這座城市。而且,讓警察在公衆面前向她低頭投降,這樣的效果,要遠比殺死烏塞爾,奪過他手中的權力來的有效的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