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蕊回到家的時候,齊玥已經先她一步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老不客氣的吃着吳伯做的日本壽司了。
“來嚐嚐!吳伯的日本料理!”唐蕊剛進家門,齊玥便坐在沙發上,伸長着手臂對她揮舞着。
“吃吃吃!胖不死你!”唐蕊白了她一眼,隨即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了下來,“讓開點兒啦,胖死了!”她半開玩笑的推搡着齊玥,齊玥毫不示弱,如同樹袋熊一般的賴在她身上,用一種既嬌且嗲的聲音說道:“小蕊蕊,你現在身材真是越來越豐滿了!”說着,雙手就往唐蕊挺拔的胸部抓去。
“啊!”唐蕊本能的尖叫一聲,身子急急地往後退去。
“齊玥小姐,可不要欺負我家小姐。”這個時候,吳伯端着盛放着壽司的白瓷盤子走出了廚房,他望着在沙發上打鬧的兩人,微微一笑,“小姐的臉皮總是很薄的。”
“是啊!薄的就跟張紙一樣!”齊玥滿懷深意的笑看着唐蕊,“幹麼這麼緊張?你和你的大偵探應該…”
“吃壽司啦!”唐蕊打斷她的話,不滿的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整天腦袋裡都想着什麼!”
齊玥撇了撇嘴,“當然是想一些男歡女愛的事情啦!吳伯,你能明白的吧?”
“老頭可不懂這些,齊玥小姐。”吳伯溫和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微笑,“齊玥小姐,這種事情,還是少想的好。”
“她啊,怎麼可能不想呢?今天怎麼樣?和你新認識的那位男性好朋友?”唐蕊從茶几上的盤子中拿起一個壽司,輕輕咬了一口,隨即蹙眉說道:“是三文魚嗎?”
“是啊,三文魚壽司!”齊玥也拿起一個,塞入口中,“這不是你最喜愛的嗎?”
“還好啦。話說,你的新朋友到底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人是蠻帥啦,個子也高,說話也風趣…”
“這麼說,是很合的來了?”
“還行吧。”
唐蕊點了點頭,“能合得來就好,是吧,吳伯?”
吳伯贊同的說道:“當然,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就是合得來。”
“嗯?你們倆是在暗示我什麼嗎?”齊玥好笑的看了眼唐蕊,又看了眼吳伯,“我話還沒說完呢!可他整整比我大了三歲耶!說什麼以前是這裡的學生,現在回來看母校的。對了,最近學校是有什麼弄老生返校的聚會嗎?”
“我真是服了…你連這個活動都不知道,你是怎麼跟人家認識的?”
“就在學校的花園裡啊,你知道,我總是善於發現美的!”
“得,得。那麼,這個你也是不準備談咯?”唐蕊將空盤子遞給吳伯,吳伯端着重又走進了廚房。
“你啊,每次都是這樣。爲什麼認識一個一定要談呢?”
“不談,你認識人家做什麼?該不會是真的做朋友吧?可只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飯,也不能叫做朋友吧?”
齊玥聳了聳肩,說道:“那也無不可啊。對吧,現在的社會中,類似於這樣的,吃吃飯聊聊天的朋友,到處都是吧?雖然交了之後並無什麼益處,但也總沒什麼壞處。”
“那可難說得緊。”唐蕊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仿若心中的千言萬語都付諸在了這一聲嘆息中,“就像你之前認識的那個周…”
“周什麼?”齊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唐蕊意識到自己似乎失言了,急忙住口,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麼啦!”
“你明明是有什麼話要說的吧?”
“沒
有啦。是我記錯了。”唐蕊轉過話題,對廚房中的吳伯喊道:“吳伯,壽司還有嗎?”
“有的,小姐。”
“再拿點過來!”
齊玥見她不說,也就不再問。畢竟對於姓周的人她實在沒什麼印象。二人簡單吃了些壽司後,吳伯又弄了一頓好生豐富的晚餐。
齊玥着實是吃了個十足飽。八點半左右又在浴缸中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隨後穿着唐蕊的睡衣,在房間中聽着輕音樂,寫着習題,儼然一副高三畢業生的模樣。
之於前幾天所經歷的綁架,爆炸,死亡,似乎都隨着一些人的消失而煙消雲散。
齊玥右手百無聊賴的轉着手中的圓珠筆,左手託着腮,眼光有些迷惘的望着窗外的夜景。遠處街道上的霓虹燈閃閃爍爍,仿若零星的螢火蟲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出微弱的光芒。這些光芒微微弱弱的射入齊玥的眼眸,在她眼瞳中折射出奇異的圖案。
她呆呆的望着闇弱的燈光,街邊的零散行人,街道上呼嘯而過的車輛,無一例外的都映入她的眸中。就好似這一片小小的世界,此刻都在她的眼皮下。
夜幕籠罩中的世界,遠遠比人們想象的要來的深沉。她緩緩閉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正處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中心。
身旁吵人的汽笛聲如同潮水般涌來,但她渾不在乎。她置身其中,擁擠的人朝與車輛都穿過她的身軀。好似她是一層薄薄的空氣。但於她而言,這麼多的人與車輛,又何嘗不是空氣?
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交集,既不會相碰,亦不會交融。就好像一個人吸進的氣與呼出的氣一樣,本質上有着極大的分別,但從表面看來,他們都只是最普通的氣體罷了。
她靜靜的想着,回想着一些似乎離自己很近而又很遠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腦袋中的記憶好似有一塊在哪裡脫落了,就像一列完整的列車,突然其中一節車廂從中徹底消失了一般。不是簡單的與列車脫離,而是完完全全的憑空消失了。
齊玥不禁感到悵然若失,記憶這種東西就像一個巨大的寶庫。裡面藏着各種各樣的金銀財寶,而當一個人突然發現自己的藏寶庫中丟失了一件最珍貴的財寶時,總是難免感到失落的。
而齊玥的悵然所在,並非是她意識到自己丟失的記憶是多麼寶貴,而是在與她甚至無法確定是不是曾經有過這段記憶。亦或者這只是自己單純的臆想症而已。
臆想自己曾經有過一段什麼的回憶,在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名的時間裡丟失了。這樣的事情,怎麼聽都會覺得很荒誕。
就好像與你幻想自己站在馬路中間,行人與車輛都穿過你的身體一樣荒誕。
“想什麼呢?一副呆呆的樣子。”唐蕊泡完澡,捧了兩杯熱牛奶走進房中,將其中一杯牛奶放在齊玥的書桌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問道。
齊玥被唐蕊從臆想中拉回了現實,她打了個激靈,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唐蕊注意到她的異樣,不禁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齊玥搖了搖頭,有些愁悶的說道:“我覺得…有些事情自己想不起來,但是又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腦袋中空蕩蕩的,心中也時而會感覺空空的。這麼着,就像有人生生的扒開我的腦子,將其中的一部分拿去了。”
“你說什麼呢。”唐蕊自然明白她在說的是什麼,但在齊玥面前,她必須裝的不明白。
“哎呀,一時我也說不清楚。不過,你說,我是不是最近腦子累
壞了還是怎麼的?總是想一些莫名其妙或者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唐蕊喝了口熱牛奶,“你確實是需要好好休息。而且,既然想不起來自己記不得的是什麼事情,那麼多半這事情就不存在吧?”
“嗯,或許吧。我也不知道,也許只是忘記了而已。比如有的人會突然忘記自己今天把眼鏡方哪裡了,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但過一會兒他便想起來了。”
“那至少他知道自己想不起來的事情是眼鏡放哪裡了。而你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想不起來的是什麼事情,甚至不確定是否有那種事情,對吧?”
“這麼說倒也是…”齊玥苦笑一聲,捧起小巧可愛的杯子,喝了口熱牛奶,“不管啦。我家被一把火燒了已經夠倒黴了,再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豈不是自添煩惱?”
“說的是。說起來,伯父知道你的房子被燒了嗎?”
“知道啊。這不,他讓我暫時住在你這麼。本來說是要讓我住我姨娘家的,可你也知道,我姨娘那個人囉嗦的緊,而且不大好相處。”
“說的是,住在我這兒,我也有個伴兒。”
“只要唐大小姐不要嫌棄我白吃白喝就好!”
唐蕊微微一笑,齊玥的家庭條件並不差,只是父母與自己的父母一樣,常年在外,很少回來就是。幸好她有個吳伯照顧,而齊玥的父母也曾爲她找了些類似於保姆的人,但無一例外的,都被齊玥以各種理由請走了。
按她的話說,既然父母不在身邊,那麼就該試着一個人生活。保姆什麼的,她是不需要的。
兩人寫完各自的習題,裹在暖暖的被窩中胡亂的談了會兒天。時針指到十一點半的時候,齊玥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唐蕊拿起手機,與陳邵華道完晚安後,便也關了燈,遂靜靜睡去。
夜越來越深,屋子外面只有人行道上偶爾閃爍的昏黃路燈還在努力的想要照亮這如同墨水一般濃重的黑夜。然而它們的努力在大勢所趨之下也顯得十分乏力。街邊的牆角下,有幾隻夜貓蜷縮着身子,在黑夜中發出近似於淒涼的叫聲。哪戶富人家的看門狗似乎受了什麼驚嚇,蹲坐在家門前,對着空洞洞的街道大聲的吠着。
再遠一點的地方,傳來跑車引擎獨有的轟鳴聲。那是飆車一族在深夜中全體出動了。無論是貓叫、狗吠或是汽車轟鳴聲,都在暗淡無光的月色下井然有序的進行着。就好像工廠中被加工的零件,按照一定的程序走過一定的流程。當然,另外還有一些藏在黑暗深處的東西,是人們平時看不到也聽不見的。
它們不類似於任何一種事物發出的聲音。它們更像兩種生物在陰暗的環境中所做的某種交易。鮮血、暴力、性、酒精、毒品,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了所謂的‘交易’。無論是女人與男人之間進行着的身體與金錢的交易或者其他的什麼,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被極爲有計劃且有手段的隱藏在黑暗中。
但這些都與唐蕊和齊玥無關。她們並不同那些只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她們理應得到溫暖柔和的陽光。並且這樣的陽光必將會來臨。就如同星期五之後便是星期六一樣,黑夜過後,便是陽光。這也是毫無疑問的且必然如此的定理。
然而,陽光自然是會來臨的,且會照亮整個黑夜。但,也不排除有些時候,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特定的人身上,那溫和舒適的陽光會來的遲一些。儘管總是會來,但它來的必然要比別人遲一些。
這或許可用人們口中常常掛着的命運說來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