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的身子仿若吸足水的海綿癱軟在地。妮娜有些粗魯的拿起他耳中嵌着的耳麥,她將耳麥戴在自己的右耳,用一種極具調侃與戲謔的口吻說道:“你好啊,慕容影痕先生。”
“妮娜…”慕容影痕的聲音從耳麥中清楚地傳來。
“我想你上報給政府的犧牲的探員名單中,又要多一人了。”妮娜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噢,不對,你最好把你自己也提前加入這個名單裡。你知道…你總不能一直躲在幕後而看着你的手下一個個死去呀。”
“我發誓,你會爲此付出代價。”
“你是在威脅我嗎?”妮娜微微一笑,“事實上,現在是應該由我威脅你的時候。你也知道了之前在城郊附近發生的爆炸了吧?現在你聽好了,如果你的人還繼續窮追不捨,還不撒手離開,我會製造更多的爆炸,我會讓這座城市陷入血與火之中。無數的無辜的人會因爲你的愚蠢而死去!”
妮娜說到這兒,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起來,“讓我看看,即使是以全城人的性命爲賭注,你是不是也要非與我拼個輸贏。”
她說罷,扯掉耳麥,將其摔在地上,而後踩爛,揚長而去。
“立刻召集所有人手!”慕容影痕從警局的監視室裡猛地站起身子,英朗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陰霾,“阻截妮娜!不惜一切代價!”
“隊長,可是克里姆林警方這裡…”年輕的女探員有一些猶豫,“這兒畢竟是他們的執法地盤,我們在這兒未經授權就擅自…”
“一切責任,由我承擔!”慕容影痕用不容置疑,堅定的口吻說道:“所有‘太昊’成員,二級限定解除!”
“隊長…我們沒有得到授權…”
“我說了,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哈嘍,天傑,你在哪兒呢?”妮娜輕鬆地解決掉那個叫做比爾的探員後,在街邊的一家咖啡店前買了杯熱咖啡,她右手捧着紙裝咖啡,左手抓着從下水道一名死去的探員屍體上拿來的手機,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我已經成功出來了。現在約個地點與你們會合吧。”
“我知道。慕容影痕正氣急敗壞的全城追捕我呢。不過,你看,之前我已經警告過他了,看起來他似乎不怎麼買賬。我相信爲了應對這個狀況,你應該提前有了準備。”
“嗯,希望是一些能讓我感到驚喜的東西…”妮娜的話音剛落,就在她隔着兩條街的一家大型超級市場處,猛地傳來震天巨響。濃煙伴隨着駭人的火焰沖天而起,人們的尖叫聲似乎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大街上的人們開始進行瘋狂的逃竄。
妮娜站在逃竄的人流中,無視身邊奔逃的人,只是定定的注視着爆炸的超級市場方向,嘴角的笑意變得愈發明顯,“這還真是,比較驚喜…”
這一天,十二月三十號,是克里姆林全城人都足以銘記在心的日子。這一天裡,克里姆林城區與城郊一共發生了二十二起爆炸。爆炸地點在農場、超市、商場、醫院、銀行等等人羣擁擠的場所。共有兩萬人死於這起惡性爆炸事件中。警方調動了大批警力,但是這麼多起爆炸幾乎是在同時發生,警方難以找出事件的起因,也沒來及做出有效措施阻止爆炸的發生。警方在這場事件中起到的作用,僅僅是盡力維護城市治安,避免有心人在混亂中爲非作歹以及安撫與疏散羣衆,僅此而已。
慕容影痕調動了幾乎所有隨他來到克里姆林的‘太昊’成員。在追捕妮娜的過程中,受到周天傑所帶領的‘靈能小隊’的阻擊。慕容影痕在損失了近二十名探員而只擊傷兩人的情況下無奈選擇了放棄追捕。他很清楚,在這樣一個全城陷入爆炸恐慌的混亂情況下,要想找出妮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既然妮娜不惜將‘靈能小隊’的全體成員派出,也就意味着她正式與‘太昊’宣戰了。
雙方自夜總會與下水道後第三次交手,之前在夜總會裡,是慕容影痕佔了上風。而在下水道的捉迷藏中,慕容影痕吃了些小虧。現在,雙方的第三次交手,慕容影痕卻是有些一敗塗地的趨勢。但是這並非是慕容影痕在實力上比不上妮娜而敗退,而是因爲一些外在的因素。其實,他很清楚,如果讓他放開手腳,讓他與妮娜在克里姆林對決一番,勝負之數雙方各佔一半。即便妮娜擁有讓聯邦政府都感到恐懼的‘靈能殺手’,他也與妮娜之間的勝負仍然是五五平分。
“你不該擅自讓你的成員進行二級限定解除。”就在慕容影痕下令所有‘太昊’的成員放棄追捕妮娜的前五分鐘,他在克里姆林的警局裡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傳來一個蒼老的但是極具威嚴的聲音,“你也不應該因爲一個烏塞爾而將克里姆林,整座城市陷入這麼大的恐慌中去!”蒼老的聲音中帶着嚴厲的斥責。
“如果我們放任烏塞爾不管,他甚至活不過
一個小時。”慕容影痕低沉着嗓子,說道:“你現在要將所有的人撤出克里姆林,就等於是變相的將克里姆林交到了妮娜.凱爾的手上。你我都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那就給她吧。”來自話筒的蒼老的聲音說道:“我們已經犧牲了很多探員了。再鬥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妮娜.凱爾這麼想要克里姆林,就交給她吧。”
“你說什麼?…”慕容影痕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我們確實損失了很多兄弟。但是如果我們現在就這樣離開,那些死去的兄弟豈不是就白白犧牲了?並且,克里姆林的市民們也將…”
“我們能怎麼樣?”蒼老的聲音呵斥道:“那個烏塞爾,有你說的那麼有用?他莫非真的掌控着整個克里姆林不成?即便妮娜.凱爾將他殺了,又能怎麼樣?”
“我想你還不清楚事態的嚴重性。”
“不清楚事態嚴重性的是你!”蒼老的聲音變得更爲嚴厲,“我說過,不希望‘太昊’與‘暮月’直接起衝突!但是看看你!你到了克里姆林後,將我的話全部忘在腦後了嗎?看看現在!一天之內二十二起爆炸!這是什麼概念?妮娜.凱爾在對你,對我們‘太昊’做着警告!她在警告我們,如果我們還不撒手這裡的事情,她會讓更多無辜的人喪命於你和她的決鬥中!”
“你願意這樣嗎?因爲你與她看起來幼稚的決鬥而讓更多的無辜的人犧牲?”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明白?對於妮娜.凱爾這樣的女人,是沒有任何可以迴旋的餘地的!如果你想要阻止她,那麼就只有殺死她!如果不這樣,你休想阻止她做任何事情!”慕容影痕沉着嗓子說道:“如果我們‘太昊’始終用那麼保守的態度對待妮娜.凱爾,對待‘暮月’,只會令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我現在因爲她的威脅而退縮,那麼克里姆林只是個開始,也許你我都不知道妮娜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想想三十年前吧,想想三十年前她差點兒將克里姆林變成人間地獄,你就能明白,這個女人要遠比我們想象的瘋狂與可怕的多。”
“而現在,你竟然要求我因爲她的一些恐怖主義的謬論而就這樣將這座城市交到這麼一個瘋狂且可怕的女人的手上?”慕容影痕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我真希望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是議事會的幾位元老們一致的決定。你雖然是‘太昊’的首席指揮官,但是還是要聽命於議事會。你明白嗎?帶着你的人,撤出克里姆林!”
“我真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你們的決定!”
“那就是我們的決定!現在,帶着你的人,撤出克里姆林!不要再插手那兒的事情!妮娜.凱爾即便真的取代了烏塞爾,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慕容影痕抿着嘴脣,他握着手機的手與身軀在輕微的顫抖着。他深邃的眼瞳中有着一種名爲憤怒的情緒在悄然蘊含着。他現在,就像一座還沒有完全爆發的火山。但是,他很清楚,這座火山,始終是會爆發的。
“影痕,你得相信我。”雙方在經過漫長的沉默過後,蒼老的聲音變得稍微柔和了一些,“這個女人如果真的有什麼瘋狂的舉動,我們會阻止她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覺得什麼時候纔算是時候?等到她將整個克里姆林,或者整個世界變成地獄的時候?”慕容影痕咬着牙,“三十年前我就已經建議你對付妮娜.凱爾這個女人了。但是你沒有,看看現在吧。她培養了越來越多的靈能殺手,她‘暮月’的實力越來越壯大,現在已經強大到超乎你的控制範圍內了。而即便是在現在,你還是主張以保守的所謂‘制衡’的方式靜觀其變?”
“承認吧。你現在不是不想處理妮娜.凱爾。你只是已經處理不了了。”
電話那邊的人沒有說話。
“我們當初成立‘太昊’究竟是爲了什麼?我想不只是爲了單純的保全我們自己吧?”慕容影痕說道:“你一定還記得‘太昊’的宗旨:爲了這個世界的‘和平’與‘自由’,任何‘太昊’成員隨時都做着並且時刻做着爲此兩項特殊且榮耀的目標而而獻身的準備。”
“看看現在。就現在現在,一座城市,世界的一角正在被人惡意踐踏的時候,你卻選擇了退縮…”
“帶着你的人,離開那兒。會有其他人來處理這裡的事情。你暫時不用管了。”蒼老的聲音以命令式的口吻說道:“如果你不願意自己回來,我不介意派人將你請回來。但是,影痕,不要逼我那樣做。”
電話掛掉後,慕容影痕整個人仿若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在軟皮座椅上。他整個人看起來較之先前疲憊了許多。深邃的眼瞳中原本蘊着的那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突然變成了死火山。所有的憤怒隨之淡去,繼而換來的,是無窮無盡的失望與落寞。這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就好像你突然發現你耗盡一生去堅持的某種信仰並非是你想象的那樣,而這個時候,這種落差,總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隊長…”年輕的女探員將一杯剛泡好的咖啡遞到他的面前,之前慕容影痕與電話裡的人的交談她全部都聽見了。
“麗華,吩咐下去,讓所有兄弟們即刻撤出克里姆林…總部的飛機已經趕往這兒了。下午三點的時候,所有人登機撤離。”
“隊長,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慕容影痕推開麗華遞給自己的咖啡,從椅子上站起身,“該抱歉的人,是我纔對。我讓兄弟們白白犧牲,我讓克里姆林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這兒發生的一切,都該由我負責。”
“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就是我的錯。”慕容影痕緩緩合上眼眸,以使得自己疲憊的眼睛得到適當的休息,“我將妮娜.凱爾逼的走投無路。所以她採取了這樣極端的方式。她無所顧忌,也許剛纔邢老說的是對的,她這是在威脅我,威脅‘太昊’。這些爆炸,不過是在警告我,如果我還想管這裡的事情,還想與她正面交鋒的話,就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在我們倆的戰爭中。這就是她要我爲我們倆之間的爭鬥所付出的代價…她無所顧忌,而我,只是不能像她那樣也無所顧忌…”
“那這或許,就是我們與他們的差別所在。”麗華將盛滿咖啡的咖啡杯放在房間裡的辦公桌上,“隊長,這無關於勝負,假如說妮娜.凱爾,她真的在拿城裡的普通人的性命做籌碼與你進行這場決鬥的話,那麼我們甘願認輸,也並沒有什麼。”麗華停頓了一下,還算秀麗的臉上漾起一絲微微的笑意,“我們並非是懼怕她,我們只是無法看着全城的人的性命都受到威脅…”
“我們不是懼怕她,可是我們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不是這樣的,隊長。”麗華搖了搖頭,“暫時的妥協並不代表我們會永遠的妥協。妮娜.凱爾不可能真正的掌控這座城市,我們也絕對不會允許她這樣做。暫時的隱讓,只是爲了讓事情空出迴旋的餘地來。”
“迴旋的餘地?”
“我們得爲我們自己,爲全城的人爭取時間。我們需要找到是誰能在短時間內同時製造這麼多起爆炸。我們得找到那樣的人,或者是那樣的一批人。只有那樣,我們才能阻止像今天的慘劇繼續發生。而爲了達到這樣的目的,我們就不能將妮娜.凱爾逼的太緊了,如你所說,他無所顧忌,而我們,與她是不同的。”
“你的意思是…”慕容影痕陡然睜開眼來,原本充斥着疲憊的眼眸凝視着麗華微帶笑意的秀麗臉龐,其中閃過一絲驚異的目光。
“或許邢老說得對,我們是應該暫時撤走。暫時的,讓‘暮月’覺得我們妥協了。防鬆他們的警惕,而我們,在暗處,找到他們的弱點,擊潰他們。”
慕容影痕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他稍稍沉吟一聲,“我們這可是在抗命啊…”
“隊長,也不能這麼說,你可以將大部分的隊員都調走。只留下少部分的人,妮娜.凱爾這次調動了她的靈能殺手,但是她們的人數並不會太多。我們只要隱藏在暗處,等待他們露出破綻就好了。”
“什麼樣的破綻?”
“烏塞爾。”麗華說,“妮娜.凱爾做夢都想殺了烏塞爾,就把烏塞爾給她好了。”
慕容影痕皺了皺眉頭,“你是說,用烏塞爾做釣餌?”
“是這樣的。”麗華點了點頭,“隊長,妮娜想要掌管這座城市,不可能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是說她殺了烏塞爾她就已經完全掌控了克里姆林了。烏塞爾手下的大大小小的黑幫們一定不會服從她的,到時候,肯定會起變亂。而變亂一起的話,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我們在起變亂的時候,妮娜.凱爾對付這些大大小小的黑幫顧此失彼的時候,給予她致命一擊?”
“是的。也許不用等到那個時候,也許烏塞爾不會死。但是這已經是最可行的辦法了。我是說,像烏塞爾這樣的人,他本身就已經犯了很多死罪了。他的死活,我想我們並不用太在乎。”
慕容影痕沉思半晌,“這個計劃存在一定的風險。畢竟,普通的那些黑幫對於妮娜來說根本不是什麼難題。但是這看起來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可萬一我們失敗了…”
“即便我們真的失敗了,妮娜也不會再用無辜的人性命來威脅我們。那個時候,也不過是一死。”麗華看起來很是輕鬆地聳了聳肩,“我想,死亡,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對吧?隊長。至少,我們是爲了我們的信仰而犧牲。”
“至少,我們是爲了我們的信仰所犧牲…”慕容影痕合上眼眸,將自己連同整個世界都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