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黑衣人的語氣中終於顯露了類似於憤怒的情緒,他向前邁出一步,右手閃電般的伸出,扣住周天明的咽喉。食指、中指與拇指因爲用力過度,已經陷入了周天明脖子的肉裡,“你犯了個愚蠢且不可彌補的錯誤!”
“是麼?”周天明絲毫不理會咽喉上傳來的劇痛,他看着黑衣人,說道:“你就是希望我痛苦,是吧?”
“現在,是誰比較痛苦?”
“我會將與你認識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殺掉!在你面前,撕碎他們的身體!”
“不,你不會那麼做。”周天明艱難的搖了搖頭,“你突然出現在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如同瘋子般的舉動,不過是希望看見我陷入無盡的自責與內疚中。你要讓我覺得那些人全是因我而死,但…如果我今晚就此死去,你再去殺那些人,還有何意義?”
黑衣人沉默少頃,他似乎沒有想到周天明已經有死志。
“你是我的哥哥也好,或者不是也罷。這都已經無關緊要。還記得我說的嗎?我們倆之間若真有什麼恩怨,就該我們倆自己來解決。”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只是緩緩伸出左手,除下罩在自己頭頂的風帽。帽子除去,那被帽子遮在黑暗中的臉龐也顯露在了周天明的眼前。眼前,是一張相貌與自己有些相似,但五官的棱角卻比自己更顯突出的英俊臉龐。
對方與自己一般淡藍色的眼瞳在黑暗中似乎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光芒,二人就這麼靜靜注視了半晌,黑衣人方纔嘶啞着嗓子,開口說道:“我給你一次解決的機會。”
周天明的目光掃過他那微卷且泛着紫色的短髮,微微一笑,“我可不知道我的哥哥有染髮的習慣。”
“時間過了這麼久,一些習慣總是會改變的。”
周天明的目光下移,落在他遮住額頭斜斜的劉海上,“說的是,都這麼久時間了。改變的,可不只是髮型或習慣,而是一整個人。”
黑衣人再度沉默。
“兄弟倆的寒暄就到此爲止吧。”周天明忽然感到一絲無味,這與他那天早晨起來與齊玥在牀上溫存時突然感到的無味是一般的味道,眼前的這個人,確確實實是自己的哥哥,但那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他即將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世界。至於誰是自己的哥哥或者自己的哥哥即便確確實實存在這樣的事情,他都感到無所謂了。
周天明血紅的瞳孔中現出一抹狠厲,他張大着嘴,獠牙對準黑衣人的脖子,咬了下去。
兩人隔的這麼近,即便周天明的咽喉被黑衣人以一種獨特的爪法扣住,但他的脖子還是好似會伸長一般以極快的速度逼近黑衣人的脖子。
他用一種最原始,最簡單且最粗暴的方法向自己的親生哥哥表達着內心中的憤怒。然而,他並非是想殺了自己的哥哥,他只是在尋求一種解脫的辦法。
黑衣人的手上微微使勁,扣住周天明咽喉的手忽而向上一提,只這麼輕輕的一提,竟然連帶着將周天明的身子舉在了空中。
他的手指依然卡着周天明的脖子,以至於讓周天明有些艱於呼吸。
黑衣人的手臂向下微微一沉,隨即猛地向上一擡,周天明的身子竟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大力往更高的空中推去。
他在空中無法做出任何的自救動作來,而黑衣人的身影只於瞬息間出現在漆黑的夜空中。他仿若一隻飛在空中的蝙蝠,披在身上的風衣外套的下襬隨着空中的微風肆意擺動。
黑衣人自上而下,屈着膝蓋,重重的
撞向周天明的胸口。
“喀拉!”一聲脆響,堅硬的膝蓋與周天明同樣堅硬的胸骨相碰撞在一起,周天明清晰的聽見了自己胸骨斷裂的聲音。
他被黑衣人的膝蓋撞擊在地面,後腦與又冷又硬的地面來了個親密的接觸。只這一下,他的意識已經在潰散的邊緣。
“你知道嗎?即便你犯下了那麼愚蠢的錯誤後一心求死,但我,偏偏不讓你這麼輕易的死去。”黑衣人理了理自己的風衣,淡藍色的眼眸中蘊着一種漠然,淡淡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周天明,“我說過,我只想看見你痛苦。你就這麼死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
“我要摧毀的,不僅僅是你的身體。”
“啊!!!”周天明忽而從地面一躍而起,幾近癲狂的撲向黑衣人,黑衣人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的小腹上,旋即將他的身子高高舉起,“現在我就在想,當你的身體已經潰散的時候,你該怎麼辦。”
“喀拉!”黑衣人的膝蓋重重的頂在周天明的後背,發出極其沉悶的聲響。就好似一柄鐵錘砸在一張脆弱的木凳上並且將其擊成散架所發出的聲音。
周天明哼都沒有哼一聲,身子像失去了平衡支點的木馬跌落在地。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嘴脣似乎蠕動了一下。他走上前去,抓住周天明的腳,託着他昏死過去的身子,就這麼一步一步的離開了空曠的街道。
漫天的火光在空中勾勒出一種獨特的圖形,火星在暗淡無月的夜空中跳動着歡快的身姿。活像一個個年歲幼小,活潑可愛的孩童。孩童們總是無法很好的領會一些災難給人們帶來了怎樣的創痛,他們甚至反而會覺得這樣的事情會很有趣。這些火苗就如同不諳世事的孩子,正在一場沉痛的人禍面前跳着不合時宜的舞蹈。
不知過了多久,當極其耀眼的火光終於照亮了半邊天空的時候,大街小巷總算是傳來人們的呼喝聲。又過了不久,消防車特有的鳴笛聲也從清幽的街道上呼嘯而來…
“你殺了他?”金陵市朝霞區一處偏僻街道旁的小酒吧中,釋葉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黑衣人,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口吻問了句。
酒吧中的人並不多,或不如說除卻他們兩人外,再沒了別人。這家與其被稱之爲酒吧,倒是更有點兒像古代的酒館。
店鋪並不算大,甚至狹小的有些過分。老闆也只一個看年紀約莫有五六十歲的老爺子。老爺子滿頭白髮,眼角的皺紋盡數堆疊在一起,仿若被工匠以精巧的手藝有心雕刻在臉上。他站在百態千,遞給黑衣人與釋葉分別一杯啤酒,而後自己又倒了一杯,便坐到一旁放有收音機的櫃檯前自顧自的喝着酒。對於二人的談話,他倒是顯得渾然不在乎。
黑衣人此刻那棱角分明,輪廓清晰的英俊臉龐重又被寬大的風帽遮蔽在黑暗中,他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說道:“你在懷疑我?”
釋葉微微一笑,“不用誤會。只是例行公事的確認。畢竟,你從未失手過。這一次,想必也不會吧?”
黑衣人說道:“事實上,我並沒殺掉他。”
“哦?”釋葉倒是不顯得怎麼驚訝,更像是早就猜到會這樣的一笑,“雖然這是人之常情,你們畢竟是兄弟。但我還是要說…”
他頓了頓,語氣忽而變得十分嚴肅起來,“他的能力很是珍貴,如果不能收爲所用,就該儘快除去。”
“你太多心了,他的本事你也看到了。你在擔心什麼?”
“他或許現在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能力究竟能做出怎樣的
事情來。但如果有一天…”
“永遠不會有那一天!即便有,我再親手除去他,那也不遲。”
“只希望那個時候,他不是與我們爲敵。不過,以你們的關係來看,那很難吧?”
黑衣人沒有將話題繼續下去,轉過話題,說道:“你要等的人來了麼?是約好在這裡交易?”
釋葉輕輕抿了口啤酒,隨即皺了皺眉頭,似乎這味道並不盡合他意,“放心吧,對方還是很準時的。”
黑衣人放下酒杯,食指在吧檯面輕輕叩擊,“你知道我最沒耐心等人。”
釋葉閉着的眼睛微微聳動了一下,“沒辦法。你不在的話,誰還能保護我呢?”他微微一笑,“對方又是槍又是刀的,我總是得小心點,對吧?”
“你會懼怕那些?”黑衣人的話語中有着淡淡的譏諷意味,也不知究竟是在譏諷什麼。
“小心點兒總歸不錯。畢竟,我沒有你那種可以自我復原的體質,對吧?”
黑衣人再不說話,只聽釋葉緩緩的說道:“我聽總部的人說,妮娜小姐似乎外出旅遊了。”
“外出旅遊?”
“聽說好像是去了莫斯科?還是華盛頓?不太清楚,那些以前的地名你也知道,現在都變了樣。我也叫不上來。”
“莫斯科和華盛頓完全是沒有聯繫的兩個地方…”黑衣人搖了搖頭,“可知她去做什麼?”
“不知道。”釋葉微微一笑,“總部的人猜不出來。我麼,大概能想到一些。我們的妮娜小姐在一個地方總是悶不住的,約莫就是這個原因了。”
“她這樣擅作主張的私自出走,恐怕不太妥當。”黑衣人說話毫不避諱,他用那空洞的語氣說道:“畢竟我們倆不在的情況下,她貿然離開,恐怕會有什麼變故。”
“你是說組織內部?”釋葉不禁釋然一笑,“那不必擔心。妮娜小姐每次都可以化險爲夷的,不是麼?”
黑衣人的雙手相互合攏,放在桌上,“需要儘快讓人找到她的蹤跡。另外,你和我,總有一個人要回總部。”
釋葉搖頭反對,“在這裡的事情沒有大定前,你我一個都不能離開。”他用一種沉靜的口吻說道:“況且,這是妮娜小姐交給我們的任務,你知道吧?”
“等這裡的事情結束,還不知要多久。”
“放心吧,這座城市,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難征服。”釋葉攤開放在桌上的雙手,說道:“我是說,要建設一個美好,偉大的城市或許並不容易。但要腐化一座城市,卻是很簡單的。”
“你也看到了,這座城市的人遠比你想象的貪婪。而貪婪,則是加速他們腐化的最好催化劑。”
黑衣人微微點了點頭,“不過得儘快。”
釋葉又端起酒杯,抿了口啤酒,隨即咂了咂嘴,“你就只管放心吧。妮娜小姐的性子或許有點兒跳脫,但,她並不傻,不是嗎?”
“或許吧,但她總是很容易輕視別人,並且有着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自信。太過容易輕視別人,總是會吃虧的。”
“這一點上來說,她與你倒是很像,不是嗎?”
“不,我從不輕視任何一個人。”
兩個人還在交談的時候,酒店的門被什麼人一下推開了。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釋葉回頭看去,見爲首一個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進了店來。他身後跟着兩個保鏢打扮的大漢。三人走進店來,真皮的黑色皮鞋踩在破舊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