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三園裡送出三個打扮精緻的年輕女子,三人的眉眼間有着清淺笑意。她們從後門上了早候在那裡的三輛馬車,沒有一個人回首過。季守家聽隨從傳回來的話,他嘲諷的笑了笑,說:“果然都是無情人,昨日一個個哭得那樣兇,彷彿我在絕了她們的生路一樣。
可是她們今日的表現,一個個是在奔向新生。”田氏輕淡的擡起眉眼,說:“三爺,你說得極是,果然你是非常瞭解這些女人的本性。”季守家被田氏的話噎得再不敢多言,他立時笑着哄道:“那些人,如何能跟你相比,都只是一些玩意兒。”
田氏只是輕淡淡的笑瞧着他,輕輕點頭說:“三爺,你下一次再因爲她們而玩物喪志時,請多想想你現在評價她們的話。”季守家只覺得今天田氏的心氣太不順,他見到一對小兒女進來請安,趕緊把話題往孩子們身上引去。
季安寧進來之後,就感覺到父母之間的不對勁,有種象夫妻鬥嘴的氣氛。而季守家這樣主動熱情的表現,讓她更加的覺得一猜就準。季安寧挨着田氏身邊坐下來,身子還依靠在田氏身側。她這般軟骨頭的坐姿,瞧得季守家又皺了眉頭。
只是他擡眼瞧着田氏笑瞧着季安寧,那分明是憐愛到極點的眼光,他忍下來到嘴邊的指責,轉而關心的尋問:“寧兒,你孃親說你現在的小衣都是自個做,你年紀還小,可別太辛苦。你要是累壞眼睛,可是大大的事,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交給針線房的人去做。”
季安寧很是驚訝的瞪眼瞧着他,她故意當着季守家的面,這般的依着田氏坐下來,就是想着他一定會開口指責她。季安寧立時坐正身姿,很是尊重的回答季守家的話:“父親。我會聽你的吩咐,衣裳的事情,就交給針線房去做,我就做做帕子的活計。”
季守家見到季安寧自覺得坐正身子。他輕輕點頭說:“我瞧着你玉姐姐和清兒的規矩不錯,你平日裡多和她們去親近。悅兒年紀小,你是長輩,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來。你祖父說上一次她見到姑奶奶鬥嘴動手打人,這也太沒有大小長幼之分。”
季安寧聽着季守家的話。對他一味相信季老太爺的事情,她也無心去多說什麼,只是事實是什麼,她總要說出來。她低垂眉眼,頗有些委曲不平的低聲說:“父親,寶花姑奶說我和哥哥弟弟都是父親不要的孩子,說父親早就不要母親,纔會由着母親大肚子回家生弟弟。
她說父親帶了三個美貌的姨娘回來,將來父親有庶子女後,一定會跟祖父一樣的疼受他們。勝過嫡親的兒女。悅兒就是因爲受不了她這般說我們三園的事情,又見我怕父親怪責,不敢出言辯駁,她就上前說了兩句,在寶花姑姑伸手要打她時,她伸手擋了擋,她沒有動手打過寶花姑姑,畢竟那是長輩。”
季安寧沒有擡頭去看季守家的表情,她只感覺到田氏的身子抖動幾下,她擡眼看見田氏眼裡的淚光。她伸手握住田氏的手。季樹梢是直接撲到田氏的懷裡,直接開口安慰她說:“孃親,父親不要你,不要我們。你別傷心,我和哥哥很快就長大,我們能護着你。”
季樹梢轉頭瞪眼瞧着季守家,說:“父親壞,和壞女人一起欺負人。”季安寧悄悄擡眼瞧向季守家,見到他臉色的神情糾結不已。他沉聲說:“寧兒,你剛剛那話沒有亂說?”“哼,我的女兒,從來不會亂說話。
你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三爺,這些年品下來,你還沒有品明白嗎?他的心裡從來沒有你母親和你們嫡親兄弟姐妹。從前他的心裡只有身邊那些女人,如今心裡只有那個寶花。他的心裡幾時有過你,更加別提你的孩子,這些年,在他的面前又受過多少冷漠和閒氣。”
季安寧在心裡暗自爲田氏鼓掌,不是肉包子的生母,果然懂得捉住時機出手。季安寧立時補上一刀,擡頭瞧着季守家說:“父親,大伯父和大伯母都知道祖父極其的不喜歡我,每次都是寶花姑姑來惹我,我總是躲着她,有時候實在躲不了,就只能由着她去訓斥我。就是這樣祖父知情之後,還是會藉機來訓斥我,不曾尊重過寶花姑姑。”
季安寧用手狠捏一把大腿,她的眼裡泛着淚花,很是大聲音衝着季守家嚷嚷說:“父親,家裡人都知道你因爲我生得胖,你從來都不喜歡我,可是那樣能怪我嗎?父親,大伯就喜歡我生得胖,我現在瘦下來,大伯都說我還是胖一些可愛。
嗚嗚,父親,我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爲何會不喜歡我?寶花姑姑就是因爲知道她欺負我,你不會幫着我出頭,她纔敢一次又一次來招惹我。父親,我不要你象大伯疼玉姐姐那樣的疼我,可是你至少也是我的父親,在別人欺負我時,你能不能讓我靠一靠?而不是要我每次都去找大伯來靠。
哥哥說,過幾年,他大了,他能給我靠。”季安寧原本是假意的哭,可是後來卻是發自內心的哭了起來,她想起有一個讓晚輩糟心的季老太爺,還有一個的混淆不知事的父親季守家,他差點就把一個好好的家弄散開去。
她想起她明明在前一世裡活得好好的,哪怕她的婚事不順,可一家人生活得自在,她從來就不曾這般窩囊的生活過,而在這個時代裡,她要守的規矩太多,還不能行差偏錯,就是成親遇見狼人,都要將就着生活。她越想越悲涼,直接放開聲音大哭起來,那淚水奔流而下。
田氏原本還有心和季守家鬥氣,可瞧着季安寧哭得樣子,她立時心慌起來,直接把女兒摟在懷裡,哄着說:“寧兒,你父親心裡那可能沒有你。”她一邊說一邊瞪眼瞧着季守家,他在一旁趕緊開口說:“寧兒,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我待你,比待你哥哥和弟弟都看得重。”
季安寧卻沒有聽見他們的話,她一心一意的放聲痛哭,直哭得布氏和邵氏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她後來直接哭得暈了過去。季守業在外面接到消息,他也趕了回來,他瞧着小侄女哭得睡沉後,那腫着的小臉,還有那抽泣的聲音。
他直接握着拳頭衝着季守家去,吼道:“你心氣不順,你衝着孩子去做什麼?寧兒,這麼小的孩子,她又有那一點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