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裡像是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說一樣，想了一會兒才道：“傳說上古時從長江中誕生了一對兄弟，一個叫‘佼’，一個叫‘延’。這兩個兄弟後來一個往南走，一個往北走，他們就是佼族和延族的先人。”
“那爲什麼南北沒有統一呢？”我問出這個讓我糾結許久的問題。
南宮天翔半挑眉梢，“後來經過了許多朝代，南北各有一個家族興旺起來，一個是南宮氏，另一個就是楚氏。這兩個家族簽訂了盟約，然後彼此相助在亂世中分別奪得了長江南北的天下。在此之前並不是沒有統一過，但那些王朝無一不是二世亡國，所以南北開國二帝就定下祖訓，永不得越江而治。”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又問，“那爲什麼在你之後，大華‘大將軍’的位置就空懸了呢？”
“因爲祖訓裡還有這麼一句話：世代兄弟，共榮同興。‘大將軍’這個職位就是爲了另一國逃亡的國君設的。”
他說到這裡苦笑起來。我知道幼年的陰影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結，便溫柔地拍着他的肩膀，“都過去了。”
他這才輕鬆了些，抱了抱我笑道：“我或許還要感謝，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能遇上你？”
儘管姚玉梅提醒我要按時回去，但我卻沒打算回去。“身體抱恙”的皇后也該出來露露臉了。
今天一早起來，出門就見翊坤宮外面雪白一片，昨天竟下了一夜的雪。建築物和花草樹木上都落了厚厚一層雪，像是蛋糕上的奶油一樣潔白，看上去有種甜甜膩膩的感覺。
我乾脆也不練劍了，把頭髮辮成一條辮子，末端用綴着藍寶石的發繩繫住，戴上一頂紫毛尖的海龍皮帽就和春蘭她們幾個跑到錦鳳園把那裡軟綿綿的白雪印滿了腳印之後，才滿頭大汗地回到凌乾宮接受后妃們的請安。
后妃們請過安，賢妃和惠妃就一起先去了翊坤宮西側的馨雲殿。馨雲殿是歷代選妃專用的宮殿，也在翊坤宮範圍內。今天便要進行殿選，賢妃和惠妃都要在場。
今天賢妃一身紫衣服，看上去很是豔麗，惠妃倒還和平常一樣穿了件淡錦色的衣服，一點也不顯眼。馨雲殿的地龍這幾天被堵了，所以裡面還是很冷的。我也不想再費事換衣服，就穿着早晨那一身去了。
到了馨雲殿和賢妃她們說了幾句話，太后就來了。請太后坐了上位，我便道：“開始吧。”
話音剛落，門口的小太監便喊道：“宣研燕！”
第一個進來的是太傅之女研燕。她今天穿着一身桃色的衣裳，領口的白兔毛襯得一張精緻的小臉小巧可人。微卷的睫毛，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起來有些調皮的微翹小鼻子，與薄薄的淡紅色小嘴配合出一種渾然天成的靈氣。
“太后萬福，娘娘金安。”
研燕屈膝行禮，聲音清脆，身上的小飾物叮噹作響。
“免禮。”
太后點點頭，之後問了幾句話便說：“留了。”
接下來進來的秀女，說實話並沒有幾個出彩的。我看了一會兒頗覺無聊，看太后的樣子，她對此也並不感興趣。到了後來，點評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賢妃和惠妃在弄了。
權利交到了她們兩個手裡，被留牌子的自然就少了。呵呵，這也是我想要的。那麼多女孩進宮來幹什麼，還不是在這深宮中孤獨消磨一生。當然，如果她們之中有誰“不孤獨”了，某人就要小心了……
差不多快看到一半的時候，門口的小太監喊道：“宣汪桃桃！”
我這纔打起精神，望向門口。片刻後一身藍袍的汪桃桃走進來。她的禮節十分到位，惠妃問話她也答得很好，再加上她出色的容貌和出身，自然也被留了牌子。
汪桃桃走了之後，太后才嗤笑道：“今年的秀女真沒什麼看頭，也就剛剛那個漂亮些。”
我明白太后這是在說我刻薄，但我還是厚臉皮地說：“母后您自己就是人間
難見的美人，整天對着鏡子這麼看來看去，自然眼界就高了。看不上這些俗粉也是常理。”
“貧嘴。”太后笑罵道，而後站起來，“哀家乏了，剩下的你們慢慢看吧。”
我和賢妃、惠妃站起來齊聲道：“恭送母后（太后）。”
接下來依然是無聊的殿選。雖然賢妃和惠妃看起來很興奮，但我卻覺得無聊。如果要問爲什麼，那我只能說，給自己的老公選小老婆很沒勁。如果不是給我老公選，我估計也會很興奮地對着各個美女評頭論足一番。
接近末尾時，艾蓉才被叫進來。艾蓉一進來就聽賢妃喜道：“瞧這姑娘靈氣的。”
我斜了賢妃一眼不說話。艾蓉是她的重點培養對象，她當然要誇一誇。不過艾蓉今天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打扮的。
在艾蓉之後進來的就是姚玉梅。她進來行過禮，擡頭看到我，眼睛裡就閃亮亮的。這不怪她，基本上西邊幾個州過來的秀女見到我都是這個樣子。
我對她笑笑，問了她幾個問題也把她的牌子留下了。其實在這些秀女中，我印象最好的就是姚玉梅。
雖然艾蓉很活潑，很討人喜歡，但有一些蛛絲馬跡卻讓我發現他是個很有心計的孩子。汪桃桃對我家老公覬覦已久，我也喜歡不起來。
但姚玉梅這個蓮州才女卻讓我覺得她很樸實。雖然頂着“才女”的光環，卻並不清高，總之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大臨建國後第一次宮選強勢開頭，淡然收尾。等把入選的小妃和女官安置好，我又開始忙着給王公貴族子弟們牽橋搭線。忙完了這些，就已經是新年了。
大臨乾和二年是在雪花飄飛中到來的。
正月初一，也是我身體的二十歲生日外加靈魂的四十一歲生日。
早上剛醒，耳邊就傳來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
“靈兒，你總算醒了。”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南宮天翔正拿着一本奏摺坐在我身邊。大臨有守夜的習俗。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南宮天翔在前幾天一直都沒睡好。現在都過年了，東邊海岸線上卻出了問題。
有一股不知是哪裡來的海盜沿海岸線襲擾，沿海百姓損失慘重。無奈大臨水軍建設落後，被一幫海賊打得節節後退。這可把南宮天翔惹惱了，要知道，每每只有他把別人打得落花流水的份，哪有被他被別人打得丟盔棄甲的理？
但因爲海軍建設任重而道遠，所以只好先徵了昔日的海上霸王，今日的戶部侍郎程文表去抵擋一陣。程文表常年在海上行船，做的又是大宗生意，所以他所掌握的的海上武裝力量倒是十分強悍。
原先我決定要在錦州起兵時，程文表是最踊躍的一個。只可惜打仗沒他什麼事，爲此他一直覺得很委屈，這回倒是能用得上他了，也不知他能給我個什麼結果。
因爲要守夜，南宮天翔乾脆就在正安殿裡看了一夜的摺子。我本來說是要陪着他的，但也是因爲前幾天鬧海賊的事情連着幾夜都沒睡好，所以不知什麼時候就睡着了。
醒來時天還尚早，靠着南宮天翔又發了一會兒呆，我笑嘻嘻地問，“翔，我今天生日，你送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
奶奶的，他的回答還真是沒什麼創意。沒有一點浪漫細胞，連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在心裡腹誹片刻我也不和他客氣，直接說：“我不想要什麼東西，你什麼時候能帶我出去玩玩最好。”
“在宮裡呆得煩了？”他合上摺子打個哈欠問，而後又看了看手裡的摺子，“明年夏天帶你去海邊怎麼樣？”
“好啊，”我喜出望外，但接着又問，“你要巡視海疆嗎？”
南宮天翔摟住我的肩膀，自信地說：“我要建一支海軍，這大過年的出了這種事誰心裡都堵。”
目前這個時空中的海戰還是靠船隻相互碰撞，或是登船殺人的方式來進行。無疑，這是
十分落後的。爲了改變這種戰爭方式，程文表申請把火器軍的炮全都搬到了他的船上。
只不過那些大炮的射程都很短，估計能起到的作用不大。但程文表能想到這一點已是很難得了。這次剿滅海賊跟着去的還有玉蝶兒。
玉蝶兒現在被封爲慶平郡王，平日裡沒什麼事幹就在國內到處轉着邂逅美女。前幾天他剛回來就被我抓了壯丁。
等到了起牀時間，我洗漱過後，南宮天翔拿着梳子站到我身後要給我梳頭。我怕耽誤他大元日裡的大朝會，回頭道：“我自己來吧。”
“別動。”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我的白髮梳順，而後挽成一個簡單的髮髻。夏荷端來的托盤中放着各種頭飾，他挑了一頂小巧的金絲鳳冠戴在我的頭上，那鳳口中銜着的金絲小小的一縷，涼涼的，一下一下搖盪着碰着我的額頭。
“湊合着還能看。”
我評論之後，夏荷和其他宮女就出去了。南宮天翔拿着小毛筆像每天一樣爲我畫額。
我看着他認真的眼神笑道：“每天都讓你給我畫，我自己都快不會了。”
“你不用會，”他說着把筆擱在一旁，但眼睛卻還一直看着我，“我來給你畫，畫一輩子，直到我老得再也拿不起筆。”
他走到我身後彎下腰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我看着鏡子裡相依偎的兩個人影幸福地笑了。
“不，一輩子也不夠，我要生生世世。”
鏡中的他笑得更深。我擡手摸着他的臉頰道：“到那時候你不喜新厭舊纔怪呢。”
“誰說我會喜新厭舊，如若是你，我又怎會厭？”
我依舊笑着卻不作回答。
一生一世能夠攜手走完的戀人已是少之又少，我又怎能去期盼生生世世？！
剛想到這裡，我不易察覺地眉頭一緊，記得楚凌曾說：“下輩子，我要一開始就擁有你，再也不讓任何人有任何插足的機會！記住！”
這句話我記住了，除了他，我還欠了宇文舜華……
大年初一本就事務繁多，偏偏我又是在這一天過生日，宮裡的人可以說是忙得人仰馬翻。但這樣一來反而讓人覺得這人口稀少的皇宮熱鬧了不少。
今天南宮天翔要在太極殿舉行元日大朝會，王公貴戚、京中官員、地方要員等都會齊聚在太極殿。當然大部分是在太極殿前的巨大廣場上，只有小部分能夠進入太極殿。而這些進入太極殿的人無疑都是這個國家的精英。
除了這些人，南宮天翔還會在太極殿接受外族使臣的朝拜。
今年南方綏榆、百濟、陀言、陀蘭、賓丹、也斡、納古八大夷族，西南克贊、居魯二族，還有蜀州西部的鄯、若、喀三族都有派使臣來。
但是南宮天翔最爲憂心的墨特卻公然挑釁，不但沒有派來使臣，竟然還把西北方六族的使臣扣押了。這是今年過年除了海賊事件以外，另一件讓人心堵的事情。
即使這件事讓人很不爽，南宮天翔也要忍着。建國之初，大臨還沒有積累夠攻打墨特的底子。人力、財力、物力都不夠，要怎麼打？拿什麼打？
卻說今天南宮天翔在前朝舉行大朝會，我在後宮也有個“小朝會”。今天京中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全都要來給我請安，並慶賀我的千秋節，也就是生日。她們請過安後還要由我帶領，浩浩蕩蕩地去給太后請安。
這一輪請安完畢，南宮天翔派來接我的官員也到了。接下來我要和南宮天翔一起去祭祖。祭祖完了又要陪着南宮天翔出興京西門檢閱禁軍。
等一系列活動結束後已經到了黃昏。接下來我和南宮天翔再次分開，他在凌乾宮設宴款待臣工外使，我在翊坤宮設宴款待京中的貴婦及隨外使而來的外族公主。
總之，等到了晚上我和南宮天翔並排躺在翊坤宮內殿時，累得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真沒想到，過個年還能這麼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