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手作梳把長髮束在腦後,我伸個懶腰走出去。
在清竹院裡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大多是男人。偶爾有那麼一兩個女人也都是將軍府裡的熟面孔。
熟人見了我微笑着行禮,生面孔的侍衛們見了我也多是裝作沒看見,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雕塑。還真是南宮天翔手下人的作風,稱得上“訓練有素”四個字。
託一個臉熟的丫鬟把我帶進廚房,剛一進去就發現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影。聽到動靜,那人轉過身來——
“秀芳!”我脫口叫出來。
秀芳是將軍府中膳房的總管,人不過三十來歲,心地十分善良。我去將軍府的次數不在少,有時還和她一起做點心。
秀芳轉身見是我,先是一臉驚訝隨後福一福身欣喜地說:“奴婢就說小姐一定能逢凶化吉。”
“呵呵,翔說他想吃魚,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我轉開話題。
“剛剛聽幾個小婢說將軍抱了個姑娘回來奴婢還在想是不是您呢!”
我不接秀芳的話,直接去水池邊洗了手,而後才又問道:“秀芳,有魚嗎?”
“有的有的。”秀芳說着指指堆放在一邊的食盒。
那些食盒大小不一,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都在盒柄處綴着一個荷包,荷包上繡的……怎麼是名字?
“哦,這些都是鎮中的百姓送來的。”
見我神色有疑,秀芳神色閃爍地解釋道。
其實就算她不說我也看得出,這些都是女人們送給南宮天翔的。我走過去隨便打開了幾個,幾乎什麼菜都有,魚更是不在少數。什麼清蒸、醋溜、幹炸、慢燉、煎炒……簡直應有盡有,看來南宮天翔這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愛吃魚,竟有這麼多女人投其所好。不過貌似我是今天才知道這一點的,汗顏。
但話說回來,南宮天翔真乃天下一禍害!算了,爲了天下百姓,還是犧牲小我,讓他禍害我好了!
看着那一盤盤的菜餚,我突然懶得動手,便說道:“秀芳,你幫我隨便挑個給他送過去吧。”
“嗯,小姐還是自己動手吧,將軍從來不吃這些的。”秀芳爲難地說。
我眨眨眼睛,“沒關係,就說是我做的。反正他也沒吃過我做的魚。”
“小姐還是自己做吧,就算將軍沒嘗過,但到底是不是外面送來的他一嘗就知道。將軍的嘴有多刁您也不是不知道。”
聽她這麼說,這魚我還是非做不可了?我無奈地撇撇嘴,“秀芳,你替我挑幾條中等個的鯽魚先在鍋裡燉上。”
聽了我的吩咐,秀芳疑道:“那小姐您幹什麼?”
“我放調味料。”
嘿嘿,燉魚的要訣就在火候和調味。秀芳又是個一流的廚師,南宮天翔再苛刻也不能雞蛋裡面挑骨頭。再說,在前線這種物資睏乏的地方……暫且算是物資睏乏,我就不信他還有閒心挑來撿去
秀芳瞭然地看看我就開始準備要用到的材料,而我則悠閒地坐在一邊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右看看。
這一看就看到冬梅朝着廚房飛來。奇怪,她一般不來廚房的,難道是餓了?
“小姐,白雪和另一匹馬打起來了!”
呃,怎麼冬梅一開口就是這麼扯的消息。我悠然的在椅子上挪了挪道:“別急,白雪那是什麼馬呀,再怎麼說也是當過馬王的,它能自己搞定,說不定叫一聲對方就服服帖帖的。”
“
小姐!關鍵是另一匹馬看起來和白雪勢均力敵。”冬梅一臉怨怪。
她這麼一說,我倒來了興趣,於是便回頭對秀芳說:“那個……魚就交給你了,呵呵,我去看看。”
“小姐去吧。”秀芳嘆口氣道。
出了廚房,我跟着冬梅一路小跑到馬廄。
剛到地方我就盯着此刻正與白雪對視的黑色駿馬問道:“冬梅,那匹黑的,是誰的馬?”
那馬渾身炫黑,無一根雜毛,毛皮油光滑亮像是一匹上好的緞子。而有力的四蹄和白雪一樣隱着紫色的光澤。這匹黑色的駿馬雖和白雪對邊站着,可那氣勢卻是一點也不輸,甚至看起來比白雪還要傲上半分。
我一邊心中暗道:真是匹神駿。一邊走向白雪。
剛走到白雪身邊,那匹黑馬像是知道我是白雪的主人一樣十分不屑地瞟我一眼,鼻子一哼又高傲地仰起頭。白雪見到它主人我遭此對待,憤怒地朝黑馬嘶吼起來,可人家鳥都不鳥它。此時我才突然想起,當年南宮天翔剿滅秦王后,進京面聖好像騎的就是匹炫黑駿馬,而當年那匹馬……應該就是我眼前這匹了!
“靈兒。”
聽到來人的喚聲,我回頭……
一襲出塵白衣的南宮天翔一邊走向我一邊向我伸出手。
我猛地甩甩頭,奶奶的,他穿成這樣還真像是剛剛步入凡間的天神,不見人氣只餘神聖和飄渺。
見我不去接他伸過來的手,南宮天翔一挑眉梢欺身上來一把把我扯進懷裡。
“在發什麼呆?靈兒,你到底是什麼,才這麼一會兒不見你我就心癢難耐。”他用下頜抵着我的頭頂說。
才幾年時間,他已經完全褪去了僅有的一絲青澀,成熟高大地讓我再也無法奪其鋒芒。曾經我還可以偶爾欺負他,可現在和他在一起卻是完全落了下風。行動、語言、心情……似乎一切都由他主導,一切都在按照他的節奏發展。真是個可怕的人!
一瞬間,我想起我們的第一次相遇,那時的我就已經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可怕,所以纔會落荒而逃。可現在看來,就算是逃了也沒用。事到如今我已經沒了可以逃脫的機會,心已經沉淪了,就算我們之間有隱瞞有誤會,可我還是像只飛蛾,眼中心中有的只是那燃燒着的溫暖火焰,拼着一切也想要投身其中。
“那匹馬是你的吧?”我暫時封閉起腦中的想法問道。
南宮天翔笑着鬆開我走過去摸着黑馬的脖子說:“他叫追風。”說着他又轉身拍拍白雪問道,“這是你的馬?”
我看看白雪,它竟然沒有拒絕南宮天翔。想起楚凌的話,我不由拉起自己的衣襟聞了聞。
“這馬真漂亮!”南宮天翔讚道,而後又問,“叫什麼名字?”
“白雪。”我悶悶地說。聞了半天也沒聞出來自己身上有什麼味道。
“靈兒,什麼時候學的騎馬?”南宮天翔突然問。
“在草原的時候,凌……”凌……教我的……
我想把話說完,可張了嘴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南宮天翔見我突然沉默,慢慢靠過來握住我的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的靈兒可不是個只會回憶的人。”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南宮天翔說得對,人不該只是回憶,明天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向來習慣向前看!
臉上又有了笑容,“雖然騎馬是楚凌教的,可白雪是我馴服的野
馬王。”
“如此神駿若不是你馴服的怕是不會讓你碰的。”南宮天翔見我不再糾於往事輕皺的眉也舒展開來。
我摸摸白雪的頭問道:“那爲什麼你可以碰?”
“呵呵,因爲剛剛抱過你。”
他說着突然一彎腰把我打橫抱起,絲毫不顧我的反抗。我深知他的脾性,象徵性的推了幾下表示我的不滿,然後就隨他去了。
南宮天翔一路抱着我,脣角漸漸勾起一絲淺笑,我盯着看了兩眼便趕緊移開了眼。這人果然不能多看,看得久了就覺得會陷進去一樣再也不能移開眼。
進了屋發現秀芳早已把魚湯還有幾盤小菜、米飯備好退了出去。南宮天翔坐下後卻還是不肯鬆手,乾脆就把我安置在自己腿上,然後拿着筷子自己吃一口再餵我一口。即使我們相交了這麼多年,可如此的親密卻還是讓我不習慣。
皺了皺眉我擋住他拿筷子的手道:“可不可以放我下來?我覺得這樣的我很像你的寵物。”
他放下筷子輕笑道:“這樣不好嗎?靈兒你知道嗎?我只想寵你愛你,在我身邊你只要每天都快樂就好,一切事情都不用你來操心,讓我替你處理就好。”
“可是,如果這樣,我就不是趙慧靈了。”我說着推開他的手臂,“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不是可以任人控制的,我只聽自己的,還有,我不是任何人的。這並不是氣話,如果你愛我,請把我當成和你對等的人來愛,尊重我的權利,給我自由。我不希望你對我的愛僅僅是一種男人面對女人時的佔有慾。”
南宮天翔突然笑了,“真是苛刻的條件,可有什麼辦法,即使是這樣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也甘願。”
我知道對於一個封建社會的男人來說,我的要求的確是很苛刻,更何況這個男人還大權在握、傲氣十足、霸道無比……呃,真佩服我自己竟然這樣面不改色的向他要求。是因爲我還有着雲錦嵐的影子吧,那個同樣是高傲霸道的商界女皇。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放開我,我忍不住又推推他。
“靈兒,讓我放縱一次,就一次……”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喃喃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都想你……一刻也不曾忘記過,你……有沒有,想過我?”
“有。”我翻個白眼說,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如果我不在乎他,可能放棄太子妃的大好前程來找他嗎?退一步講,如果我不是一般的在乎他,可能在逃出洛陽後放棄遊山玩水的逍遙生活來找他嗎?
爲了轉移南宮天翔的注意力,我問道:“前方不是在打仗嗎?你怎麼這麼閒?”
“我哪有?明天就要回去……”他擡起頭糾着眉道:“我會盡早結束一切,然後回京辭官。”
我看着他突然覺得幸福。要知道他現在可是位居大將軍,北國位越三公的頂級武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最保守的說法。倘若他真的有了不臣之心,不說毫無懸念,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爲什麼北國皇帝會如此信任他……這也是一個謎。
丟開這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我又問道:“你能不能後天再走?”
“想幹什麼?”他的眼裡有一絲猶疑。
“想讓你陪我逛逛碧月鎮。”
我知道我的要求近乎無理,可我還是說了出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想確定他能爲我做到何種程度。
不想他卻想也不想就答應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