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驅趕着如注的暴雨,藉着雷光反覆地襲擾着大地,天地彷彿是一塊無邊無垠的帷幕,在這裡拉開了。
暴雨中,牧之長風雙腿盤膝坐着,兩手一反一正交叉平放在胸前,卻見下面的右手手腕上一片的漆黑卻還有些微量的光澤,仔細分辨是一串水晶珠子,藉着閃電也還是烏黑一片,沒有任何異樣的光澤。
牧之長風閉着眼睛,遒勁的肌肉藉着雨水的沖刷更加的奪目和絢麗,根根直立的骨頭外緊緊地裹着一層肉,這一層肉卻是箍着他的身體,這是流浪的數年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飢餓造就的。
此時他正在反覆地錘鍊着自己的等級,心中平靜的吐納之氣反覆地彙集着。
莽荒世界的修煉法則分爲九階九級,依次分別爲:一階守拙、二階若愚、三階小巧、四階鬥力、五階用智、六階坐照、七階通幽、八階具體和九階入神。這當中每階又分爲九級,如守拙1級,2級,3級,直至9級,每次修煉直到9級滿才能升入下一階。
牧之長風雖然閉上了雙眼,但心中一絲輕微的紛亂卻繞來,這個紛亂就猶如滿天的湖水中輕輕投入的一片樹葉,然而就是這一絲絲的紛亂,卻在剎那間將他纔剛剛從自己會陰穴之中往上導引的一團熱氣立時澆滅,澆滅的同時一股寒氣也凜然而來。
登時心中的一片明亮之氣片刻便盡皆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猶如金剛魔咒般的話語,“長風,記着母親的話,十二歲之前,不準惹事,不準打架,不準還手。”
對於每一個修煉者,內心的寧靜和外在的安靜都是修煉的前提,一旦內心不寧靜,外在不安靜,那麼就根本無法聚集體內的太陰和太陽兩大陰陽之氣,陰陽之氣一旦無法聚集,那麼修煉就是緣木求魚,根本無從稽考,更是無從談起,牧之長風就是犯了這樣一個錯誤,內心不寧靜,外在不安靜。
驀然中,他站立起來,彷彿是一匹受到攻擊的野狼,雙手一握,對着如注的暴雨和無邊的夜幕就是一陣的大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言語就像一把利劍,它似乎要直直地穿透這無邊的黑夜,撕碎這無邊的黑幕。
然之這利劍當中充滿了諸多的不平和詰責,他在怨恨他的母親,怨恨她爲什麼不要他使用功夫,怨恨她爲什麼要他這樣?更是怨恨這無邊無際的黑幕,爲什麼會有這麼一個不安分的因子在這世界裡活動,竟然還刺不穿這黑幕。
羣山依舊索然地立着,黑魆魆的夜空伴隨着冷冷冰冰的雨水,和着狂風再次澆灌着這大地,蒼涼的無奈和無奈的蒼涼就是此時全部的風景,吼聲漸漸地小了,也消失了。
驟然中,牧之長風飛身而起,手中一把古樸的白劍灼灼地閃着寒光,他已經達到了修煉的第七階通幽九級,已經召喚出了一把兵器,但是他始終突破不了這一級而到達具體這一階。
空中滿是飄舞的劍影,白白爍鑠,忽東忽西,忽南忽北,時而如蛟龍升空,時而如猛虎下山,天幕之間彷彿就是爲了這一把劍而成了一個孤獨的旅行者。
嚯嚓。
巨大的黑幕之中,一把利劍飆然閃現而出,他長約數裡,長長的耀眼的細條兩邊圍着一道七彩的光澤,瞬間就將天地的黑幕擊的一片的閃亮,天空驟然如同白晝,而遠山也是蒼白的如一道道的瘦瘠映入了眼瞼。
轟隆。
這道利劍之後便是一個巨大的聲音,如同九霄天空中的天鼓被人重重的捶起,這聲音震耳欲聾,響徹雲霄,直透心肺,天空也是猶如撕裂般的被震碎,大地隨之就是一番地顫抖和混亂。
這之後,天地之間又是一片的肅穆,唯有的就是漫天的劍影和嗚嗚的吼叫聲。
嚯嚓。
又是那把利劍出手,天空驟然又是一通明亮的光澤,羈傲不遜的閃電再次擊碎了這漫無邊際的黑幕。
轟隆。
一聲天鼓的聲音再次越過頭頂,直直地在半空中炸開了鍋,隨後衆多七彩的顏色也開始紛亂地散落開來。
電閃雷鳴,天地易主。
雷鳴電閃,天地變色。
在這之後,天地就沉浸在了一片雨霧之中,驟然一道白色的光芒閃過,再次擊向了無邊的黑幕。
哐啷。
一個金屬撞擊石塊的聲音也開始滾落下來。
接着墜落下來的牧之長風,手一接觸到地,口中血便吐了出來,他用手強自拄着地,眼睛藉着白光卻看到了那是他一次都未用過的寶劍,此時已經斷爲兩截,混亂地落在了一塊巨石的上面。
牧之長風已經不再計較這個,任憑雨水死命地衝刷着他的軀體和神經,雙手狠狠地捶着地,和着濺起的雨水口中卻含混道:“母親,母親,爲什麼這樣?爲什麼這樣?”
聲嘶力竭地呼喊了三遍,腦袋上滿是雨水的澆灌,而裡面再次涌出的卻是金剛魔咒般的語言,“長風,記着母親的話,十二歲之前,不準惹事,不準打架,不準還手。”
這之後,他癱坐在雨中,雙腿緊緊地併攏着,閉上眼睛時那副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頓時清晰而又模糊地縈繞在腦海,那是一幅他永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因爲它早已如烙鐵一般深深地烙到了肌肉裡,更是烙到了骨髓和心裡,不是與生俱來,卻也是餘生帶走的:那是七年前,那時他才五歲,家裡已是四面透風,吃的是空氣,喝的是空氣,拉出的也是空氣,空蕩蕩的鍋對着空蕩蕩的碗,空蕩蕩的炊具對着空蕩蕩的空氣,伴隨着照明的月亮和太陽,奢侈的連皇帝老兒都是用不起的。就在那窮的已經吃風喝煙的時候,他的母親王蕊依舊要他遵循着這席話,並且堅定地告誡他:要韜光養晦,其實當時對於“韜光養晦”這個詞,牧之長風是不知道什麼意思的,這次也是他第一次剛剛聽說。
然而畫面卻久久地映在那裡,不肯退去,連雨都不敢在肆意的侵擾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