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帝國7:基地與地球_第五篇 梅爾波美尼亞_第十三章 遠離索拉利

第十三章 遠離索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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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的過程可謂一團混亂。崔維茲撿起那兩件已經失效的武器,打開氣閘,一夥人便跌跌撞撞進了太空艇。直到他們飛離地表,崔維茲才注意到菲龍也被帶了上來。

若非索拉利人的飛航技術並不高明,他們也許就無法及時逃脫。那艘前來增援的索拉利航空器,花在降落與着地的時間簡直長得不像話。反之,遠星號的電腦幾乎在一剎那間,就讓這艘重力太空艇垂直升空。

以如此高速升空,原本會產生難以承受的加速效應,但由於遠星號隔絕了重力作用,慣性也就因而消失,所以能將加速效應完全除去。縱然如此,它卻無法消除空氣阻力的效應,是以外殼溫度急遽上升,增溫速率遠遠超過艦隊規定(或太空艇規範)的合理上限。

升空時,他們看到第二艘索拉利航空器已經降落,此外還有幾艘正在接近。崔維茲不知道寶綺思能對付多少機器人,但他判斷,他們若在地面多耽擱十五分鐘,一定就會被大羣機器人吞沒。

一旦進入太空(或說幾乎到達太空),周圍只剩“行星外氣層”的稀薄分子”,崔維茲立刻朝行星的夜面飛去。那只是一段很短的航程,因爲他們離開地表時,正巧是日落時分。在黑暗中,遠星號可以較快冷卻,並能繼續循着螺線緩緩飛離這顆行星。

此時,裴洛拉特從他和寶綺思共用的艙房走出來。他說:“那孩子現在安穩地睡着了。我們曾教他如何使用廁所,他學來毫不費力。”

“這沒什麼好驚訝的,那座宅邸中一定有類似的設備。”

“我在那裡一間也沒看到,其實我一直在找。”裴洛拉特若有所感地說,“要是我們再遲一刻回太空艇,我就憋不住了。”

“我們都一樣。但爲什麼把那孩子也帶上來?”

裴洛拉特歉然地聳了聳肩。“寶綺思不願丟下他,像是想挽救一條命,來彌補被她害死的另一條命。她受不了……”

“我懂。”崔維茲說。

裴洛拉特說:“這孩子的形體非常奇怪。”

“既然是雌雄同體,就在所難免。”崔維茲說。

“他有兩顆睾丸,你知道吧。”

“幾乎不可能沒有。”

“還有一個我只能形容爲非常小的**。”

崔維茲扮了個鬼臉。“噁心。”

“並不盡然,葛蘭,”裴洛拉特抗議道,“這剛好符合他的需要。他只要產出一個受精卵細胞,或是一個很小的胚胎,這個新生命就能在實驗室中發育,而且我敢說,是由機器人負責照顧。”

“萬一他們的機器人系統發生故障,那又會如何?萬一發生那種情形,他們就無法產生能夠存活的下一代。”

“任何一個世界,倘若社會結構完全故障,都會陷入嚴重危機。”

“不會像索拉利人那麼嚴重,使我忍不住爲他們掉眼淚。”

“嗯,”裴洛拉特說,“我承認它似乎不是非常迷人的世界,我是指對我們而言。但問題出在索拉利人和索拉利的社會結構,因爲兩者都跟我們完全不同,我親愛的兄弟。可是去掉了索拉利人和機器人,你將發現那個世界……”

“可能會開始崩潰,像奧羅拉現在那樣。”崔維茲說,“寶綺思怎麼樣,詹諾夫?”

“只怕是累垮了,她正在睡覺。她有一段很不好過的經歷,葛蘭。”

“我也不覺得有多麼好過。”

崔維茲閉上眼睛。他已經決定,一旦確定索拉利人沒有太空航行能力,他立刻要睡上一覺,好好放鬆一下。而直到目前爲止,根據電腦的報告,太空中並未發現任何人工物件。

想到他們造訪過的兩個太空世界,他心中便充滿苦澀。一個上面有滿懷敵意的野狗,另一個則有滿懷敵意的雌雄同體獨居者,而兩處都找不到一絲有關地球下落的線索。他們到過那兩個世界的唯一證明,只有菲龍這個孩子。

他張開眼睛,裴洛拉特仍坐在電腦另一側,神情嚴肅地望着他。

崔維茲突然以堅定的語氣說:“我們應該把那個索拉利小孩留在原地。”

裴洛拉特說:“可憐的小傢伙,他們會殺了他。”

“即使這樣,”崔維茲說,“他仍舊屬於那裡,是那個社會的一部分。被視爲多餘而遭處死,是他命該如此。”

“喔,我親愛的夥伴,這實在是鐵石心腸的看法。”

“這是理性至上的看法。我們不知道如何照顧他,他跟我們在一起,也許會多吃不少苦頭,到頭來仍舊難免一死。他吃些什麼東西?”

“我想我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老友。事實上,問題是我們要吃什麼?我們的存糧究竟還剩多少?”

“很多,很多,即使多一位乘客也不用愁。”

聽到這個答案,裴洛拉特並未顯得多麼高興。他說:“那些食物已經變得十分單調。我們應該在康普隆補充些,雖然他們的烹飪術不太高明。”

“我們做不到。你應該沒忘記,我們走得相當匆忙,離開奧羅拉時也一樣,而離開索拉利時尤其匆忙。單調一點又有什麼關係?雖然破壞了用餐情趣,卻能讓我們活命。”

“如果有需要,我們有沒有可能找些新鮮食物?”

“隨時都行,詹諾夫。擁有一艘重力太空艇,上面又有幾具超空間引擎,整個銀河也只算小地方。幾天之內,我們便可到達任何一處。只不過銀河中半數的世界都在留意我們的太空艇,因此我寧願暫時避避風頭。”

“我想那也對。不過,班德似乎對這艘太空艇沒興趣。”

“他可能根本沒意識到有這艘太空艇,我想索拉利人早就放棄了太空航行。他們最大的心願便是完全遺世獨立,如果在太空中不停地活動,到處宣傳自身的存在,他們幾乎不可能享有與世無爭的日子。”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葛蘭?”

崔維茲說:“還有第三個世界有待我們造訪。”

裴洛拉特搖了搖頭。“根據前面兩個來判斷,我對另一個不抱太大希望。”

“目前我也不抱什麼希望。但我小睡片刻後,就要讓電腦繪出飛往第三個世界的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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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維茲這一覺睡得比預期長了許多,但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在太空艇上,根本沒有自然的日夜,“近似晝夜節律”也從未絕對遵循。一天有幾小時是人爲的規定,而諸如飲食或睡眠的自然作息規律,崔維茲與裴洛拉特就常常無法與時鐘同步(寶綺思尤其如此)。

當崔維茲在浴室擦拭身體時(由於務必節約用水,肥皂泡最好別用水衝,只要擦掉就好),曾認真考慮要不要再睡一兩個鐘頭。但他轉過身來之際,竟然發現菲龍站在面前,跟他自己一樣全身赤裸。

他不由自主往後一跳。這種單人盥洗間相當狹窄,一跳之下,身體某部分註定會撞到堅硬的物體,他馬上發出“哼”的一聲。

菲龍好奇地盯着他,並伸手指着他的陰莖。崔維茲聽不懂他說些什麼,但從這孩子的神情看得出來,他似乎感到不可置信。爲了讓自己心安,崔維茲只好用雙手遮住**。

然後,菲龍以一貫的高亢聲調說:“你好。”

這孩子竟然會說銀河標準語,令崔維茲有些吃驚,不過聽他的口氣,好像是硬生生背下來的。

菲龍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吃力地說:“寶——綺——思——說——你——洗——我。”

“是嗎?”崔維茲雙手按在菲龍的肩膀,“你——待——在——這——裡。”

他指了指地板,菲龍當然立刻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來完全不懂那句話的意思。

“不要動。”崔維茲一面說,一面緊緊抓住孩子的雙臂,按在他身子左右兩側,象徵一種靜止不動的姿勢。然後他趕緊擦乾身體,穿上內衣褲,再套上一條長褲。

他走出去大叫道:“寶綺思!”

在太空艇中,任何兩個人的距離都很難超過四米。寶綺思隨即來到她的艙房門口,帶着微笑說:“是你在叫我嗎,崔維茲?還是微風吹過草地所發出的聲音?”

“咱們別說笑了,寶綺思。那是什麼?”他伸出拇指,猛力朝肩膀後面一甩。

寶綺思向他身後望了望,然後說:“嗯,看來像是我們昨天帶上來的小索拉利人。”

“是你帶上來的,你爲什麼要我幫他洗澡?”

“我以爲你會樂意幫忙。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傢伙,銀河標準語學得很快,而且我解釋過的事他絕不會忘記。當然啦,我一直從旁幫助他。”

“自然如此。”

“沒錯,我讓他保持冷靜。在索拉利上經歷混亂場面時,我讓他大多數時間都處於茫然狀態,後來,又設法讓他在太空艇上睡了一覺。現在我試圖稍微轉移他的心思,讓他不再那麼想念失去的機器人,他顯然非常喜愛那個健比。”

“結果他就喜歡待在這裡了,我想。”

“希望如此。他的適應力很強,因爲他還小,而在不過度影響他心靈的原則下,我儘量鼓勵這一點。我還準備教他說銀河標準語。”

“那麼你去幫他洗澡,懂不懂?”

寶綺思聳了聳肩。“我會的,假如你堅持的話,但我希望讓他覺得我們大家都很友善。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分擔些保姆的工作,會很有幫助的,這方面你當然能合作。”

“絕不是合作到這種程度。還有你幫他洗完澡後,就把他弄走,我要跟你談談。”

寶綺思道:“你說把他弄走是什麼意思?”她的語氣突然透出敵意。

“我不是說把他從氣閘拋出去,我的意思是把他弄到你的艙房,叫他乖乖坐在一角。我要跟你談談。”

“任憑你吩咐。”她冷冷地說。

他一面瞪着她的背影,一面試圖撫平自己的怒氣。然後他走進駕駛艙,開啓了顯像屏幕。

索拉利星現在是個黑色圓盤,左側有一道彎成新月形的光芒。崔維茲將雙手放到桌面上,開始與電腦進行接觸,竟然發現火氣立即平息。想要使心靈與電腦有效地聯結,就必須保持心平氣和,久而久之,制約反射作用便將兩者聯繫在一起。

以遠星號爲中心,以他們目前與那顆行星的距離爲半徑,整個範圍內沒有任何人工物件。由此可以判斷,索拉利人(或他們的機器人)不能也不會再跟蹤他們。

還不錯。這樣的話,現在他大可駛離夜面陰影。事實上,只要他繼續遠離索拉利,這顆行星呈現的圓盤便會愈來愈小,而當它變得比遠方(體積大許多倍)的太陽更小時,陰影無論如何都會消失。

同時,他指示電腦將太空艇駛離行星軌道面,因爲這樣能使加速過程安全許多。如此一來,他們便能更快到達某個空間曲率夠小的區域,進行安全無虞的躍遷。

和往常一樣,他又開始凝視遠方的恆星。那些靜寂而亙古不變的星體,幾乎帶來一種催眠效應。它們本身的動盪不定已被長距離遮掩,呈現眼前的只有一個個光點。

其中

一個光點,當然就是地球所環繞的太陽——史上第一個太陽。在它的熱輻射下誕生了生命,在它的庇廕下演化出了人類。

當然,如果太空世界所環繞的那些恆星,雖然既明亮又顯眼,卻皆未收錄在銀河地圖中,那麼,同樣的情形也可能發生在“那個太陽”上。

或者,是否只有太空世界的太陽被故意遺漏,因爲早年曾有什麼條約協定,讓它們得以遺世獨立?會不會地球之陽雖然收錄於銀河地圖中,卻跟無數類似的、不含可住人行星的恆星混在一起了?

畢竟,銀河中這類恆星總共三百億顆左右,卻只有大約千分之一的軌道上有可住人行星。以他目前的位置爲中心,周圍幾百秒差距範圍內,也許只有一千顆這樣的可住人行星。他是否該將其他恆星逐一篩選,將所有的行星都找一遍?

或者,第一個太陽其實根本不在銀河這一區?還有多少星區的居民,深信那個太陽是他們的近鄰,而自己是最早一批殖民者的後裔?

他需要更多的資料,目前爲止他什麼也沒有。

當初即使會在奧羅拉的萬年廢墟中進行最仔細的搜尋,他也十分懷疑能否找到地球的下落。至於索拉利人,他更是懷疑他們能提供任何相關資料。

而且,如果有關地球的所有資料,都從川陀那座偉大的圖書館消失了,又如果蓋婭偉大的集體記憶,對地球也完全一片空白,那麼,在那些失落的太空世界上,幾乎不可能有任何資料得以倖免。

假如他純粹出於運氣,竟然找到了地球之陽,進而找到了地球——會不會有什麼外力使他對這個事實渾然不覺?地球的防衛果真滴水不漏嗎?它保持隱匿的決心果真如此堅決嗎?

他究竟是在尋找什麼?

是地球嗎?或是他認爲(並無明確理由)能在地球上找到謝頓計劃的漏洞?

如今,謝頓計劃已運作了五個世紀,(據說)最終將帶領人類抵達一個安全的港灣——第二銀河帝國,它將比第一帝國更偉大、更崇高、更自由。可是他,崔維茲,卻否定了第二帝國,轉而支持蓋婭星系。

蓋婭星系將是個巨大的生命體,而第二銀河帝國不論如何龐大,如何多樣化,也只是衆多獨立生命體的集合,每個生命體僅僅像是帝國中的一粒微塵。人類自發跡以來,不知已建構出多少的個體集合,第二銀河帝國雖然有可能是其中最大最好的一個,仍舊無法脫離既有的框架。

蓋婭星系則是個完全不同的組織,要比第二銀河帝國更爲理想。因此謝頓計劃必定存在着瑕疵,卻連偉大的哈里・謝頓自己都忽略了。

但如果是連謝頓都忽略的瑕疵,崔維茲又怎麼可能修正呢?他不是數學家,對謝頓計劃的細節一概不知,百分之百沒有概念。而且,即使有人能夠爲他解釋,他仍然會一竅不通。

他知道的只是兩個假設——必須牽涉到爲數衆多的人類,而且他們都不知道最終的目的。只要想想整個銀河的龐大人口,第一個假設便不證自明;至於第二個假設也一定正確,因爲知道計劃細節的只有第二基地分子,而他們的保密功夫極爲到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還有一個並未言明的假設,一個大家都視爲理所當然的假設。由於它實在太過明顯,所以從來沒有人提到或想到,但它卻有可能不成立。而這個假設若不成立,就會使謝頓計劃的偉大目標大打折扣,使蓋婭星系比第二帝國更勝一籌。

可是,倘若這個假設如此顯而易見,如此理所當然,甚至從未陳述出來,它又怎麼可能有錯呢?而如果從來沒有人提及或想到,崔維茲又怎麼知道有這回事?此外,即使他猜到了它的存在,對它的本質又能有什麼概念?

難道他真是那個崔維茲,一個擁有百分之百正確直覺的人,正如蓋婭所堅稱的?他是否總是知道怎麼做才正確,即使不知自己爲何要那樣做?

現在他正逐一探訪所知的每個太空世界。這樣做是正確的嗎?太空世界上真有答案嗎?或者至少擁有初步的線索?

奧羅拉除了廢墟與野狗之外,還有什麼呢?(想必還有些兇猛的動物,例如狂暴的野牛?繁殖過量的野鼠?行動鬼祟的綠眼野貓?)索拉利雖未荒蕪,可是除了機器人與懂得轉換能量的人類,上面還有什麼別的嗎?除非這兩個世界保有地球下落的秘密,否則它們跟謝頓計劃還有什麼關聯?

而它們若真的藏有地球的秘密,地球與謝頓計劃又有什麼關聯呢?這一切只是瘋狂的想法嗎?對於自己料事如神的狂想,他是否聽得太多又太認真了?

一股沉重無比的羞愧感向他撲來,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望了望艙外遙不可及、與世無爭的羣星,暗自想道:我一定是銀河中的頭號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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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綺思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好啦,崔維茲,你爲什麼要見……有什麼不對勁嗎?”她突然改用關心的語氣問道。

崔維茲擡起頭,發現一時之間很難擺脫沉重的心情。他瞪着她說:“沒有,沒有,沒什麼不對勁。我——我只不過想得出了神。反正,我三天兩頭會陷入沉思。”

他知道寶綺思能讀出他的情緒,因此有些不自在。她只對他作過口頭承諾,說她會主動避免偷窺他的心靈。

然而,她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釋。她說:“裴洛拉特跟菲龍在一起,在教他簡單的銀河標準語。我們吃的東西,那孩子好像都能吃,他並沒有過分挑嘴。但你要見我是爲了什麼?”

“嗯,別在這裡講。”崔維茲說,“電腦現在不需要我,如果你願意到我的艙房來,牀鋪已經整理好了,你可以坐在上面,我嘛就坐在椅子上。或者你希望倒過來也行。”

“無所謂。”於是他們走了幾步,來到崔維茲的艙房。她仔細盯着他,然後說:“你似乎不再發火了。”

“你在檢視我的心靈?”

“絕對沒有,只是在檢視你的臉色。”

“我不是發火。我偶爾會發一小陣子脾氣,但那不等於發火。不過,如果你不介意,我得問你一些問題。”

寶綺思坐在崔維茲的牀上,身子挺得筆直,寬頰臉龐與黑色眼珠透出一種莊重的神情。她的及肩黑髮梳理得很整齊,纖纖素手輕輕抓着膝頭。從她身上,還散發出一陣淡淡的幽香。

崔維茲微微一笑。“你打扮得很美麗。我猜你是認爲,我不會對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拼命大吼大叫。”

“如果能讓你覺得好過些,隨便你怎樣吼怎樣叫都行,我只是不希望你對菲龍大吼大叫。”

“我不想那樣做。事實上,我也無意對你大吼大叫,我們不是決定做朋友了嗎?”

“蓋婭對你的態度一貫都是友善,崔維茲。”

“我不是在說蓋婭。我知道你是蓋婭的一部分,也可以說你就是蓋婭,但你有一部分仍是個體,至少在某個程度之內。我是在跟那個個體交談,是在對一個叫寶綺思的人講話,我不理會——或說盡量不理會蓋婭。我們不是決定做朋友了嗎,寶綺思?”

“對啊,崔維茲。”

“那麼,在索拉利上,當我們離開那座宅邸,來到太空艇附近時,你爲何遲遲不對付那些機器人?我遭到羞辱,又受到實質傷害,而你卻袖手旁觀。儘管每耽擱一秒鐘,都可能有更多的機器人到達現場,數量多得足以將我們吞沒,你卻一直袖手旁觀。”

寶綺思以嚴肅的目光望着他。“我沒有袖手旁觀,崔維茲。我在研究那幾個守護機器人的心靈,試圖瞭解如何操縱它們。”她彷彿無意爲自己的行爲辯護,只是在作一番解釋。

“我知道你當時在那樣做,至少你自己是這麼說的,我只是不懂那樣做有什麼意義。爲什麼要企圖操縱那些心靈?你當時有足夠的力量毀掉它們,正如你最後所採取的行動。”

“你認爲毀滅一個智慧生靈是件簡單的事嗎?”

崔維茲撅了撅嘴,做出一個不以爲然的表情。“得了吧,寶綺思,一個智慧生靈?它只不過是個機器人。”

“只不過是個機器人?”她的聲音透出些許怒意,“總是這種論調,只不過,只不過!那個索拉利人班德,爲什麼遲遲不殺害我們?我們只不過是不具轉換葉突的人類。爲什麼我們不忍留下菲龍自生自滅?他只不過是個索拉利人,還是個未成年的索拉利人。假如你用‘只不過這個,只不過那個’的論調,跟你想要除去的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劃清界限,你就能毀掉任何東西,因爲你總有辦法將它們劃入某些範疇。”

崔維茲說:“別將一個完全合理的說法延伸到極端,否則只會顯得荒唐可笑。機器人就是機器人,這點你無法否認。它不是人類,沒有我們所謂的智慧;它只是機器,只會模仿智慧生靈的表象。”

寶綺思說:“你對它一無所知,竟然一句話就將它否定。我是蓋婭——沒錯,我也是寶綺思,但我仍是蓋婭——我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認爲它的每個原子都相當珍貴且意義重大,而由原子所構成的各種組織,則更加珍貴、更有意義。我/們/蓋婭不會輕易破壞任何組織,反之,我們總是樂於將它們建構成更復雜的組織,只要那樣做不會危害到整體。

“在我們所知的各種組織中,最高形式者能生出智慧。若非有萬不得已的苦衷,我們不願毀掉任何智慧。至於究竟是機械智慧或生化智慧,則幾乎沒有差別。事實上,守護機器人代表一種我/們/蓋婭從未見過的智慧。研究它是求之不得的事,毀掉它則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是在極端危急的情況下。”

崔維茲以諷刺的口吻說:“當時,有三個更重要的智慧命在旦夕:你自己,你的愛人裴洛拉特,還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算一個吧。”

“四個!你總是忘記把菲龍計算在內。這些性命還談不上有何兇險,我這麼判斷。聽我說,假如你面對一幅畫,一件偉大的藝術傑作,它不知爲何威脅到了你的生命,而你需要做的,只是找支粗筆,在它上面猛然亂畫一通,讓這幅畫從此完蛋,你的命就能保住。可是另一方面,假如你能細心研究這幅畫,然後在這裡畫上一筆,那裡點上一點,又在另一處擦掉一小部分,藉着諸如此類的方法,你就足以改造這幅畫,避免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卻不會損毀它的藝術價值。當然,要進行那樣的改造,需要很多時間才能完成,沒有無比的耐心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時間允許,除了你自己的性命,你一定也會願意拯救這幅畫。”

崔維茲說:“大概會吧,但你最後還是徹底毀掉了那幅畫。你大筆一揮,將細緻的筆觸和用色破壞殆盡,使精緻的形影和構圖面目全非。當一個小小雌雄同體性命受到威脅時,你馬上就那樣做了。可是在此之前,對於我們面臨的危險,還有你自身面臨的危險,你卻完全無動於衷。”

“當時我們這些外星人士還沒有立即的危險,可是我覺得菲龍突然身陷險境。我必須在守護機器人和菲龍之間作出抉擇,不能浪費任何時間,所以我選擇了菲龍。”

“真是這樣嗎,寶綺思?你將兩個心靈迅速衡量了一遍,迅速判斷出哪個較複雜且較有價值?”

“沒錯。”

崔維茲說:“我

卻以爲,那是因爲站在你面前的是個孩子,是個性命受到威脅的孩子。不論原先三個成人命在旦夕之際,你心中如何盤算,母性本能立刻將你攫獲,令你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他。”

寶綺思微微漲紅了臉。“或許有那麼一點成分在內,但並不像你冷嘲熱諷所說的那樣。在我的行動背後,也有理性的想法。”

“我很懷疑。如果背後有什麼理性的想法,你就應該考慮到一件事實:那孩子面臨的是自己社會中註定的共同命運。爲了維持那個世界的低數量人口,以符合索拉利人心目中的標準,天曉得已有幾千幾萬個小孩遭到處決。”

“情況沒有那麼單純,崔維茲。那孩子難逃一死,是因爲他過於年幼,無法成爲繼承人,而這又是因爲他的單親過早死亡,歸根結底則是因爲我殺了他的單親。”

“當時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這不重要。我的確殺了他的單親,所以我不能坐視那孩子因我的行動而遭到殺害。此外,蓋婭從未研究過那種大腦,這剛好是個難得的機會。”

“只是個孩子的大腦。”

“它不會永遠是個孩子的大腦,它會在兩側發育出轉換葉突。那種葉突帶給一個索拉利人的能力,整個蓋婭都望塵莫及。我只不過爲了維持幾盞燈的電力,以及啓動一個裝置來打開一扇門,就累得筋疲力盡了。班德卻能保持整塊屬地的電力源源不絕,連睡覺時都不例外,而且他的屬地跟我們在康普隆所見的城市相比,複雜度不相上下,面積則更廣大。”

崔維茲說:“那麼,你是將這孩子視爲大腦基礎研究的重要資源?”

“就某方面而言,的確如此。”

“我卻不這麼認爲。對我而言,我們好像帶了一件危險物品上來,有很大的危險。”

“什麼樣的危險?在我的幫助下,他會百分之百適應。他極端聰明,也已經顯現出對我們的好感。我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我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從他的腦部,我/們/蓋婭能獲得許多無價的知識。”

“萬一他生出下一代呢?他不需要配偶,他自己就是自己的配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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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要經過許多年,纔會達到生育的年齡。太空族的壽命長達好幾世紀,而且索拉利人向來不想增加人口,延緩生殖也許早已是他們的習性,菲龍在短期內不會有孩子的。”

“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訴諸邏輯。”

“我告訴你,菲龍會帶來危險。”

“你並不知道,也並未訴諸邏輯。”

“寶綺思,此時此刻,我感覺到了,根本不需要理由。還有,堅稱我的直覺永遠正確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寶綺思皺起眉頭,顯得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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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拉特在駕駛艙門口停下腳步,帶着幾分不安的神情向內探望,像是想判斷崔維茲是否在專心工作。

崔維茲雙手放在桌面上,當他成爲電腦的一部分時,總是維持這種姿勢,他的雙眼則凝視着顯像屏幕。因此,裴洛拉特斷定他正在工作,於是耐心地等在外面,儘量靜止不動,避免打擾或驚動他。

最後,崔維茲終於擡頭望向裴洛拉特,卻也不算完全意識到他的存在。當崔維茲與電腦融爲一體時,目光似乎總是有點呆滯渙散,好像他正以異乎常人的方式看着、想着、活着。

但他還是向裴洛拉特點了點頭,彷彿眼前的景象通過重重障礙,終於遲緩地映到他腦部的視葉。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舉起雙手,露出微笑,真正恢復了自我。

裴洛拉特帶着歉意道:“我恐怕妨礙到你了,葛蘭。”

“沒什麼大不了的,詹諾夫。我只是在進行測試,看看我們現在能否進行躍遷。我們剛好可以了,但我想再等幾小時,希望運氣會更好些。”

“運氣,或是隨機因素,和躍遷有關係嗎?”

“我只不過隨口說說,”崔維茲笑着答道,“但理論上而言,隨機因素的確有關。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可以坐下嗎?”

“當然可以,但還是去我的艙房吧。寶綺思還好嗎?”

“非常好。”他清了清喉嚨,“她又睡着了,她一定要睡夠,你應該瞭解。”

“我完全瞭解,因爲超空間分隔的關係。”

“完全正確,老弟。”

“菲龍呢?”崔維茲靠在牀上,將椅子讓給裴洛拉特。

“從我的圖書館找出的那些書,你用電腦幫我印出的那些,那些民間故事,記得嗎?他正在讀呢。當然啦,他只懂得極其有限的銀河標準語,但他似乎很喜歡念出那些字。他——我心中總是將他想成男生,你認爲這是什麼緣故,老夥伴?”

崔維茲聳了聳肩。“也許因爲你自己是男生。”

“也許吧,你可知道,他簡直聰明絕頂。”

“我絕對相信。”

裴洛拉特猶豫了一下,又說:“我猜你並不很喜歡菲龍。”

“我對他本身絕無成見,詹諾夫。我從未有過小孩,通常也不會對小孩特別有好感。我好像記得,你倒是有子女。”

“有個兒子。我還記得,當他是個小男生的時候,那的確是一大樂趣。這也許就是我將菲龍想成男生的原因,他讓我又回到了四分之一世紀前。”

“我絕不反對你喜歡他,詹諾夫。”

“你也會喜歡他的,只要你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相信會的,詹諾夫。或許哪一天,我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

裴洛拉特再度猶豫起來。“我還知道,你一定厭煩了跟寶綺思爭論不休。”

“事實上,我想我們不會再有太多爭論了,詹諾夫,我和她真的愈來愈融洽。幾天前,我們甚至作過一次理性的討論——沒有大吼大叫,也沒有互相指責——討論她爲何遲遲不令那些守護機器人停擺。畢竟,她三番兩次拯救我們的性命,我總不能吝於對她伸出友誼之手,對不對?”

“沒錯,我看得出來。但我所謂的爭論不是指吵架,我的意思是,你們不停地辯論蓋婭星系和個體孰好孰壞。”

“喔,那件事!我想那會繼續下去——很有風度地。”

“如果在這場辯論中,葛蘭,我站在她那一邊,你會不會介意?”

“絕對不會。請問是你自己接受了蓋婭星系的理念,還是因爲和寶綺思站在一邊,會讓你感到比較快樂?”

“老實說,是我自己的看法,我認爲蓋婭星系的時代很快會來臨。你親自選擇了這個方向,而我愈來愈相信這是個正確的抉擇。”

“只因爲那是我的選擇?這不成理由。不論蓋婭怎麼說,你該知道,我都還是有可能犯錯。所以,別讓寶綺思用這個理由說服你。”

“我認爲你並沒有錯。這是索拉利給我的啓示,不是寶綺思。”

“怎麼說?”

“嗯,首先,我們是孤立體,你我都是。”

“那可是她的用語,詹諾夫,我比較喜歡自稱爲個體。”

“這隻有語義學上的差異,老弟,隨便你喜歡怎麼稱呼都行。我們都包裹在各自的皮囊中,被各自的思想籠罩,我們最先想到的是自己,最重視的也是自己。自衛是我們的第一自然法則,即使會傷害到其他人也不在乎。”

“歷史上也有許多人物,曾經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那是很罕見的現象。歷史上還有更多的人物,爲了滿足自己異想天開的蠢念頭,不惜犧牲他人最深切的需要。”

“這和索拉利又有什麼關係?”

“這個嘛,在索拉利,我們看到孤立體——或者你喜歡說個體也行——會變得多麼極端。索拉利人幾乎無法跟自己的同胞分享一個世界,他們認爲絕對孤獨的生活纔是完全的自由。他們甚至跟自己的子嗣沒有任何親情,當人口過多時就會殺掉他們。他們在身邊佈滿機器人奴隸,自己替這些機器人供應電力,所以在他們死了之後,整個龐大的屬地也就形同死亡。這是值得讚美的嗎,葛蘭?你能將它跟蓋婭的高貴、親切、互相關懷相提並論嗎?寶綺思根本沒有和我討論過,這是我自己的感受。”

崔維茲說:“這的確像是你該有的感受,詹諾夫,我完全同意。我認爲索拉利的社會實在可怕,但它並非始終如此。他們的遠祖是地球人,近代的祖先則是太空族,那些祖先過的生活都很正常。索拉利人由於某種原因,選擇了一條通往極端的道路,但你不能根據特例來下結論。在整個銀河數千萬的住人世界中,你知道還有哪個——不論過去或現在——擁有類似甚至只是稍微雷同索拉利的社會嗎?即使索拉利人自己,若非濫用機器人,又怎麼會發展出這樣的社會?一個由個體組成的社會,假如沒有機器人,有可能演化出索拉利這種程度的恐怖嗎?”

裴洛拉特的臉稍稍**了一下。“你對每件事都過於吹毛求疵,葛蘭。至少我的意思是說,你在爲被你自己否定的銀河形態辯護時,似乎也相當理直氣壯。”

“我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蓋婭星系自有其理論基礎,等我找到了,我自然會知道,到時候我一定接受。或者說得更精確點,‘如果’我找到了。”

“你認爲自己有可能找不到嗎?”

崔維茲聳了聳肩。“我怎麼曉得?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要再等幾小時才進行躍遷?我甚至可能說服自己再多等幾天,但這是何苦呢?”

“你說過,多等一下會比較安全。”

“沒錯,我是那樣說過,可是我們現在夠安全了。我真正害怕的,是我們打算造訪的三個太空世界,通通讓我們無功而返。我們只有三組座標,而我們已用掉兩個,每次都是僥倖死裡逃生。即使如此,我們仍未獲得有關地球的任何線索,事實上,連地球是否存在都還無法肯定。現在我正面對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機會,萬一還是令我們失望,那該怎麼辦?”

裴洛拉特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有些民間故事——其實,我給菲龍練習閱讀的就有一則——內容是說某人能許三個願望,但只有三個而已。在這類情節中,‘三’似乎是個很重要的數字,或許因爲它是第一個奇數,所以是能作出決定的最小數字。你也知道,所謂的三戰二勝。重點是在這些故事裡,那些願望都沒有派上用場,從來沒有人許過正確的願望。我一直有個想法,認爲那代表一種古老的智慧,意思是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你的心願得憑努力來換取,而不是……”

他突然住口,顯得很不好意思。“抱歉,老友,我在浪費你的時間。一談到自己的本行,我就很容易喋喋不休。”

“我覺得你的說法總是很有趣,詹諾夫,我願意接受這個比喻。我們得到三個願望,已經用掉兩個,還沒有任何收穫,現在只剩最後一個了。不知怎麼搞的,我確定我們將再度失敗,所以我希望多拖一陣子,這就是我把躍遷儘量往後延的原因。”

“萬一又失敗了,你打算怎麼辦?回蓋婭?回端點星?”

“喔,不。”崔維茲一面搖頭,一面悄聲道,“必須繼續找下去——但願我知道該如何進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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