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明顯是讚美自己的話,穆千玥不由得愣了一下,她緩緩地垂眸望着懷中的嬰兒。
“怎麼,你給孩子起了名字沒?要不要我找算命先生給她算一個。”老一輩的都相信這個。
穆千玥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想好了,就改名安安吧,我不求她能成龍成鳳,只求她能一生平安。”
“安安?這名字好。”樑大娘認同的點了點頭。
安安真的相當的乖巧,喝過奶之後,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地呆在母親的懷抱中,樑大娘伸手去逗她,她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樑大娘,一雙小手緊攥成拳,那模樣可惹人心痛了炱。
樑大娘實在心痛得緊,不由得將她抱了過去。
看着樑大娘抱着孩子在病房中走來走去,口中還不停地說着什麼,穆千玥眼皮漸感沉重,不知不覺的,她便睡了過去----
同一病房一個產婦是剖腹產外,其他兩人都是順產的,一般產婦順產三天後就可以出院了,早上,護士走過來通知,她和隔壁牀的明天就能出院了棱。
她點了點頭。
隔壁牀的這兩日來相當的熱鬧,經常有親戚朋友過來看望,相比之下,她的病牀就顯得過分的冷清。
這樣的冷清有些異常,讓同病房的人都有了不同的揣測,這一天,隔壁牀的送走了一班同事,那當奶奶的抱着孫子在病房內轉來轉去,看到安安靜靜地躺在病牀上的她,不由得好奇地問道:“安安媽媽,這幾天來,怎麼沒見到你的男人呢?”
穆千玥聞言,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然而那老人家卻刨根問底地追問道:“是在外地工作吧?那也太不應該了,老婆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也得回來看一看纔是的。”見她不吱聲,老人家又問道:“昨天來的那個是你的婆婆吧?”
她伸手給安安擦了擦嘴角的,說道:“不是的!”
她這回答讓病房幾人都愣住了,她們每個人都以爲那老太婆是她的婆婆,這會,她竟然說不是,那豈不是說她在生孩子住院期間,一個親人都沒來過嗎?
想到這,那位老人家有幾分奇怪地與躺在病牀上的兒媳婦對視了一眼,隨即,她一臉尷尬地衝着穆千玥笑了笑,說道:“我看她對孩子那麼好,還以爲是孩子的奶奶呢。”
她搖了搖頭,沒再說話,只是抱着孩子緩緩地晃動着手臂,孩子感到舒適,衝着她可愛地打了個呵欠。
她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孩子,直到孩子睡過去,這會,那隔壁牀的新生兒也睡着了,她奶奶可能是累了,歪脖靠在牀上打起了呼嚕,而另一名產婦的孩子因爲有黃疸被護士抱去照藍光,整個病房難得的安靜。
窗外枝繁葉茂的枝頭上開出了一束束鮮紅的鳳凰花,一隻杜鵑鳥站在枝頭上翕動着它那灰褐色的翅膀,好一翻生機勃勃的模樣。
穆千玥扭臉望着窗外,雙眸定定地望着那伸展到窗臺外的枝頭。
記得以前御苑會庭的房子底下也種有幾棵鳳凰樹,每一年搬到那裡的時候,看見鳳凰樹開花,她覺得喜歡極了,還直追問他那究竟是什麼樹,那男人也不清不搜了好久才知道原本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名字---鳳凰樹。
那個時候,她還天真的以爲,她會和他在那所房子住上一輩子,在那裡生兒育女。
枝頭的杜鵑鳥飛走了,她依舊望得出神,直到懷中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來,她纔回過神來,趕緊安撫着孩子,可這向來乖巧的孩子這不知怎麼的,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無論她如何安撫都沒有停止的意思。
隔壁牀的小胖子此刻正睡着了,孩子的奶奶要害怕孩子被鬧醒,要她趕緊安撫孩子,可無論她如何安撫,這孩子哭聲就是不止,實在沒有辦法之下,她強行打起精神,抱着她下了榻,將孩子抱到走廊去。
今天孩子不知是怎麼的,整天哭鬧個不停,到了餵奶的時候,又不停地咳奶,一整天下來,穆千玥被折騰得都幾近虛脫,直到深夜了,鬧騰了一整天的孩子這才睡過去,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抱着孩子,歪着腦袋以一個奇怪的動作沉沉地睡了過去。
清晨一覺醒來,孩子依舊安安靜靜地呆在懷中,然而她卻發現孩子的臉色有些異常,嘴角出現一絲青紫,她不由得一驚,慌慌張張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這一摸,她頓時一陣通體冰涼。
這孩子,竟然手腳冰涼。
“安安---安安---”她拍着孩子的臉蛋,孩子竟然沒有一絲髮應。
隔壁牀守夜的老太太見她這邊有異動,不由得望將過來,這一看,老太太不由得咋呼道:“哎喲,那孩子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青紫,是不是昨晚睡覺不小心給捂住,窒息了。”
穆千玥一聽,腦袋一陣嗡然,她連鞋也顧不上穿,抱着孩子慌慌張張的就衝出了病房。
“醫生---醫生---救命---”她一邊在走廊上狂奔着,一路焦慮地呼救着,一名護士見她神色如此慌張也趕了上來,追問道:“怎麼了?”
“孩子,快救救我孩子。”
女護士低頭一看,見她懷中的孩子臉色異常,立時反應過來,趕緊將孩子抱了過去。不多時,就有數名醫生圍了上來,她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地看着醫生着給孩子急救,望望孩子那張青紫的臉蛋,她的腦袋一陣嗡然---
搶救過程的短短的幾分鐘,對於她來說竟像幾個世紀一般的漫長。
直到那頭傳來孩子的哭聲,她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了左手的手背。
一名醫生走過來,對着她說道:“放心吧,孩子已經被搶救過來了,只是我們還得給她吸一下氧和做個詳細檢查。”說完這話,醫生也沒有讓她看一眼,就將孩子從她眼前抱走了。
“安安媽,您還回房間休息吧,我們做完檢查,會將安安給您抱過去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一名年輕的女護士見她呆立在那裡,久久不動,不由得走過來安慰着她。
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孩子消失的方向,她木然地轉過身來,一步步地往病房走去。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孩子被醫生抱走後,久久沒有抱回來,她靜靜地坐在病牀上,一雙眸子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彷彿丟了魂似的。
同病牀的人都在那裡吃着午飯,幾人見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坐了一個上午了,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不由得跟她說道:“安安媽,你不吃飯嗎?”
她定定地望着窗外的雙眸轉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放心吧,你那孩子吉人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這人安慰着她,然而她口中雖如此說着,心中卻也知道自己的話沒多少信服力,這麼小的孩子,突然間窒息,那情況是可大可小的。
隔壁牀的今天就出院了,孩子的爸爸、爺爺奶奶連同孩子的外婆外公都來齊了,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圍在孩子的母親坐在那裡談話家常,那個肥肥白白的大胖小子安安靜靜地在母親的懷中睡着了,一家人是如此的熱鬧、溫馨---
穆千玥靜靜地靠坐在病牀上,短短一個牀位之隔,卻彷彿是置身於兩個世界。
直到下午,隔壁牀的按照護士的要求辦好了出院手續,一家人抱着新生的嬰兒歡歡喜喜地出院了,臨走之前,孩子的母親一臉同情地看了一眼坐在病牀上的女人。
“別看了,走吧---”孩子的奶奶催促着。
這位新媽媽點了點頭,扭頭跟着家人走出了病房---
是夜,樑大娘收了檔,就提着飯趕到了醫院,一進病房,她就覺得這病牀裡冷清了許多,她不由得說道:“千玥,這隔壁牀已經出院了嗎?”
“嗯。”牀上的人幽幽的應了一聲。
“我們也該辦出院手續了吧?”樑大娘說完這話後,不由得一臉奇怪地咦了一聲,她四下張望了一下,也不見孩子的蹤影,不由得追問道:“安安呢?”
聞言,穆千玥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聲,她默默地垂下了雙眸,不想樑大娘擔心,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醫生說要帶她去檢查一下。”
“這人好好的哪需要做那麼多檢查,這醫院該不會是想大賺我們一筆吧。”樑大娘滿腹疑惑地說道。
隔壁那剖腹的準媽媽聽了這話,張口想要說什麼,可她瞟了一那一臉黯然的孩子母親之時,到了嘴邊的話欲言而止---
生完孩子之後,她最害怕的就是上廁所,很痛很痛。
她強忍着這刀割似的痛站起來,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那面無血色的臉---她靜靜地望着鏡子裡的自己---穆千玥你這是幹什麼?幹嘛哭喪着臉?安安她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如此跟自己說道,她輕輕地扯了一下嘴角,整理了一下一頭亂哄哄的頭髮,推開廁所的門,就見到醫生站在她的病牀前,她心頭一緊,心直砰砰地跳着,她不由得加快腳步走上前。
“醫生,我家安安她怎麼樣了?沒事吧?”
醫生轉過臉來望着她那張滿是希冀的臉孔,他不想幻滅這位母親的希望,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他將手上的那份報告給她遞了過去,女人拿在手裡看了一眼,一臉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孩子的肺部嗆着的,經過我們檢查,發現她的心臟有雜音,b超結果顯示,是心室隔膜缺損將近2毫米。”
說完這話,見這女人一臉茫然地望着自己,醫生知道這些醫學名詞她沒不懂,不由得加了一句:“根據我們初步診斷,是新生兒先天性心臟病,需要長期跟蹤治療!”
穆千玥聞言,只覺得晴天霹靂!
心臟病?看上出如此粉嫩健康的孩子,怎麼會是心臟病?她一個站不穩,整個人癱在那裡----
“哎,你們知不知道,403病房28號牀位的那個孕婦,她住院這麼久,都沒有一個親人來看過呢。”
“不是吧,怎麼會沒有人來看呢,生孩子是多大的事呀。”
“也許是未婚先孕也不一定。”
“我看那女人長得挺漂亮的,會不會是那種不正常的關係的情況下有的孩子,最近這種事已經屢見不鮮了。”
“你是說孩子的父親是有家室的。”
“難道不是嗎?只有那種情況,孩子的父親纔不能來看的,我都留意到了,這幾天以來就只有一個老太婆和一位大嬸在照顧她。”
樑大娘從茶水間打了一壺熱水,從走廊經過,好巧不巧的就聽到一間病房內傳來這麼一段話,這三姑六婆的,在醫院不好好呆着,淨在人家背後嚼舌頭---
道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樑大娘可不是省油的燈正想進去臭罵她們一頓,她剛走進去,就聽得裡頭一個頂大大肚子的孕婦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唉,這女人挺可憐的,我剛剛聽護士說,現在又診斷出她的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呢。”
“那實在太可憐了!”
“可憐什麼?你們不知道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先天性心臟病?聽了話,樑大娘不由得呆住了,站在原地久久沒法回過神來,一名說是非的婦人眼角瞟到她的存在,一驚之下心虛地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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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夜晚總帶着一股熱氣,尤其是一個居民的空調排氣口,每每走過,她覺得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熱氣撲面而來。
一名女子氣喘吁吁地推着一輛手推車緩緩地穿過那狹窄的巷口,她背後還揹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走起路來,特別的艱辛。
推着推車走了好一陣子,也許覺得太累了,她不由得停下來,伸手揉了揉被背繩勒得生痛的肩膀。休息了片刻,她又推着車繼續往前走去。
來到了家門前,她如往日一樣,將那輛手推車小心翼翼地鎖在牆角,然而,她這輕微的動靜卻引起了樓上房東的注意,那陽臺的燈立刻亮了起來,房東太太在陽臺處俯身望將下來,見她回來了,並急急地拿了一串鑰匙趕了下來,在樓梯口將人給攔住了。
一看是她,穆千玥立時明瞭她的意圖,不等她開口,她就識趣地說道:“陳太太,請你等一等,房租我已經備齊了,這就拿給你。”面對房東太太,她覺得有幾分氣短,因爲她已經久了將近四個月的房租了,爲了給孩子治病,她幾乎化光了所有積蓄,所以這四個月來,她一直都是拖欠着房租沒法交的,房東太太已經追了好多遍了,她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就太不人道了。
陳太太聞言,那張鐵青的臉孔這纔有了笑容。
她側過身來,讓這女人打開-房門,她也緊跟着走了進去。
背後的孩子很沉,穆千玥想要將孩子放下來,陳太太見狀,卻說道:“你還是先將錢給我吧。”
沒有辦法之下,她只得走到牀頭櫃前,將第一個抽屜打來開,從裡頭拿出一個鐵盒,打開鐵盒,她拿出一疊錢數了數,扣下三張百元大鈔,她將這四個月來拖欠的房租交一共兩千四百塊錢遞給了陳太太。
陳太太接了過來,拇指舔了舔唾沫,開始一張張地數了起來。
趁她數錢的空檔,穆千玥坐在牀上,動作熟練地鬆開揹帶,然而,被她這一動,原來熟睡中的孩子被驚醒過來,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聽到這哭鬧聲,陳太太不由得皺了皺眉,下一刻,她從手中的紙幣中抽出一千元,給她遞了回來。
望着這一疊被退回來的錢,穆千玥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正欲開口問,卻聽得陳太太說道:“這是退還給你的押金,安安媽,這幾日你就抓緊時間找地方搬走吧,這個房子我要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