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說話,莫穎姿黑着臉走到沙發跟前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再說話,但見她彎身拉開了玻璃臺底下的一個抽屜,從中拿出一個指甲銼,竟若無其事地修起指甲來----
修了幾下,又衝着指甲的甲屑吹了幾下----
穆千玥就這樣再度被晾在那裡。
她是有意讓自己難堪的,穆千玥知道,自己再呆在這裡只會自取其辱,於是她衝着莫淡淡說道:“莫小姐,我先回去了。”
說罷,她沒等莫的迴應,轉身就往門口走去--刖-
從來沒人敢如此跟她說話,莫穎姿擡眸望着她有些冷然的背影,雙眸閃過一絲寒光。
回到財務部,穆千玥明顯感受到辦公室的氣氛有些異常,但她選擇了沉默,低頭默默地往座位走過去,正在與黃麗蓉交頭接耳說着悄悄話的廖碧兒這會卻湊了上來,一臉詭異地對着她說道:
“喂,千玥,你知道嗎,你捅出一來的大婁子要出問題了,聽說方纔莫總今天剛從分公司回來,一聽說這事就大發雷霆了,劉總監和冬姐都被到董事長辦公室去了呢。藺”
聞言,穆千玥的心又是一沉,
廖碧兒見她臉色不大好,非但沒住嘴,又加一句:“千玥,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呀。”她嘴裡雖然說着關心她,臉上卻掩不住看好戲的期待。
穆千玥心情極低落,她無力地衝着廖碧兒輕扯嘴角,沒說什麼,神態黯然地坐回座位上繼續着方纔被打斷工作。
見她跟個悶葫蘆似的,站在一旁的廖碧兒覺得無趣,轉身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不多時,耳邊又響起她與黃麗蓉兩人竊竊私語的交談聲,一會說董事長怎麼怎麼的,一會又說她與冬姐怎麼怎麼的,兩人雖已壓低了聲音,可穆千玥卻依舊能聽個一清二楚,她聽在耳中,心裡極不舒服,可她也沒再吱一聲,只是一個勁地埋頭工作着,試圖用工作來麻木自己的神經---
桌面上的座機突然間響了起來,竊竊私語說得起勁的兩人突然打住了,皆一臉好奇地望了過來。
穆千玥心中隱隱約約覺得這個電-話不尋常,她懷着複雜的心情接起話筒:“喂。”
“穆千玥是吧?”電-話那頭傳來前臺職員的聲音:“讓你到莫總辦公室去一趟。”
懷着一絲的不安與忐忑,穆千玥來到了董事長辦公室,果然,劉總監、冬姐包括人事部的經理都在辦公室,因她的到來,衆的目光全都停駐在她的身上,偌大的辦公室籠罩着一股濃重的氣氛,沉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人事部的經理向她投來責怪的目光。
莫總坐在正中央,陰着臉望着她,尚未等她開口,就出言質問道:“你就是那姓穆的?”
“嗯!”穆千玥垂手而立。
“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連一點小事情都辦不好?”莫總一開口就是責備,穆千玥擡眸看了冬姐一眼,冬姐站在那裡望着她,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穆千玥知道,恐怕冬姐已經抓緊機會在莫總跟前將責任全數推到自己頭上來了。
也是,官字兩個口,站在莫總的立場,他怎麼可能會聽信她一個小小的職員的解釋。
想到這,她的心揪得死緊,竟就當真沒有開口多作解釋,一心認爲自己即使再解釋也是徒勞無功,所以由始至終她都選擇了沉默。
就在這時,林曉冬卻率先開口了:“莫總,對不起,千玥是我手下的人,都怪我管理不周,要怪就怪我吧,千玥她以前也沒犯什麼大錯,望莫總給她一次機會,日後我一定會多加督促的。”
這人竟給自己求起情來,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頂頭上司的厲害,聽到這裡,穆千玥嘴角不知不覺得往上揚起來,心中覺得可笑之極。
隨後,林曉冬還冠冕堂皇地爲她穆千玥說了幾句好話。
莫總卻只是輕咳了一聲,什麼話也沒說。
緊接着,幾個領導就在一塊討論着創辦年會的其他事項。
半個小時下來,穆千玥僅是如佈景一般站在原地,沒發過一言,而且也不需要她發言,她的到來,純粹是來接受責備,純粹是讓莫總認個臉,看看究竟是何許人連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而已。
正到傍晚七點,衆人才從莫總辦公室散去,這時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望着那走在人羣后方的垂着肩膀的女職員的背影,莫奕聰一臉不滿地扭頭對着向後的陳助理吩咐道:“這個財務部的,下個月不必回來上班了,你跟劉原說一聲吧!”
他說得果斷,可一旁的陳助理卻沒有立即回話,莫奕聰有些奇怪地扭頭望過去,見陳助理臉上的神色卻有些奇怪,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
莫奕聰立時就不高興了:“怎麼,你覺得這人還有留下來的必要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莫總,您沒留意到嗎?”陳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我要留意什麼?你到是將話說清楚點啊。”莫奕聰心情本就不太爽快,此刻見向來利索的助理老是支支吾吾的,不由得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陳助理見狀,趕緊說道:“這女的其實就是那天御豐的李董來咱們公司樓下接的那個女的。”
“什麼?”
見陳助理一臉篤定地點了點頭,莫奕聰臉上盡是震驚之色。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覺得伸出手,指着門外的方向,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就是她---?-”
特助衝着他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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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感覺癢癢的,她伸手輕輕撫上手臂上的那道結了痂的舊患,心中煩悶之極,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恨不得用指甲狠狠一摳,將這惱人的痂給摳出來,可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因爲她從來不是做事不計後果的人---
從公司大樓出來,她沒有跟往常一樣立即往地鐵站而去,而是不知怎麼的就鬼使被差地來到了平安廣場的噴水旁前,噴水池的水時而高時而矮地涌動着,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然而穆千玥卻絲毫沒有心情觀賞,她漫無目的的在廣場上走去着,最後地在不遠處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與行色匆匆的行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最近在公司,短短兩日的辦公時間讓她感覺比一個月還要漫長,圍繞在她身邊的盡是低氣壓,她很清楚,同事們明裡背裡都在討論着她什麼時候會被解僱,而她,也在默默地等待着,只是等待總是漫長的----
‘杞人憂天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能等到遇到問題再去面對、再去解決!’以前,每當她遇到煩惱、憂慮的事情之時,他,那個與她最親密的男人總用這句話來開解她,以前但凡遇着什麼事,她第一時間就是向他傾訴,他儼然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避風港。
如今,她心存芥蒂,那看似近在眼前的港灣卻是離她如此的遙遠,手機就握在掌心,此時此刻,她渴望聽到他的聲音,卻始終沒有勇氣給他撥打過去。
他現在在幹什麼?
----是否是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她一下一下轉動着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鼻子不由得一陣發酸。
老公,我是不是有什麼做得不好,他不再喜歡我了?
她向來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外表開朗、然而卻時常多愁善感,甚至有些悲觀,往往想不通的事就一個勁在腦海徘旋,非常容易鑽牛角尖,這一刻,心情本就糟糕的她就更是如此,想到他,想到那種種可能,越是往裡想,她的心情就越是沉重,想着想着,她竟將自己弄進了死衚衕中,工作上的失意,感情上的無助以及她對自己最親密的人的猜疑心讓她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脆弱的心幾乎都要破碎了,她再也抑制不止,伏在膝上抽泣起來---
廣場的噴水池風風火火地噴涌了一會兒,又戛然而止,整個廣場頓時變得空蕩蕩的;沒有了那陣陣水聲,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
穆千玥木然擡起頭來,一名匆匆路過的行人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她伸手輕輕拭了拭眼角,卻沒有起來,只是如此靜靜地坐着,如一座孤獨的雕塑---
策劃部經過幾日的拼搏,終於解決了一樁極複雜棘手的提案,衆人都大鬆了一口氣;總經理翁卓凡爲人處事可謂八面玲瓏,爲了犒勞手底下那班下屬,翁卓凡一發話,因此尚未到下班時間,整個策劃部就已經轉移陣地到公司附近最出名的那家西北風味的餐館集合了。
一頓酒足飯飽過後,那班傢伙還嚷嚷着要趕下一場,翁卓凡完全沒有心情,爲了不掃衆人的興,他將一個信用卡遞出去後就獨自離開了。
驅車一路沿着城北大道駛去,剛駛過公司大樓沒多遠,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獨自一人孤伶伶地坐在平安廣場的石階上---
他清楚感到自己心底的那一絲異動,他也明白這異動的意味,因此他極力剋制着停下車的***,車子很快從平安廣場前駛了過去,只是這一路上,他的心都是沉甸甸。
夜色變得漸漸濃厚,翁卓凡坐在陽臺上處一口一口地抽着煙,在他的右手邊的菸灰缸裡頭,已經散落着數根菸頭,然而這嫋嫋飄散在空中的白色煙霧卻緩解不了他那緊鎖着眉睫,以及深邃的眸色內的一絲落寞---
空氣中繚繞着濃烈菸草的味道---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煙,兩道白煙直噴出來,煙霧瀰漫着。
側頭望出去,a城的天空跟他的陰鬱的心境無異,望着眼前烏濛濛的一片,充滿了混濁的天空,腦海中是揮之不去的那坐在廣場階級上的孤單身影。
他彷彿看到了她的雙眸落出一絲的茫然----
下一刻,他狠狠地將手上的菸頭往菸灰缸上一摁,匆匆起身走進臥室,順手抓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去---
正在臥室內對着平板電腦玩着遊戲的陸雨華扭頭見狀,頓時大驚失色地丟下平板電腦,一臉緊張地在他後頭追了上去:“剛回來你又要出去了?”
男人卻頭也不回,只是埋頭往門口走去,而且步履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陸雨華看在眼裡,不由得急了,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她一跺腳,在後頭破口大罵:“翁卓凡,你給我站住---”
眼看他人已經走到門口了,情急之下,她抓起一個花瓶往前狠狠地摔了過去,伴隨着“哐!”的一聲巨響,翁卓凡終於回過頭來,雙眸卻跟看怪物一般望着她。
陸雨華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漠視,一下子向日來所有的委屈都直竄上腦門,她紅着眼睛衝到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咄咄逼人地指控道:“翁卓凡,難道這個屋子長了刺不成,你一回來,也不跟我說話,你當我是透明的嗎?”
“你倒是說話呀---”她伸手推了他一下,他的身子只是動了動,依舊沒有言語。
陸雨華的態度一下子軟了下來,她衝着這個甚至有些木然的男人哭訴道:“翁卓凡,我心裡也難受,你知道嗎?”說到這,她伸手來,模樣極可憐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卓凡,你告訴我,你心中到底還有沒有我?你告訴我---”
望着她的臉孔,又掃一了眼玄關處那滿地的碎片,翁卓凡只覺得一陣的無力感,他輕輕撥開了她的手,淡淡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讓我靜一靜吧,好嗎?”
語結,他轉身就欲離開,陸雨華卻不肯了,她一下子竄到他的跟前,一改方纔軟弱的態度,一臉盛氣凌人地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大聲怒吼道:“翁卓凡,今日你不將話說清楚就甭想離開這個家半步。”
翁卓凡皺着眉,一側身,頭也不回地毅然越過她走了出去。
華燈初上,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他驅着車一路來到平安廣場,可放眼望過去,廣場上靜悄悄的,哪裡還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望着平安廣場那爭相噴涌的噴泉水柱,翁卓凡一臉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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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正在進行中,偌大的會議室內顯得一片的肅穆,伴隨着主講人的陳述,幻燈片也在在閃動着;就在這嚴肅的氛圍中,一名女秘書躡手躡腳地拉開會議室的門,走了進來,並小心翼翼地壓着步履一步步往前移動着。
她以爲在這昏暗的燈光之下,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然而她沒留意到,主席位上的男人的目光卻始終跟隨着她的背影。
這名女職員身上的那套裙裝與他妻子今早出門時穿的竟如出一轍,長長黑亮的頭髮同樣整整齊齊地紮在腦後。
男人嘴角不由得往上一揚,勾勒起一絲不經意的輕笑,他的妻子也很喜歡如此垂着頭走路,只是她的個子明顯比這名女職員要矮一些,骨架也要小一些---
會議主持詳細闡述了提案,隨着幻燈片的畫面的轉換,會議主持轉過臉面向着主席座上的男主,就等着聽從他的指示,然而他這一望過去,不由得驚呆住了,因爲他竟發現,做事向來嚴謹專注的董事長,竟然---走神了。
主持人佇在原地,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接下來的沉默,只能一臉求救地望向那走神的男人身旁的位置。
金特助很快發現了他的窘境,他果斷地俯首在身旁的男人耳邊輕聲提示了一聲:“董事長,闡述已經結束了!
李文瀚這纔回過神來,他很快將目光收了回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桌面上的提案資料上去,略略翻閱了一下,這纔對着主講座上的經理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肯定,屈經理頓時如釋重負,他趕緊將幻燈片一關,下一刻,整個會議室變得無比的豁亮,數十雙眸子皆齊刷刷地望着主席座上的男人,衆人眼裡盡是滿滿的期待,卻又極其緊張地就等候着男人發言。
要知道之前幾次會議的提案,男人短短一句否決的話就將他們忙碌了許久花費了許多心血的提案判了死刑。這一次,已經是大家所有的心機了,面臨着重大的考驗,衆人又豈能不緊張。
“基本上沒什麼問題,就按這個提案來做吧。”男人並沒有讓衆人失望,男人短短一句話,一個需要耗資宏大的興建項目終於塵埃落定,衆人不由得大鬆一口氣。
隨後,男人沒再多發一言,只是淡淡地宣佈會議結束,隨即就起身離開了會議室,男人前腳剛離開會議室,大門一關,會議室內立時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回到他專屬的董事長辦公室,李文瀚隨手將外套丟在一邊,坐上寬大的大班椅上,臉上帶着一絲煩惱的神色。
極少見他這模樣,金特助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怵,他不由得開口問道:“董事長,要給您來杯咖啡嗎?”
男人擡頭,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不用了,你出去吧。”
“是!”金特助不敢多言,聽從他的吩咐轉身走了出去,留給他一個私密的個人空間。
李文瀚靜靜地坐在大班椅上,好半晌,他將桌面的文件拿了過來,翻了翻,卻怎麼也看不進去,他身子一轉,將轉動式的椅子扭向玻璃窗的方向,透過立地玻璃,他眯起雙眸一臉沉思地居高臨下望出去,良久,他的目光收了回來,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的那支智能手機---
女人落寞的臉孔總在他腦海揮之不去,這幾日盤旋在她四周的低氣壓,他不是看不到,只是最近他實在是太忙了,忙得都沒有閒暇去關心她。
他的女人他最明白不過了,她一旦遇到什麼想不通的事情,就總會鑽進了牛角尖出不來了。然而即便如此,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生悶氣什麼的,過一兩個小時也就過去了,然而像這一回,能對着自己繃着臉如此長時間,已經是破了紀錄了。
剛開始他以爲她只是跟自己鬧鬧彆扭罷了,可如今看來,事情似乎遠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不知怎麼的,他竟懷念起她那毫無顧慮的笑容,要想重新看到她那笑容可掬的模樣,他得多花些心思才行了---
想到這,他再也坐不住,將脖子上的領帶扯了下來,隨手丟在一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去---
金特助見他這麼快就走出來了而且步履還有些急,先是一愣,很快湊到男人身邊請示道:“董事長,您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