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壯了壯膽子,先大喊了一兩聲,其實當時我的做法非常愚蠢,如果暗處有什麼東西想要對我不利的話,我這麼一聲喊叫,其實已經暴露了自己。
不過,在當時的情形之下,一切都瀰漫着詭異的氣息,已經無法想到太多太細的東西,但一剎那,還是有一點不太對勁的感覺,一瞬間穿過我的腦海。
關注我之前的冒險經歷的讀者們,往往都知道,人類在危機時刻所能發揮出的潛能,是非常巨大的,表現在我身上,就是某種一閃而過的靈感。
這種靈感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明晰,我心頭跳動得更加劇烈了!
——在這艘所謂的“鬼船”上,眼下有個東西十分地不協調,不合常理,但是我又說不出不合理之處,到底是在哪裡!
不過,既然所謂“鬼船”,當然是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否則它當年消失在澳洲海警的眼皮子底下,難道就合常理了麼?
是“燈光”!!
我忽然想到了,那讓我覺得不安而且不協調的地方,就是燈光!一艘消失了很久的船,船上的能源和電力肯定早就用完,只能隨着海浪漂流,既然沒有能源,又怎麼會有燈光?
我定了定心神,向着亮着燈光的船艙走去。
門縫裡沒有透出光亮,但門輕輕一推就開了,這一點讓我吃了一驚,在推開門之後,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再次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收拾得很乾淨,房間內的裝飾讓我想起了阿蘭梅林,如果讓他佈置這個艙室,想必也會弄成一種類似的華麗巴洛克風格。
艙室內還有一個門,我走了進去,依然空無一人,只不過這個房間裡放置着一個固定在牆壁上的上下雙層鐵牀,看起來很像是尋常海員的臥房。
“查羅斯先生!查羅斯先生!你考慮好了嗎?”
忽然,一個極其尖銳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嚇了我一跳。我下意識地一轉身,就是一個飛腿。
在我所學的詠春拳的體系中,都是近身格鬥的動作,踢腿攻擊的位置,最高也就到大腿,所以我這一腳,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雜物嘩啦啦掉了一地。
“什麼聲音?查羅斯先生?”聲音繼續叫道。
我“唔”了一聲,四下一望,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影,不由心下大覺奇怪,喊道:“有人嗎?滾出來!”
“沒有人!沒有人!查羅斯先生,你在我們的船上,是絕對安全的,放心!不用擔心那幫俄羅斯人會找到你。”
這個聲音簡直自相矛盾地可笑,他一面躲在某個見不得人的暗處在和我對話,另一方面還說“沒有人”,簡直滑稽極了!好像債主在房子外大叫,躲債的卻高喊“我不在家”一樣。
但是在當時的情形下,我卻笑不出來,因爲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這個發出聲音的人似乎看不到我,他不斷在問我周圍的情況,還問我“同不同意”——當然,他不是真的在問我,大抵是把我當做一個叫“查羅斯”的男人了。
我逼着自己冷靜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我發現這個聲音,是從某處牆壁上傳來的。我小心翼翼地摸過去,一邊不斷和那個聲音說着模棱兩可的廢話,一邊在牆上四處摸着。
終於,我摸到了一小片牆壁,似乎聲音就是從後面傳來的,但牆後顯然就是甲板了。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摸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挑開牆紙,露出牆上的一個揚聲器來。
原來如此!!
既然這艘船上有着揚聲器!那麼說明這一切都是有人操縱的,這一切根本不是什麼鬼船!只是發生了一些我目前還不甚明瞭的事情罷了!
但是即使事情和靈異無關,但也很詭異得緊了!
我不理那個揚聲器,把蒼天之拳套在手上,“砰”地一腳踹開艙門,大步地走了出去。既然這一切都是人在搞鬼,那我就要把那個裝神弄鬼的人揪出來!
我在船上像個發怒的公熊一樣到處亂跑,船的上上下下每一個角落都被我翻了一個遍,確信船上真的再沒有其他人了。
這艘船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也許只是我的船舶知識還不夠豐富,有什麼古怪都看不出來也不一定。
我再次返回甲板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了。我在船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初升的夕陽照在船的甲板上,給一切都賜予了極長的影子,那個屍首也毫不例外。看着屍體的長長影子,我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我走了過去,翻弄屍體,想找到一些能夠證明屍體身份的東西,只找到一個製作精美的鼻菸壺,上面刻着“”兩個字母,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是說,這是這個鼻菸壺的主人的名字?
一切努力徒勞無果之後,我悻悻然回到了船艙,想來想去,既然這艘船上沒有什麼危險,那麼,和那個揚聲器裡的傢伙談談,也許倒能搞清楚點什麼事兒。
我的肚子餓了起來,船艙裡的冰箱裡有杜松子酒和肉醬罐頭。我打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吃完之後,對着揚聲器裡喊了幾聲,但是,此時的揚聲器裡,卻聲音全無了。
我吃完罐頭,走上甲板。此刻,船隻越來越往地中海的中央去了,已經基本看不到海岸線。我想到若是船上的食物吃完了,船就這麼在海上漂着,那麼我不是被餓死也是被渴死。至於在海上釣魚求生,天啊,讀者們千萬別把巴哈姆特當成魯濱遜什麼的,其實我不會的東西也是很多。
我回到了船艙,趴在桌上倒頭就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直到夜裡,大約十一二點的時候,揚聲器裡才又傳來沙沙的電波干擾聲。
“查羅斯先生。”這次的聲音換了一個人,語氣比之前嚴肅,帶着一點奇怪的口音。
我一聲不吭,靜靜地聽着,那個人自顧自地朗誦了一些新聞,用我聽不懂的一些語言,看起來很像是哥薩克的土語,然後他又用英語在不斷地勸導我,似乎我是個打死不招的囚犯一般。
我試圖從他們的話裡分析出一些端倪,於是也偶爾和他們說話,說一些幾乎不沾邊的廢話。
漸漸地,我發現一些規律。揚聲器裡的傢伙們似乎只是在深夜的時候,才和查羅斯說話,其他時候就彷彿消失了一般。
又到了夜晚,我整理好思路和思緒,心裡略有一些激動和緊張。
我的計劃有了改變,既然這些人把我當做是什麼查羅斯先生,那我乾脆就冒充到底好了,看看這些傢伙到底想幹什麼!最好能設法找人來救我,不管到時來的是船還是飛機,憑我的機智,總有逃出生天的辦法。
我心裡主意暗暗打定,搬了一張高背椅子,坐在揚聲器的正對面,等着那個聲音的出現。
果然,到了十一二點之後,那個聲音又出現了,這次是第一次我聽見的那個聲音。
聲音小心翼翼地問:“查羅斯先生?查羅斯先生?”
我嘆了一口氣,裝作很無奈的樣子道:“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放了我?”
“我們的要求,您只要答應……”
“我答應,我答應,先把我弄上岸去!”我不等他說完,打斷道。
“那您是答應和……見面了?”他說了一個名字,我難以複述出那個發音,只好暫且稱爲T先生。
“和誰見面都無所謂。見鬼!”我粗魯地道,“這艘船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
我本來想說,只有“一具屍體”的,後來我心中一動,轉口說成“……只有爲數不多的食物了……”
後來,當我瞭解事情的原委之後,爲我的急中生智捏了一把冷汗,因爲如果當時我提到那具屍體,只怕我很快就會死在地中海里,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食物我們會安排到船上的。”那個聲音聽說我願意見T先生,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船上的其他人呢?”我問那個聲音。
其實,這個問題我問他是很不合理的,因爲我至始至終都在船上,這個問題要是出了差錯,很容易會暴露我的身份。
“船上一直都沒有人啊。”那個聲音帶了點詫異,“查羅斯先生你不是問過這個問題了麼?具體的原理,我已經給您解釋過了!”
“哦哦!”我生怕露陷,急急道,“我最近在海上漂得久了,有點頭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T先生?”
“很快,您的海上囚籠生活就要結束了。這對我,對您,都是一件好事!”那個聲音興奮道,“其實,我們師生一場,我也不想您受到什麼傷害!但您是個不折不扣的布爾什維克,這讓我不太放心……”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個聲音剛剛的那句話,忽然透露出了很多有趣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