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正在播放Shakin Stevens的Because I love you,兩個人面對面坐着,目光自然的接觸在一起,這次他倆都沒有躲開,而是彼此凝視着。很多年沒見的人,再次相見之後應該會互相寒暄一下吧,比方說些好久不見之類的話,不過兩個人似乎都是有意忽略掉這些話似的。他們都希望彼此能忘掉這麼長時間的分離,就像大家彼此從來沒分開過。不過事實上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彌補這麼長時間的空缺。
“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莫秋勉強笑着說。
“還好,你呢。”冬婭問。
莫秋想要讓自己回答的有感情些,不過想了想還是說:“我也很好。”說完之後,莫秋總覺得談話就要結束了似的,後悔剛纔沒有再問些什麼。不過還好,店主把咖啡和點心端了上來,兩個人吧注意力都集中在各自的咖啡上。
莫秋看着喝咖啡的冬婭,現在的冬婭比十年前多了一份成熟的韻味,不過那份不容易親近的感覺還在。時間改變了一些東西,不過有些東西卻怎麼也改變不了。十年前青澀的冬婭的樣子還是如此清晰,只不過像是舊照片一樣開始泛黃。
上一次跟冬婭這麼面對面坐着喝東西是什麼時候來着,莫秋在腦海裡翻找着這方面的記憶,那應該是在高三最後的時光裡吧。第二次模擬考試冬婭成績不理想,所以情緒很差,上課的時候幾乎聽不進去。莫秋考得雖然不錯,但是有些忍受不了教室裡死氣沉沉的氣氛,最後兩人決定逃課出去玩。
逃課雖然聽起來很酷,其實玩的並不是很輕鬆,一方面要躲避被老師發現,另一方面大家都在上課也沒什麼人跟自己玩。他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那就是學校後面的松樹林,那裡很少有人去,而且地方很大,如果慢慢走可以走上半天。
天氣有些熱,松樹林裡還算涼快,兩個人漫無目的的在松樹林裡走着,互相說着男生或是女生宿舍裡的趣事。那時候的他們似乎走的很近,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協調。松樹林裡有一條小河,本來兩個人要繞過小河到另一邊去,結果冬婭卻不小心掉進了河裡。本來莫秋以爲冬婭會驚慌失措的喊救命,結果冬婭站起來就走了上來,那條河原來很淺只到冬婭的膝蓋。
冬婭的衣服溼了,只能留在松樹林裡等衣服曬乾。莫秋覺得無聊就想去買點喝的,不過冬婭拉住他,不讓他走開。莫秋從冬婭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慌,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一個連死亡都不怕的人怎麼會這麼害怕孤單。莫秋告訴冬婭自己只是口渴去找點喝的,一會就回來,冬婭這才放開他的手。
莫秋回學校商店買了兩瓶可樂,然後跑回了松樹林。莫秋把可樂遞給冬婭,兩個面對面靠在樹上,雙腳蹬在一起慢慢地喝着可樂。燥熱的陽光透過樹林的罅隙,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他們彼此沒說話,享受着整個下午的悠閒。不過逃課的事最終還是被班主任發現了,兩個人被罰在教學樓的柱子上把那天的試卷補上。雖然貼在柱子上寫試卷的滋味並不好,但他們的心情卻很不錯。
冬婭看着身着筆挺西裝,溫文爾雅的莫秋,很難跟之前那個有些邋遢的男生聯想起來。不過從早上剛刮過微微有些青色的鬍鬚,還有不算整齊的頭髮讓她確定是莫秋沒錯。不過現在的莫秋變得穩重的多,不像以前那樣口若懸河。
“兩個人感覺好像是過了很久,冬婭把咖啡杯放下說,你現在是醫生?”
“恩,外科醫生。”莫秋想要把自己的職業說的詳細些,不過他知道就算說的再具體,自己也只是一名外科醫生。
“那以後生病可以找你了。”冬婭打趣的說。
“希望你不要生病。”莫秋幾乎沒怎麼想就脫口而出,不過說完兩人都感覺這個玩笑開的有點過,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莫秋問。
“在商場做樓層經理。”冬婭本來想從包裡拿名片給莫秋,不過手伸進包裡又覺得這樣有些不方便。
“你的工作應該很累吧?”莫秋試探着關心道。
“還好,商場裡就是這樣忙的時候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不忙的時候也是很閒,倒是你的工作應該不輕鬆吧。”冬婭說。
“也是偶爾有些忙。”莫秋倒是希望自己不忙,這樣醫院可能會少賺些錢,但起碼說明會有更多人健康,不過沒有一種工作是不矛盾的,就算是冬婭也是一樣。莫秋拿了一塊點心,細細的咀嚼着,順便抽空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你們搬到這裡來有多久了?”莫秋本來想問她和齊暉一起到這多久了,不過他想避開齊暉,這樣能略微減少自己的犯罪感。
“四年前搬過來的,一直住到現在,你呢?”冬婭問。
“六年前大學畢業之後就到這邊的醫院實習,然後就沒有離開過。”莫秋回答道。
“原來我們竟然離得這麼近。”冬婭感慨道。莫秋又何嘗不是這麼覺得,本以爲一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沒想到竟然在在一個城市裡生活了這麼久卻都不知道。很多人都說世界很小,但是對他倆來說卻真的很大。
“你大學讀的醫科?”冬婭不太確定的問,她總覺得醫科並不適合莫秋,當然她並不知道莫秋一開始也並不喜歡。
“恩,你呢?”莫秋覺得冬婭會選擇一個特殊的專業吧,這樣對她來說纔有挑戰性。
“我沒有讀大學,後來通過自學拿到了本科學歷。”冬婭平淡的說,說的好像自己並不應該上大學一樣。
“你真的沒有去上大學?”莫秋總覺得自己是聽錯了,冬婭的學習成績他是知道的,就算髮揮失常也不會上不了大學。
“沒有。”冬婭這次說的很清楚,莫秋也聽得很清楚,不過他儘量不讓自己看起來有那麼吃驚。冬婭知道莫秋或許並不理解自己爲什麼不上大學,不過她知道能順利讀完高中已經不錯了。到現在爲止莫秋都不知道冬婭是個孤兒,齊暉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本來齊暉是想跟冬婭一起上大學的,不過齊暉家裡並不寬裕,母親的身體又不是很好,就算兩個人都申請減免學費,生活費也是一筆不曉得開銷。最後冬婭沒有去上大學,而是找了份工作,邊照顧齊暉的母親邊自學。
莫秋很想問冬婭不上大學的原因,不過又覺得這會讓她爲難。冬婭倒是不希望莫秋對自己露出憐憫的表情,所以故意岔開話題說:“怎麼樣,大學生活有意思嗎?”
如果是別人這麼問莫秋的話,莫秋會毫不猶豫的說,一點意思都沒有,倒不是他偏激,事實就是這樣,五年醫學院的生活差點沒讓他失語。不過莫秋倒是不想把事實告訴冬婭,只好笑笑說:“還好吧。”
說起自己的大學生活,莫秋很自然的想起填報志願的前一天他託齊暉帶給冬婭的信。如果不是冬婭當時沒有任何迴音,他也不會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選擇了自己最不喜歡的醫科。五年的大學生活,莫秋幾乎都是在實驗室和圖書館裡度過,本來活潑好動的他變得沉默寡言,幾乎不怎麼跟別人說話。雖然成績很好,但是學校裡的人都稱他是“怪胎”。在別人都忙着享受大學生活的時候,他卻在痛苦和失落中煎熬。所以說,莫秋現在很想知道冬婭當時爲什麼沒有給他任何迴應,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
冬婭看莫秋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臉上有些燥熱,不好意思的問:“你怎麼了?”
莫秋想問的話差點就衝口而出,不過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嚥了回去。他告訴自己事情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現在冬婭像是並沒有在意當時的事,兩個人現在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就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再說現在一切早已經成了定局,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怎麼樣,只不過是徒增傷感和增添兩個人之間的隔閡。
如果冬婭知道莫秋想要問她什麼的話,應該會把真相告訴他,只可惜莫秋沒有問,冬婭也就沒有提。在莫秋看來冬婭跟齊暉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在冬婭看來莫秋或許也已經改變了心意。
“這幾年你跟齊暉相處的還好嗎?”莫秋終於還是提到了齊暉,他從見到冬婭之後內心又有些動搖,希望用齊暉來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