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寂寞徹底淹沒了莫秋,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過往的一切像是海底的水草般將他捆綁的嚴嚴實實,他現在就像是沉入大海的木乃伊一樣,只能用露出來的雙眼看着自己沉落。莫秋覺得自己看錯了冬婭,不只是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爲什麼對冬婭那麼充滿自信,相信她一定不會接受李俊。莫秋覺得是以前的那些美好的記憶讓他喪失了判斷能力,他還是天真的以爲冬婭還是原來的冬婭。從再次相會開始,莫秋就知道冬婭有了變化,莫秋還安慰自己那是合理的變化,就像自己一樣。
莫秋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在這之前還想盡辦法的跟冬婭保持距離,現在卻因爲她跟李俊在一起而百感交集。如果就此放下是不是對誰都好呢,莫秋不確定,因爲不確定所以他才感到這麼痛苦。他感到很累,累到自己無法睜開雙眼,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睡,應該回到公寓去,但睡意還是讓他難以抗拒。
莫秋感覺自己在做夢,他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爲自己正坐在高中的教室裡。天氣應該很熱,很多人的脖子上都閃着汗珠,頭頂上的吊扇正疲勞的轉着。窗外柳樹的葉子一動不動,教室裡所有學生也同樣保持着安靜,講臺上並沒有老師,看樣子是自習課。自習課的氣氛總是這麼壓抑,所有人都把頭埋在自己的試卷中,汗水從腦門上留下來滴在試卷上,然後在試卷上留下一點水跡。這種情景莫秋覺得很熟悉,他幾乎每年都會想起那些印象深刻的日子,他在夢裡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沒錯,冬婭還坐在自己前面。除了冬婭呢,他有朝自己的同桌望去,齊暉也在,現在他可以確定這是個夢了。
莫秋覺得自己應該立刻醒過來,否則他可能會陷入夢境裡再也不願意醒過來,不過他發現夢裡的自己似乎很享受這樣的過程,並沒有想要醒過來的跡象。莫秋不再執着,他想看看夢裡的自己到底在跟冬婭和齊暉做什麼。
莫秋實在是厭倦了眼前的試卷,對他來說盲目的重複就等於是浪費時間。他用了半節課的時間從以前的試卷裡把答案都找了出來,然後把試卷遞給旁邊汗流浹背的齊暉。齊暉驚訝的看着莫秋,那表情很明顯在說你這麼快就做完了,莫秋昂其下巴做了個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表情。莫秋都忘了原來的自己是這麼的驕傲,這麼的不可一世跟現在的自己完全不一樣。齊暉拿過莫秋的試卷,朝周圍看了看確定班主任沒有 趴在後門上偷看,這纔開始抄莫秋的試卷。
莫秋盯着冬婭的馬尾辮,他有種想要上去拽一把的衝動,不過他覺得那樣做太孩子氣,搞不好冬婭還會跟自己翻臉。冬婭穿着白色的棉布T恤,兩條潔白如玉的雙臂暴露在空氣中,曬得泛棕色的後脖頸上很乾爽沒有一點汗水。冬婭跟其他人一樣也低着頭冥思苦想,看到冬婭這麼費力的做着試卷,莫秋有些得意。他想把自己的試卷遞給冬婭,然後很瀟灑的說一聲拿去看,不過又覺得冬婭肯定不會理他。
齊暉正在賣力的抄着莫秋試捲上的答案,他看到莫秋一直盯着冬婭的後腦勺看,知道莫秋又有壞主意,用手肘碰了碰莫秋。莫秋不耐煩的看了齊暉一樣,每次他整冬婭的時候都是因爲齊暉從中打亂才失敗的,這次他一定得成功,讓冬婭不敢在自己面前囂張。
莫秋低着頭看着自己鬆開的鞋帶,靈光一現終於想到了一個主意。莫秋看了看周圍,沒人朝這邊看,他慢慢的把身體縮到了座位底下。他看到冬婭的白藍相間到底球鞋,還好學校不準女生夏天的時候穿涼鞋,否則他的計劃就難以實施了。冬婭的雙腳規矩的放在板凳下面,距離莫秋有些遠,莫秋得把身體探出去才能夠到冬婭的鞋帶。當莫秋的手解開冬婭鞋帶的時候,他忍不住竊喜,女生似乎特別喜歡那種鞋帶很長的球鞋,這樣就可以把鞋帶系成不一樣的形狀。
第一步成功完成,莫秋已經成功的解開了冬婭的鞋帶,他稍微歇了一會,在這麼熱的天蹲在桌子底下還真是累,就這一會的功夫他已經滿頭大汗了。莫秋正準備把冬婭的鞋帶系在板凳上的時候,發現旁邊出現了另一個腦袋,腦袋的主人是齊暉。齊暉抓住了莫秋的手,莫秋瞪了他一樣,用眼神警告他不要插手。不過齊暉沒有放手,他可不想冬婭站起來的時候摔倒地上。
兩個人在桌子底下爭執了起來,莫秋咬着牙對齊暉小聲的說:“你給我放開!”
“不放,你不能這樣!”齊暉抓緊莫秋的手說,莫秋想把手從齊暉手裡拉出來,可惜沒有成功。莫秋很瘦,齊暉比他要強壯的多,所以在力氣上莫秋是吃虧的。
“你要是再不放,以後我就不讓你看我的試卷了。”莫秋威脅道。
“不讓看就不讓看,誰稀罕。”齊暉拉着莫秋要把他從桌子底下拉回來,莫秋則是拉着冬婭的鞋帶不放手。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冬婭低下頭看着躲在桌子底下的兩人 ,一臉不快的說。冬婭和齊暉剛纔太過專注於爭執了,都忘了控制聲音,他們擡起頭看着滿臉怒容的冬婭,然後都拼命的想要擠出桌子。由於緊張和羞愧,連個人的動作有些慌張一下子就把莫秋的桌子頂翻了,桌子在兩人眼前朝後面倒去,然後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碰!”
聲音很大,就算是在夢裡莫秋似乎也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當他回頭看冬婭的時候,冬婭的臉開始模糊,他忍不住叫出聲來:“別,等等!”他再轉頭看看齊暉,齊暉一臉憤怒的看着他,好像莫秋搶了他什麼東西一樣。
莫秋猛地睜開眼睛,沒錯真的是夢,他現在還呆在車裡,自己剛纔只不過是睡着了而已。他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正在不停的震動,看來剛纔他感覺到的地面震動來源於手機。他感覺的大腦很不清醒,情緒也很煩躁,感覺自己隨時可能爆發。手機停止了震動,他把杯子放到後座上,從車裡爬到駕駛座,打開車裡的燈。他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呆着,等情緒平復下來之後,才能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緒。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連續的做了好幾個大手術之後,躺在手術室的長椅上休息,剛睡着一會又突然被人拍醒似的,每次有人叫醒他,他都忍不住想要罵人。
手機又開始震動,看來手機的主人並不想讓莫秋一個人好好呆着,莫秋拿出手機,電話是文霖打來的。如果可以選擇,他現在最不想接的就是文霖的電話,不過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接,文霖搞不好會跑到公寓去找他。莫秋看了看車窗外,他確定現在應該還是凌晨,看來自己剛纔睡了很長時間。
“莫秋,你在睡覺嗎?”文霖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很急迫,看樣子她應該打過不少電話給莫秋。
“恩,剛纔睡着了。”莫秋的確實睡着了,他感覺的自己的聲音很朦朧,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一樣。
“我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也不接,差點就跑到你公寓去找你了。”文霖說話的速度比平時快,在晚上聽起來聽來 格外節奏明快。
“沒什麼,在醫院加了會班,後來實在太累了就睡着了。”莫秋感到很抱歉,文霖這麼擔心自己,自己卻在不停的欺騙她。文霖太相信他了,如果文霖現在跑到莫秋公寓去,就會知道他並不在家。
“你沒事就好,別太累了。”文霖停了一會,似乎難以啓齒的說,“明天如果你真的沒時間就不用去了,我爸那邊我幫你去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你也很累了。”
莫秋有些頭痛,他揉了揉太陽穴。如果不是文霖提醒,他差點就忘了文政之前跟他說過的事。即使自己不去文霖會幫自己找理由,但莫秋不想讓文霖給自己承擔太多,更不想讓文政找自己的麻煩。
“明天我會去的,你放心。”莫秋說,“明天我去你店裡接你。”
“真的嗎,那太好了。”文霖說話的聲音放鬆了許多,她知道莫秋跟她父親的關係一直不怎麼樣,莫秋能答應委實不容易。好了,不耽誤你休息了,明天見。文霖像是很怕莫秋變卦似的,沒等莫秋說句晚安她就掛了電話。莫秋聽着電話裡的嘟嘟的聲音,那句晚安一直沒說出口。
莫秋很想跟文霖說聲對不起,不過他知道如果真的說了,文霖會覺得很奇怪。莫秋深深的舒了口氣,想把胸中淤積的沉悶全部釋放出來,他看了看放在後座上的白色杯子,心想既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那自己何必再要打破這個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