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經理像是被特赦一樣,答應了一聲從匆匆離開了。看着自己的下屬走後,文政猛抽了一口手裡的雪茄罵了一句:“一羣廢物!”
“爸,我們來了。”文霖拉着莫秋走到文政的桌子前,莫秋恭順的說:“伯父,您好。”
“怎麼現在纔來?”文政這話雖然是對這文霖說的,不過火卻是朝着莫秋髮的。文霖還特意看了一下手錶說:“我們來的已經夠早了。”有時候莫秋覺得文霖還不如自己這個外人瞭解自己的父親,在文政看來不管自己說了幾點,其他人必須提前半個小時以上到纔不叫晚。
“莫秋,你們醫院難道就真的那麼忙,還得我老頭子請你來陪我吃頓飯,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嗎?”文政又開始找莫秋的麻煩,莫秋沒說話,他知道說了情況只會更糟。
“爸,莫秋是名醫生,醫院需要他,病人更需要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文霖再次爲莫秋找理由道。
“一個醫院的小醫生,難道還會忙過我這個跨國公司的董事長?”文政嚴重充滿輕蔑的看着莫秋,他的眼神像是無形的手一樣撕扯着莫秋的自尊心。莫秋很像告訴坐在自己對面對自己頤指氣使的文政,自己的工作雖然不見得能賺很多錢,但是起碼能挽救比錢更重要的生命。莫秋可以扭頭就走,不過他知道不能這麼做,這樣做只會讓文霖傷心,讓文政更加看不起自己。
莫秋不卑不亢的說:“當然沒有伯父忙,以後我會經常來拜訪您。”文霖緊張的看着莫秋,不過莫秋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她不知道莫秋現在感覺自己臉上有些麻木。
“經常來倒不必,你我其實都不願見到對方,不過偶爾過來陪陪長輩吃飯還是必要的。”文政吐了口煙說,對莫秋的冷嘲熱諷讓他感覺到極大的滿足,只有這樣他才能提醒自己並不認可這個未來女婿。
莫秋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着文政,就像看着某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樣。文政跟一般的商人形象有些不同,身體極瘦,甚至有些撐不起自己昂貴的西裝,灰白的頭髮像是砂紙一樣覆蓋在頭皮表面,兩條眉毛又段又粗,之間的距離還特別近,略微懂得觀人之術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性格暴戾的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總是充滿着某種敵意,眼神裡似乎也沒有稍微溫和的情緒,嘴有些大,嘴脣卻很薄,這樣個性鮮明的器官鑲嵌在一張沒怎麼有立體感的撲克臉上還真的很特別。
文霖感覺到書房裡莫秋和文政劍拔弩張的氣氛,她知道爸爸反對自己跟莫秋在一起,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以爲兩個人的關係會融洽一點,沒想到還是這樣。不過文霖還是站在莫秋一邊的,在她心裡莫秋早就是自己認準的人,誰都不能拆散他倆。
這時候王叔敲了敲門走了進來說:“董事長,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文政覺得王叔進來的不是時候,自己還沒有教訓夠莫秋,不過王叔跟他幾十年,他再不分青紅皁白也不像朝王叔發火。文霖藉此機會對文政說:“爸,我們吃飯去吧。”說着也沒等文政同意,先一步拉着莫秋朝餐廳走去。文政看着女兒和莫秋倆開,抽了一口雪茄撇了撇嘴也站起身朝餐廳走去。
文霖家的餐廳比莫秋住的公寓還大,餐廳裡擺滿了各種時期的古董,古董是文政的一大愛好,所以他總是喜歡在顯眼的地方擺放自己的收藏品。雖然莫秋之前不只一次來過文霖家吃飯,不過他還是不太適應被別人伺候着吃飯,那種感覺就像是沒有自理能力的嬰兒一樣。
餐廳裡一半的空間被一張大理石餐桌佔據,餐桌上擺放着各種銀色的盤子。每次看到這張桌子,莫秋都忍不住想問到底有多少人來吃飯,看這種規模總感覺是來參加聚餐似的。不過莫秋知道,就算是真的聚餐那氣氛也不會很輕鬆。跟往常一樣,這麼大的桌子和桌子上的菜餚都只有爲文霖父女和莫秋三個人吃。
雖然文霖和莫秋先到了餐廳,莫秋也沒有先坐下,而是等文政來了之後再坐下。莫秋坐在文政的左手邊,文霖則坐在自己父親的右手邊,三個人成三角之勢,同時又有些對立。文政落座之後,這頓飯纔算是真正開始吃,王叔給三個人的酒杯分別倒了一杯酒,然後退到一邊。莫秋一直不習慣別人看着自己吃飯,所以每當這種場合都有些不自在,更何況身邊還有個文政。
起初三個人都是各吃各的,氣氛很壓抑,文霖怕文政再對莫秋說些難聽的話,裝作興奮的說:“爸,你猜我店裡的生意怎麼樣?”
文政放下刀叉,笑眯眯的看着女兒說:“不會第一天就有關門的危險吧。”別以爲文政是在開玩笑,他可是認真的,在他眼裡女兒根本就不具備經營管理的才能。
文霖撒嬌的說:“爸,您就這麼看不起自己的女兒。”不過您猜錯了,我們的生意很好:“是不是莫秋?”
莫秋也放下餐具笑着說:“的確是。”他知道文霖是想讓自己參與到他們父女的話題中,所以即使再不感興趣也會配合。不過文政倒覺得莫秋的參與是多餘的,冷哼一聲不理莫秋。
接下來的時間,文霖繼續找個各種話題讓吃飯的氣氛能夠活躍一些,不過莫秋的態度比較敷衍,文政則是直接表示毫無興趣。文霖到最後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連讓莫秋給文政檢查一下身體的話都說出來了。文政最煩的就是別人說自己身體不好,就算身體再不好他有自己的私人醫生,根本就用不着莫秋這種無名的小醫生。
莫秋急於想要結束這頓晚飯,所以在不失優雅的情況下加快了速度。不過他的這一舉動,在文政看來有些可笑,所以文政又找到了譏諷他的理由。文政喝了一口酒對莫秋說:“今天晚飯的材料都是我特意從國外空運過來的,平時很可吃不到儘量吃。”莫秋的叉子停在半空中,不過爲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很在意,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下去。吃完之後,他面帶微笑的說:“謝謝,伯父。”
如果讓莫秋選他寧願跟李俊去酒吧吃些小吃,也不願意在這裡吃着價值上萬歐元的料理。他一直不明白在某些人眼裡,爲什麼從外來的食材就是好的,再說就算是空運過來的也不一定就代表新鮮,難道這樣說能顯得自己很夠檔次?
“過段時間我跟幾個長輩去打高爾夫,你過來跟我一塊。”文政看似在問莫秋,但卻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如果有時間我一定會去。”莫秋說道。
“長輩讓你來,就算有工作也得放到一邊,再說你那份工作耽誤一天能損失多少錢。”文政比較討厭別人不順從自己,更別說莫秋不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其實莫秋也就是隨便這麼一說。
文霖不滿的說:“爸,莫秋的工作很忙,你跟朋友打高爾夫何必非得叫上他。”
莫秋心想還好文霖幫自己說了話,他實在是看不慣文政這種態度,好像什麼都跟錢掛鉤似的。不去上班損失錢財對莫秋來說是小事,萬一因爲人手不夠耽誤了人的生命,那是錢能換的回來的嗎。他低下頭裝作吃東西,不想看文政那張頤指氣使的臉。
“文霖,爸爸沒別的意思,以後你們總得接觸公司的事務,現在讓他多跟別人來往一下是一種幫助。”文政根本就不像是在解釋,更多的是在提醒文霖不管你在外面怎麼瘋,到最後還是得接手家裡的事。
莫秋之前對打高爾夫一竅不通,他之所以能贏李俊,除了運氣之外就是陪自己未來岳父練出來的。跟文政打高爾夫不僅是個體力運動,還是個思想運動,文政不管跟誰打高爾夫都不想輸,所以莫秋得不停的計算自己怎麼打才能剛好輸給他。如果別人問莫秋怎麼贏他或許說不上來,但是問他怎麼才能輸得毫無痕跡,他倒是很有心得。
“對了,關於出國留學的事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文政突然問道,莫秋和文霖都愣住了,文霖慌張的盯着莫秋,莫秋則是一臉的茫然。莫秋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不知道出國留學的事,文霖也沒跟他提過。文霖之所以不跟莫秋提,是覺得以莫秋的個性根本就不會接受父親的安排。文政的話一出,讓飯桌上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莫秋和文霖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