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佛緣(二)

珈藍就站在李胤的旁邊,看着魅生的手握着李胤的,莫名覺得刺眼。

不遠處有黑壓壓的人羣擠過來,是那些觀光的遊客。估計是那邊的景點介紹完了要到這裡來了。

珈藍看了看李胤和魅生,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伸手在李胤的腦‘門’彈了一下。李胤只感覺一‘激’靈,眼前一黑,睜開眼睛,面前已經沒了魅生的身影了。

珈藍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行了,有人過來了,我們先離開吧。”

李胤點點頭,跟着珈藍下了鐘樓。兩個人出了白馬寺,準備回到百鬼客棧。珈藍看得出來,李胤的情緒有些低落。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臨時換了個路線,掉頭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李胤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帶她去的地方是一片公墓。

她疑‘惑’地問珈藍,珈藍將車停好,拉着她去了公墓裡的某一處,那裡立着一個墓碑,墓碑上寫着“楊昭雍”三個字。

“兩年前,他找到我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死了。”

能夠找到他的人,除了李胤這種偶然之中的偶然以外,就只有鬼了。兩年前,昭雍跑到山上砍柴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在那會兒,他就已經死了。但因爲那會兒昭殷正在忙着做任務,而寺院裡的其他人又找不到他的屍體,也不能斷定他已經死了。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昭雍的鬼魂找到了珈藍。

他想要活下去,他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做,有很多心願沒有完成。

“按理來說,他都做了鬼了,他所謂的靈魂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吸引力。可奇就奇在那會兒他還不是和尚,卻有佛緣。懂什麼意思不?”

李胤茫然地搖搖頭。眼前這個墓碑就已經夠讓她‘迷’茫的了,他還扯到那些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東西,對於李胤來說,簡直就是在聽天書。

“就像你這種擁有通靈眼一樣的命數,昭雍的命數之一就是佛緣。這種人本該是一生青衣長伴古佛的,命數好,他身邊的人的運氣自然也不會太差。即便他死了,他的靈魂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也是極好的煉‘藥’材料。”

“煉‘藥’?”

“你別打斷我說話!”

珈藍眼神犀利地看了李胤一眼,李胤回瞪了他一眼。拿人的靈魂來煉‘藥’,她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嗎?!她覺得,自己估計是喜歡不起珈藍這個生物了。

“可是不知道是怎麼的,他前半生的命數硬生生被改掉了,他來找我,想讓自己繼續活下去,我想啊,這有佛緣的人,千萬人之中也不過一個,這麼難遇我可不能‘浪’費,於是我就幫了他,讓他用自己的靈魂來換,還讓他活了之後就去做和尚,也好把命數中的佛緣給‘激’發出來。”

李胤再一次打斷他的話,問珈藍:“所以昭雍後來活了嗎?”

珈藍甩給了李胤一個“你是白癡”的眼神,腳往那墓碑上的三個字伸了伸,說:“你識字不?這上邊三個大字寫得明明白白的,他要是活着幹嗎給自己立碑咒自己早死啊?”

昭雍確實已經死了。珈藍就算再厲害,也不能逆天改命。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不能幫他復活,卻能幫他繼續以人形活在這世上,簡單點來說,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行屍走‘肉’。

但連珈藍都沒想到,昭雍的的確確是去做了和尚,但因爲他的心思一直在善與惡的邊緣掙扎徘徊,加上雲間寺那口鐘的原因,他心中的善惡兩極分化的越來越嚴重。清脆洪亮的鐘聲攜帶着他的善念,催生了白馬寺裡的魅生。

“現在想想,這個男人倒也是‘挺’能裝的。善念都沒了,心裡只有惡念了,倒還能一臉道貌岸然地說着慈悲的話,做着惡事。誒,我說客人,你是不是也被他給騙到了?”

這說的擺明了就是廢話。如果不是被他騙了,李胤這麼急於想要尋求真相是怎麼一回事?

李胤失神地看着昭雍的墓碑,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幅場景,好像有人在喊媽媽。李胤急忙轉過身,看了一圈四周,除了她和珈藍以外,什麼人都沒有。

還有人在叫媽媽。是一個小姑娘。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個小姑娘,哭着喊着媽媽兩個字,身後還跟着一個男孩,拉着她的手不讓她過去。

李胤按着自己的頭,痛得蹲了下來。

珈藍關切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客人,客人你沒事吧?”

“誒,客人,你看到了什麼?”

“李胤,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嗎……李胤的腦中‘混’沌一片。好像看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

是十歲時候的場景。

珈藍也蹲了下來,伸出手幫她‘揉’着太陽‘穴’安撫她的情緒。半晌,李胤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頭也沒那麼痛了。剛剛那些幻象,還有幻聽,全都消失了。

“想到了什麼?”

珈藍問她。

李胤搖搖頭,不是不願說,是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

記憶支離破碎的,她也無法從中看出來些什麼。

珈藍知道她的意思,也沒有多說什麼,扶着她起來,說道:“我知道的昭雍的事情都已經告訴你了,至於其他,還是得靠你自己去查找線索。不過李胤,你的命格真的很奇特。還有你們家,從周蘄那一代開始,就彷彿陷入了死循環。這點也許你比我清楚。”

這是珈藍的又一句實誠話。

李胤姑且就當他是在誇她,無力地撐起一張笑臉迴應他。

死循環嗎?也許是吧……

兩個人離開公墓。回去的路上,珈藍看李胤的狀態不對,將車子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外,自個兒進去給李胤買水去了。

李胤坐在副駕上,面‘色’有些蒼白。她還是沒能從剛剛那陣劇烈的頭痛中恢復過來。整個人都懨懨的,坐在位子上無聊地玩着珈藍的手機。

車窗被人從外邊敲了一下。

李胤以爲是珈藍回來了,轉過頭就要伸手去接他遞來的水。

回頭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緊接着,就是一把鋒利的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小意,原來你沒死。”

昭雍說着,‘露’齒一笑。

李胤的目光掠過他,看向他的身後。

珈藍還沒有從便利店裡出來。

昭雍知道她是在看誰,說道:“別看了,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的。不過我沒想到,居然連你也認識他。看起來,你們關係還不錯,怎麼,男朋友嗎?”

這樣的語氣,這樣說話的方式,跟李胤那兩天看到人完全不一樣。

李胤是真的相信自己看走眼了。

“昭雍,你想怎麼做?”

“你不是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嗎?跟我走,我保證,會讓你大開眼界。”

昭雍自信滿滿地說道。

李胤咬住自己的下‘脣’,斜睨了他一眼,手伸到背後,在珈藍的手機上盲打了幾個字,然後對昭雍說道:“好,我跟你走。你可以把刀拿下來了嗎?我也想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放心吧,我不會跑的。”

昭雍看了李胤一眼,像是在確定她話裡的真實‘性’。很快,他就移開了刀子,說了句,“跟我來吧”。

李胤打開車‘門’走下去,昭雍就走在她前面。兩個人一前一後,昭雍帶着李胤,七彎八拐地就繞到了一條沒人的小路上。李胤看了一下四周,確認周圍沒人了,電光火石之間,她出手的動作快得出奇,直接伸手就一把扣住了昭雍的脖子,一隻手卸了他的一隻胳膊。

昭雍知道自己上當了,連忙反身去對付她。還能動的一隻手揮舞着刀子就要襲上李胤的臉。李胤連忙往後躲,沒料到身後忽然多出來了一個人,一下子就制住了她的雙手,一掌劈暈了她,扶着她連忙轉了個身。昭雍看見那人,想要收回刀已經來不及了,刀刃一偏,直接就劃破了那人的後背。

昭殷穿的衣服本來就薄,昭雍用的刀還是那種刀刃最利的,就劃了一下,他的背上就見血了。

“哥,現在還在外邊,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處理。”

昭殷搶在昭雍開口前說道。

昭雍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算是默許了他的做法。

李胤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荒山野嶺裡。說得再直白一點,就是被綁在了山林間的一棵大樹上呼吸所謂的新鮮空氣。在她的身邊,放着一張報紙,看紙張泛黃的程度應該有些年代了。

最令李胤驚訝的不是報紙上的那些文字,而是就在不遠處的,那些堆砌得跟山一樣高的石塊。

那是大佛。

被切割之後的大佛。

昭殷,真的沒有將這東西運出去。

那尊大佛以極其古怪的姿態擺放着,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湊巧,大佛的其他部位都是隨意放置的,唯有它的頭是疊放在一起的,碩大一張臉,就那麼正對着李胤,一雙佛眼,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李胤。

四周是一片死寂。

昭雍和昭殷也不知去了哪裡。

李胤看到這尊大佛,非但沒有感到心安,反而心生恐懼。

李胤到過龍‘門’石窟,看過那裡的大佛。佛給人的印象,都是祥和恬淡的,可這尊,給人的感覺完全不是這樣。就像是,就像是,渾身散發出一股邪氣。

是的,是邪氣。

李胤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

或許,這尊大佛,根本就不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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