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雁樓中,人滿爲患,一個少年駝子混在人羣之中,此人正是林平之!
自從當日與趙玄一別後,他們一家三口就動身去洛陽,投靠“金刀無敵”王元霸,也就是林平之的外祖父。可不料在半路上卻正好遇到了餘滄海,一家三口紛紛被制。多虧了一個黑衣人,林平之才能僥倖逃出來,但他的父母卻依然落在了餘滄海的手上。
那個黑衣人救了他之後一句話沒說就消失了,林平之連道謝都來不及。後來幾經輾轉,跟在青城派後面到了這衡陽城中,聽聞“白髮少年”之事,瞬間就想到了趙玄,心想:那位少俠武功高超,連父親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爲何不去找他幫忙?
雖然知道自己與人家無親無故,人家憑什麼要幫忙。但這時他走投無路,趙玄又救過他們一次,只好來撞撞運氣。
隱在人羣中,聽着耳邊傳來的喧鬧聲,林平之低着頭,偷眼打量,只見這回雁樓樓上樓下座無虛席,僅二樓靠堂的一個座位,根本沒有人去碰觸。
“來了!來了!”就在這時,一聲大喊驚醒了他!
順着聲音望去,只見從酒樓後院走出一個青衣白髮少年郎,踱着方步,手拿摺扇,步履翩躚,隨着他的每一次邁步,都牽引着所有人的視線。
就是他!林平之心中一陣激動,擡步就想要衝上前去,可轉念一想,這裡人多眼雜,不可魯莽,卻不得不又停下。
就這麼一會兒,白髮少年已經走到大堂正中央,足尖一點,輕飄飄的飛上二樓。像一個仙人一般,坐在那唯一空出來的座位上。
驀然間,人聲一靜,店內落針可聞!
“今天要講的是倚天屠龍最後一集,大家已經久等,趙某話不多說,就此開講!”那“白髮少年”坐下身來,抿了一口酒水,不等衆人催促,便直入正題道:“話說那張無忌同趙敏……”衆人盡都閉口不言,靜靜地聽着。直等他說道:“……那張無忌回頭向趙敏瞧了一眼,又回頭向周芷若瞧了一眼,霎時之間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是憂,手一顫,一枝筆掉在桌上……欲知後事如何,諸位自行猜想!”不禁一片譁然。
“沒了?到這裡竟然沒了?”
“少俠,咱不能這樣,那張前輩最後怎麼樣了?是與那趙敏成親,還是與那周芷若?”
“是啊少俠,您口中的明教,是否與大明朝廷有關?”
“莫非現在的朝廷就是明教建立?”
……
趙玄自顧自的飲着酒,聽着樓上樓下衆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心裡面暗自偷笑:那倚天屠龍記正好卡在張無忌給趙敏畫眉、周芷若卻忽然從窗外來了一句“無忌哥哥,你也曾答允了我做一件事,哪一日你要和趙家妹子拜堂成親,我就來找你提啊”的時候,鬼知道張無忌到底跟了誰?
就在這時,忽然門口處又進來三人。他們二男一女,女子竟然是個尼姑,而兩個男人中,一個渾身帶血,以劍拄地,被尼姑攙着。另一個卻滿臉惡相,腰間別着一柄短刀,一看就不是善與之輩。
三人似乎剛來衡陽城,對這裡的情況不甚熟悉。見這一座酒樓之中,竟然滿滿堂堂聚集了這麼多人,不由得心頭詫異。那以劍拄地的青年忽地一笑,對腰繫短刀的漢子道:“田兄,這裡人滿爲患,我們怕是要換上一個地方了。”那被稱爲田兄的漢子眉頭一皺,擡眼瞥見趙玄那一張桌子正好還空着三位,嘿然笑道:“換到不必換了,就這裡罷!”催着二人向趙玄那裡走去。
議論聲逐漸減弱,衆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三人身上。眼見得三人走到趙玄身前,有人剛要出聲,卻被旁邊的人阻攔。就這麼片刻,那姓田的漢子已經解下腰間短刀,坐在座位上,大聲道:“那小子,不介意我們坐這裡吧!”雖是詢問,但語氣裡卻沒有半分客氣。
衆人皆都露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知道是這白髮少年驅走三人,還是三人驅走白髮少年?熟料他們的打算註定落空。只見趙玄微微一笑,點頭道:“三位請隨意!”渾然沒有半分不喜的模樣。
直到三人坐下後,樓上樓下有不少人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本以爲會發生一場打鬥,哪知道就這麼溫和收場?正掃興間,卻見趙玄忽地轉過頭來衝着大家,高聲道:“江湖上向來少不了打打殺殺,《倚天屠龍記》的故事我已講完,不知諸位有沒有興趣聽一個《笑傲江湖》的故事?”
“好!好!”衆人齊聲叫好,這《笑傲江湖》光聽名字就給人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如何能夠拒絕?
這邊趙玄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摺扇一合,“啪!”的一聲擊在掌心,面色一肅道:“正所謂:‘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而我要說的這個故事,就是從一樁滅門慘案開始的……”
衆人聽到這俱都心頭一震,暗道:怪不得能以江湖爲名!單憑這一首開場詩,就以把江湖中的腥風血雨全部描繪出來,這《笑傲江湖》中的殘酷就可見一斑。
只是不知道這又是哪些位前輩的故事?
就在大家紛紛猜測的時候,趙玄抿了一口酒,繼續道:“我要說的這樁滅門慘案,就離這裡不遠,正是福州的福威鏢局!那福威鏢局的總鏢頭名爲林震南,有一子,叫林平之,因殺了青城派掌門餘滄海之子餘人彥……”
震驚!在場衆人無不震驚!
這天下不知道林震南的或許有,但不知道餘滄海的卻一個都沒有。
先不說餘滄海滅福威鏢局的事,這裡距離福州不遠,消息靈通的早已經知曉。但他不是說的江湖往事麼?怎麼說的剛剛發生的事,還取了個《笑傲江湖》的名頭?
要說在場最震驚的無過於林平之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白髮少年說的是自己家的事。一顆心不禁胡思亂想:他爲什麼說這些?他有什麼目的?就連僞裝的駝背都不自覺的直了起來。
衆人相繼噤聲,就連剛來的那三人都側耳傾聽。只聽趙玄從林平之失手殺人講起,再講到餘滄海用催心掌連殺十餘名鏢頭,迫的林震南一家遠逃,半路上卻又被於人豪等人追到。就在衆人迫切的想要知道林震南一家是否躲避過於人豪幾人的追殺之時,趙玄卻又話鋒一轉,說起了華山派的事。
“華山派掌門嶽不羣,人稱‘君子劍’,是正派數一數二的高手,趙某方纔所說林平之殺餘人彥時,遇到的那一老一少祖孫二人,就是嶽掌門二弟子勞德諾,以及其千金嶽靈珊。不過,趙某這次要說的卻並非嶽掌門,更非是嶽靈珊與勞德諾,而是嶽掌門的大弟子——令狐沖!”趙玄說道這裡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染血青年。之前說到嶽靈珊的時候他就要站起,這時候一聽“令狐沖”,卻又坐了回去。
趙玄微微一笑,面向衆人道:“那令狐沖生性**不羈,爽朗豁達,甚喜飲酒。日前嶽掌門派他帶領衆師弟前來衡陽,參加劉正風前輩的金盆洗手大會。不料他在路上貪杯,只能與衆師弟分頭行事。沒成想,因緣際會,在半路途中救了一位恆山派的小師父……”說到這裡他猛然扭頭盯着坐在身側的三人,語速變得極快:“……那小師父名爲儀琳,乃是定逸師太的弟子,也是來參加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不料半路途中,天降大雨,與衆位師姐妹走散,卻不慎落到了‘萬里獨行’田伯光的手中。田伯光欲行不軌,將儀琳帶入一間石洞。還未來得及行事,卻正好被令狐沖撞破。那令狐沖俠義心腸,雖不敵田伯光,卻依然勉力而爲,叫儀琳先行逃走。那儀琳心想師父師姐皆在衡陽城中,不如快跑,好請師父回去收拾田伯光,卻不料剛到城外,就被田伯光追到,然後脅迫她到了一座酒樓之前。恰逢此時,令狐沖正好從後面趕來,三人一起上了那間名爲‘回雁樓’酒樓的二樓,坐在裡面唯一一個有空位的桌子上!”
“小子,你究竟是誰!”一聲厲喝忽然響起,坐在趙玄對面的漢子目露兇光,原本被他放在桌上的短刀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的手中。
衆人這時哪還不知道此人就是田伯光?而剩下的那一男一女,自然就是令狐沖與儀琳。可大家心中依然疑惑不解:這白髮少年明明十幾天前就來到衡陽城,並且從未出去過。剛剛又是從酒樓後院走出來的,還在這講了一個時辰的書,怎麼會知曉的此事?
就在大家或驚或疑的目光中,趙玄緩緩站起身來,一拱手道:“田兄,等趙某講完再說可否?”
“你還想講什麼?”田伯光冷笑一聲,道:“該講的都講了,你還能講出花來?說說吧,你跟蹤田某究竟有何貴幹?”頓了頓,道:“哼!你倒也當得是好手段。跟蹤了田某這麼長時間,竟然連田某都沒有發現!”卻是以爲趙玄一直跟蹤他才知道的這麼詳細。
趙玄眉毛一挑,正待開口解釋,沒想到忽地青光一閃,一道人影搶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