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推動靈能釋放出一波又一波的火焰,像洶涌的海浪拍打着塑像第一座巨型塑像的周身。烈焰彷彿長了觸手,將岩石表層生生的剝落下來。
董成擡起手臂,掌心向上,彷彿要給那個巨像獻上一塊點心來滿足它的飢餓。接着,他收回手指,握成拳頭。那隻剛剛向董成噴吐過兇惡攻擊的巨拳,頓時在某種無形之力的擠壓之下被徹底碾碎。那破損的拳頭爆發出烈焰,董成一鼓作氣,捏碎了整條手臂,如同僵死藤條般的黑色觸鬚從殘缺的肩膀上垂下來。
那架巨大的塑像顫抖起來,它模仿人的痛苦動作怪異而醜陋。它就像人在疼痛時那樣“嘶嘶”的倒吸着氣,用力之大使得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彷彿整座山脈大張着嘴往肚子裡猛抽了一口長氣。
是雕像感覺到了烈火焚身的痛苦,還是附在它身上的美杜莎詛咒被觸動了靈魂?董成的又一輪攻擊即將發動。
而就在此時,第二座塑像開始了新的動作。它那的美神一般的手臂轉動起來又變成一支長槍。一個明亮得超乎想象的光點在那件武器的前端出現,隨後一股脈動着的烈焰風暴從那裡噴薄而出。
董成見狀急忙閃身,也只是堪堪避開。他身後山谷的一角在第二個巨像的脈動火焰攻擊下瞬間被氣化,一團焦灼的氣流沖天而起。長槍裡奔涌的光束繼續掃蕩,在董成身前身後招呼着。光束像一把巨大的刻刀,將所過之處的一切徹底焚化,在峽谷中刻下了一道道熔融後的壕溝。
發出如此凌厲的鋒芒的身軀,居然擁有優雅的體態和柔美的線條。董成一面躲閃騰挪,一面想着,邪惡的東西即使披上在華麗的外衣,也終歸要暴露出他的兇惡本質。
也許我應該暫時避其鋒芒?他的心思一動,靈魂之體已經如同脫繮的野馬,飛速的穿過峽谷,將那震耳欲聾,火光沖天的長槍交響樂丟到了身後。
這就是大艦長教導我的,要先保存自己的實力。董成在心裡回憶着太空少將的話語。
可是他的對手卻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擺脫的,他還是被緊跟而來的一聲咆哮找到了。
從那座美麗化身般的雕像裡,不但能噴射出融化山石的烈焰,也有攜帶着驚雷一樣震響的聲音能量。
那是世界終結的聲音,那是一個穢惡而可怕的靈魂墮入亞空間的既憤怒又痛苦的呼喊。
它憤怒世間自有高貴的靈魂不甘墮落,它憤怒用盡威脅利誘也不能讓勇敢者屈服,讓堅定者動搖。它痛苦無論別人怎樣他都萬劫不復的墜入深淵,以往的光榮與夢想都已成爲深海沉船被污泥濁沙塵封。
發自靈魂深處的長聲哀嚎以它的巨大能量在眨眼之間將董成逼向了理智堤壩的邊緣。
就在大壩即將決堤時,那個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消散。它的能量如同衝擊海堤的大浪,來時氣勢洶洶,驚濤拍岸般的迅猛而壯麗,走時就像衰退的潮水,有氣無力的轉瞬即逝。
像是經歷了一場暴風驟雨的洗禮,董成發現自己如同岸邊的岩石,又一次挺住了颶風海嘯的衝擊。他眨巴着眼睛,牽動着五官,擠出一個想象中的表情,似乎要驗證自己現在的清醒。做完這一切確認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冰涼的地上。
所有的招數都用完了嗎?現在是不是要看我怎樣教訓你們了,董成暗暗說道。
董成忽的站了起來。他的視線穿越遠方,轉着拳頭告訴自己,一切險阻我都要用自己的雙腳去丈量。他看到那條來時奔跑的路,已經像玻璃一樣光滑而透明。那些在躲避時爲他提供掩蔽的嶙峋巨石,如今已被巨型雕像的熾熱光束融化成了岩漿,而那聲追趕他的咆哮,又用攜帶的能量把岩漿變硬刮平。
對大自然變的這些能量戲法就能嚇住我嗎?董成輕蔑的一笑。毅然反身回去,大步穿過烈火與死亡的風暴,再次走向那些高大的雕像,舉起了一雙被熾焰包裹着的雙拳。
兩個巨大的雕像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個保留着先前的痛苦,另一個帶着沮喪和無奈的表情。
經過一番能量轟擊的風雨洗禮,董成的軀體似乎充盈着無窮的力量。他感到了,就在這一瞬間裡,他似乎與傳說中的泰坦同樣高大。他的挺拔的身軀就像擎天柱一樣頂天立地,他漂散的頭髮如同燃燒的火焰閃電在空中飛舞。董成收回臂膀,釋放出一股洶涌的藍色火焰,正中近處那座美神一樣巨像的胸膛。
接着他揮拳出擊,發出一串跳躍的火光在巨像身上游走。這座充滿了埃蘭藝術氣息的形體,開始在爆炸中剝落掉皮,令人賞心悅目的曲線也開始變形,巨大的石像在火焰的噴烤下裂開了一道道深深的裂口,穢惡的黑色液體從它們的傷口中流淌出來,如同地下的石油一般。
曾經舉着長槍的優美手臂爆裂成焦碳般枯黑鱗片,雕像堅硬的身軀無法抵抗被洶涌能量不斷驅動而來的,一浪高過一浪的火焰。它的軀體一層層的爆破開來,如同脆弱的瓷片紛紛剝落。雕像的身軀在剝落中不斷縮小變形,最終,那美麗的頭顱從修長的脖頸上墜落下來,轟的一聲砸在下面的石座上,化成了一地的焦土。
緊接着,整個雕像的身軀也像山崩一樣瞬間瓦解了,順時而下的碎片、石粒砸在地上激起厚重的粉塵從地面上升起,完全遮蔽住了倒塌的第二座巨像。
在倒塌的煙塵中,董成忽然有一種萬馬齊喑的感覺。這樣一座巨大的,美麗的雕像,真的讓他的靈能火焰摧毀了嗎?真的就這樣被一點一點的剝離,最後轟然倒塌的嗎?彷彿周圍的山林都在目瞪口呆,似乎現場沒有一塊石頭能夠相信,它們真的目見證了那無比強大的巨像的覆滅。
一陣詭異的寂靜籠罩整個空間。
當塵霧漸漸消散時,一道尖銳的嘶吼從塵雲深處傳來。另一座呈現痛苦表情的雕像,剛纔似乎被同伴的毀滅嚇住了,呆呆的立在一旁。現在終於驚醒了似的,發出一聲痛徹心腑的嚎叫。它早已傷痕累累的軀體,淌着黑色溪流般的閃亮液體,但它就像一頭困獸般依舊危險得可怕。
大地震顫着,巨像視死如歸般的邁步前行。它低下頭怒視與自己對峙的那個渺小生物。它用殘缺的臂膀噴吐着火焰和煙塵,可它自己雙肩上靜心雕出的典雅紋飾也正在熊熊燃燒,詭異的畫面,就像是一個破碎的毀滅天使降臨到世界來剿滅衆生。
董成看着它滿臉愁苦的一步步的走過來。
無數條扭動着的閃亮黑線從巨像的身上的裂隙中蔓延出來,如同某種非自然野草的須蔓。它們溼滑地涌動,猥褻地嘲諷着大自然那些供給生命的根系。它們炫耀似的自身攫取生命力量而無需通過生命根鬚的供給。
蓄滿力量等待出擊的董成,驚奇地發現從巨像中伸出的漆黑觸手似乎在空氣中攫取了生命能量,迅速的催生了一個黑黑的種子發芽生長,霎那間就組成的緻密叢林。
董成在目不轉睛的看着。那片緻密叢林中四處伸張的一個個凝膠狀觸手,它們隨風搖動着,似乎隨時要抓住什麼。一些粗壯的須蔓因爲沉重從生長的叢林上面垂落下來,如同一團骯髒池塘中的染疫水草,髒兮兮的逐漸癱軟,被那些凝膠狀的觸手分散成零散的小片。董成看到,某些東西正在它們之間穿行,向他靠近。
最後的主角終於要露面了嗎?
一道觸手和須蔓組成的黑色帷幕被揭開,董成看到一個悲慘的形體從漆黑的密林縫隙之間漂浮而出。
這就是那個墜入亞空間邪惡深淵的傢伙嗎?董成暗自想着。
一個赤裸的軀體,僵硬的懸在半空中。他的腦袋低垂着,就像個沒臉見人的鬼怪。一條條橙色的纖維似的東西一縷一縷的飄蕩着,半掩半遮的附在他的身體上。他的舉手投足就像一個斷線的木偶,頭顱和四肢都被一羣纖細的觸手控制着,不時做出極其彆扭的動作來。
細看他的頭部更爲奇特。一條黑色的須蔓般的觸手如同絞索般纏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條則環繞着他的額頭,彷彿一頂黑曜石王冠。
這些頭部的觸手與其它部位的不同。董成看到了,它們放佛想作出一些人類的表情。這些穢惡材質上擠滿了張大的嘴和翻動的眼睛,似乎要訴說着什麼和表達着什麼,一會兒出現,一會兒又消失,時刻不停地在董成面前展示憑空出現又消於無形的戲法。
他到底要幹什麼?董成還沒有猜透。
那個身影就這樣以莫名其妙的狀態逐漸靠近着,直到董成一伸手擡起了他的頭顱。
原來,他有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嘴巴。
那個東西的眼睛漆黑而反光,細密的黑線在他的皮膚上蔓延,彷彿那些黑色觸手將它們腐壞的實質注入到了他的身體裡。一個破裂的鏡子面具掛在他脖子上。
那個人的嘴在動,彷彿某種無法想象的折磨正讓他尖叫着,但是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除了灌滿液體的肺所發出的汩汩聲響。
董成突然知道了,這就是那個墮落的,被舊時代的邪惡者們拉下水的美杜莎號船長的靈魂。
他終於真實的展現了他的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