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她?
這話一下子把江淮給問住了。
而對面的葉頌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失言,臉色猛然憋紅,但想來想去,以現在情況來看,完全可以解釋成氣紅的,遂微咽口水,又道:“你說話啊!”
江淮智商很高,情商也不低。
當初和徐丹鴻偷着去看的那些鴛鴦戲,還有花君拿來的明令**,再加上崔玥成天不離手的醫術,上面的尺度絲毫不亞於春宮圖,所以對於這種事,她一上眼便能看得**不離十。
好傢伙。
這丫頭八成喜歡上自己了。
江淮本身是女子,首先反應是迷茫,隨後又站在男子的角度上,覺得這無疑是天上在掉餡餅,緣由後表。
她端詳着對面那無所適從卻還要硬裝輕鬆的葉頌,停了好久,直到被風吹的臉疼,她才露出一臉不耐煩:“我喜歡誰關你什麼事?”
葉頌被噎了這麼一句,臉色紅的快要滴血,卻還是咬牙道:“她是戲子!”
江淮歇了這麼一會兒,胃裡稍微舒服了些,漫不經心道:“我喜歡戲子。”撩衣坐下,又側過臉來,“你別在這裡沒事找事。”
“你!”
葉頌啞口無言,瞧着對面房門旁邊的軒窗,高倫正戳個小洞在偷看,一時更是無地自容,俯身撿了顆石子穩準狠的打了過去,只聽一聲哀嚎。
她打完,將視線重新投到江淮臉上,沉默兩秒才道:“求和質子配戲子,都是一樣的不中用的身價,正好!”說罷,氣呼呼的離開。
待她離開的幾秒後,有一人挑着眉毛走了進來,正是慕容清,他趁着宮門下鑰之前過來湊個熱鬧,也不知從哪裡順來根黃瓜,吃的脆響。
江淮斜睨着他:“你都聽到了?”
“聽到什麼?”
這人是明顯沉浸於黃瓜的脆甜口感之中,無法自拔。
江淮眼底無語,伸手衝他,慕容清掰了半根遞過去,隨即一同坐下。
“葉頌怎麼了?”他問道。
江淮咬了口黃瓜,大口的嚼着,只是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說,又咬了下,這才問道:“葉徵呢?回重王府了?”
慕容清點頭,淡淡道:“早就回去了。”回頭看她,“對了,他還讓我告訴你一聲,說世家那邊已經在對葉堂動手了,你和高倫前些日子去琉璃園散的立儲謠言,果然起作用了。”
江淮聞言不解:“已經動手了?”
慕容清點頭,放低聲音:“你不知道,那個白家的二兒媳婦秦玉妍,是葉堂私底下的情人。”又咬了口黃瓜含糊道,“說不準她爺們是怎麼死的呢。”
江淮放慢咀嚼的動作,思忖道:“也就是說,其實真正的秦家女就是那個顧無瑕,而之所以變更成了秦玉妍,是因爲世家爲了教訓葉堂?”
慕容清搖頭:“非也,卦盤到底還是被葉頌給動了手腳。”想了想,“看來真正卦出來的那位秦家女,還流落在外呢,顧無瑕和秦玉妍,都是個贗品而已。”
“不對。”江淮道出重點,“真正的秦家女就應該是秦玉妍,否則葉頌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動手腳,她肯定是想爲她大哥葉堂打掩護,留住秦玉妍而已。”
回想起當日在殿上,當蕭晃說出秦玉妍的名字時,那對兄妹的反常表情和舉動,江淮便更能篤定,舉着黃瓜道:“必是如此。”
慕容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自顧自的唸叨着:“話說回來,葉頌動了手腳不假,那爲什麼要把秦家女的頭銜安在顧無瑕的頭上?”
江淮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着他,明知故問道:“你猜猜。”
慕容清話要出口,無意間捕捉到她的異樣表情,心內一懸,將要說出來的答案換成了憋了好久的一句話:“這丫頭是不是看上你了。”
江淮立刻冷下臉來:“你也看出來了?”
慕容清見勢皺眉,惡狠的咬了口黃瓜:“傻子都能看出來。”
江淮沒有提醒他對自己的評價,只是分析道:“難不成是因爲我救了她,所以她纔看上我的?”頓了頓,“而我前些日子將注意力全都放在顧無瑕的身上,這人以爲我喜歡她,所以纔出此下策,想要從中截胡?”
慕容清煞有介事的點頭:“恐怕如此。”
江淮摩挲着下巴,目光悠長:“別的不說,葉頌在西昌的名望倒是不錯,想來這幾次遇險,那些世家子弟恨不得殺了我,卻不敢動她一根手指頭。”
慕容清在西昌生活了很久,甚是瞭解這裡的情況,遂道:“一來,她是昌王最寵愛的小公主,葉不能算,她不是親生的,二來,她當年在開陽關一戰肖猛成名,在中原頗有名聲,所以那些世家不敢拿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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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怎麼聽都不像是在說葉頌,遂冷淡道:“這哪裡像是巾幗,依我看,分明就是個只會胡攪蠻纏的野丫頭。”
慕容清眸光鄙夷的看着她,一語道破:“和她認識了這麼久,我也只看她如此煩纏過你一個人,要不是她喜歡你,就衝這種三番兩次的得罪,你的下場怕是比穆王還要悽慘。”
江淮嘬了嘬腮幫子,首肯道:“這倒也是。”
慕容清又咬了口黃瓜,忽的發笑道:“你要真是個男人就好了,若能把葉頌勾搭到手,葉徵指不定有多高興呢。”停了停,繼續笑道,“咱們本是個孤寡陣營,多了這麼一個大靠山,做什麼都能輕鬆些。”
江淮停下咀嚼的動作看着他:“我是個男人。”
慕容清狠狠的咬了下舌頭,極慢的轉過頭看着一臉一本正經的江淮,也瞪大眼睛,非常慎重的點了下頭:“是了,你是個男人。”
不過兩秒後,他又恢復那副懶散的樣子,打趣道:“別鬧了。”
江淮搖了搖頭,表態道:“這話不怕你聽到,我一直覺得葉徵靠不住,至少不穩妥,若不是有把柄在他手裡,我倒真想投靠葉堂。”漆黑的眼珠咕嚕轉動,“況且這段日子也看出來了,他這張盾牌太不結實,而世家的矛又太硬,我倒不如尋一張新的盾牌,關鍵時刻保命,還能留有退路。”
慕容清嚴肅的轉頭看她,兩秒後,將嘴裡沒嚼完的黃瓜渣滓全都吐了出去,瞧了瞧手裡的半根黃瓜,賭氣似的狠扔出去,摔了個稀巴爛。
江淮不安的往後仰了仰身子,卻見這人拄着腿,極其不快的說道:“你說說!怎麼想和你在一起就這麼困難!前有寧容左,後有賀子沉!現在又來個葉頌!”
江淮撓了撓鼻樑,淡淡道:“別說,你剛纔撒潑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氣質。”
慕容清怒視着她,把那最後一口黃瓜奪在手裡:“去你的!”
說罷,起身邁步向正房走。
結果半路又停住了,轉回身質問道:“怎麼?我這坨牛糞就那麼不好嗎!”
江淮被問傻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慕容清指着自己,嚴苛的問道:“我這坨牛糞不好嗎!”來回踱了踱步子,嘔心瀝血的繼續道,“你這朵鮮花怎麼就不能插在我的身上!”
江淮被他這雞飛狗跳的樣子弄得一臉迷茫:“插什麼?”
慕容清頭腦一熱,大聲的重複道:“插我!插我!我讓你插我!”
話音落了,萬籟寂靜,靜的能聽到北風颳牆縫的呼呼聲。
幾秒後,響起葉頌的聲音。
她疑惑道:“我來的不巧了?”
江淮轉過身去,瞧見端着一碗熱乎乎的魚湯的葉頌,她被慕容清那一套插我的理論給鎮住了,小小年紀懂得太多,遂滿臉通紅。
江淮又看了一眼慕容清,那人已經徹底石化,她起身走過去:“那人羊癲瘋犯了,不用理他。”將魚湯接在手裡,“這是給我的?”
葉頌乖巧點頭,然後頗有愧疚的說道:“我剛從蕭晃那裡聽來今天的事情,都是我和明庭連累你了,這碗湯是養胃的,你快喝了吧。”
江淮喜歡喝湯,也喜歡喝魚湯,遂抿了一口,果然是脣齒留香。
葉頌見她喝了,眼中澄亮:“好喝嗎?”
江淮頷首:“這是你熬得?”
“不是。”
葉頌大大方方的承認道:“是我去御膳房搶的,大哥今天沒有湯喝了。”
江淮輕輕一笑,溫聲道:“謝了。”想起方纔和慕容清爭論的那席話,她沉默了幾秒,遂道,“剛纔那些話我不是故意的,你多擔待。”
葉頌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生氣也是就是一會兒,遂笑道:“無妨。”
江淮回頭看了一眼慕容清,那人好像一瞬間滄桑了十歲,無奈一笑,又轉回來對葉頌道:“你不是一直想去馬場跑馬嗎,我明天陪你。”
葉頌聞言大喜,瞪眼道:“真的?”
江淮道:“不騙你。”
葉頌又化開一抹可愛的笑意,伸拳對着她的肩膀輕輕一:“這纔像話。”說罷,步履輕快的出院門回去隔壁的風月閣了。
待她走後,慕容清才冷冷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江淮挑眉:“適當的欲擒故縱。”
慕容清一聽這話,又把黃瓜摔在地上,還用腳狠命的踩,一邊踩一邊咬牙切齒道:“勾搭人也就算了,還有我教的方法勾搭”
江淮就這樣端着魚湯喝,默默的觀賞着面前這一出好戲。
冬夜有些冷,但這兩人卻都是一身的虛汗。
翌日千秋閣,崔玥按時來給永儀郡主換藥,那個小嬰兒在駱擇善的懷裡睡得十分香甜,看來這人雖然心眼不怎麼善良,待孩子卻是十分的好。
崔玥接過孩子放在牀上,小心翼翼的掀開她的襁褓,將那幼小肩頭上的紗布掀開來,當日燙傷的傷口已經癒合的很好了,只是疤痕難看得緊。
駱擇善看得心疼,不自覺的責備道:“恆王和穆玟真是太不小心了。”
崔玥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爲了不讓孩子受涼,動作飛快的更換好藥液和紗布,而駱擇善早已經等不及,擠開她熟練的裹好襁褓,將永儀抱在懷裡。
崔玥見勢,倒是稍微放下心來,至少這人是真疼孩子。
只是方纔駱擇善伸手,她順着這人寬大的袖袍看到那潔白的小臂,上面那顆守宮砂紅的刺眼,苦澀一笑,原來至今還沒有和寧容左行房。
那人還當真要爲江淮守身如瓦了。
崔玥直起身子,正好看見寧容左從外面進來,遂行禮道:“給殿下請安。”
寧容左輕輕頷首,掠過她們就往裡面走。
駱擇善上前兩步,輕聲道:“殿下。”
那人回頭,沒有言語。
駱擇善臉上有着爲人母的喜悅,連忙道:“您給這孩子起個乳名吧,叫着也方便,總是稱呼封號亦或是綺兒,總覺得太生分。”
寧容左看了看,忽的道:“芒兒。”
崔玥猛地擡眼看他。
駱擇善也覺得這個乳名奇怪,遂重複道:“芒兒?”
寧容左冷淡道:“這孩子從小吃苦,刀鋒曰芒,就叫芒兒吧。”
駱擇善不知這乳名其中的意義,還很興奮的對着元儀郡主輕喚道:“芒兒,芒兒,以後就叫你芒兒好不好啊。”
而崔玥站在原地,瞧見方纔寧容左轉身時,那眼裡濃濃的傷感,自己的心裡也是五味雜陳,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任誰都要悲痛。
更何況,是最心愛的人。
她又站了幾秒鐘,這才行禮離開。
片刻,寧容左從裡面出來,駱擇善想要將永儀給他抱抱,他卻搖頭拒絕了,瞧着那孩子熟睡的臉,心內自是鬱悶難忍。
耳邊依稀還記得恆王的話。
“不過是個丫頭,你若是想要,過繼給你啊。”
沒想到這個二哥不光是運氣差,還是個烏鴉嘴,他被一場無情的大火給燒死了,這孩子果真過繼給自己做女兒了。
正想着,修仁忽然跑了進來,他來不及歇口氣,揚聲道:“殿下不好了!新政出事了!國學院和四門館的學生鬧起來了!”
寧容左眉頭一瞬皺極:“你說什麼!”
修仁臉色煞白:“這兩院的學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說您要推行一州九城制,便都聚集在一起,要聯名反對新政!”
禍不單行。
又有宮人撲進來通稟:“殿下!穆側妃碰柱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