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真剛說完,就見門口出現一人,因爲太過着急,蘇綰只穿着一套單薄的寢衣,髮絲披散了,小臉被凍得慘白。
江淮放下筷子,低聲關切道:“公主嫂嫂?”
蘇綰大眼睛一眨,在看到江淮真人時,瞬間滾下淚來,她茫然的走過去捧住江淮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心酸道:“你要嚇死我了。”
江淮見她的手冰涼,趕緊往裡讓了讓,叫蘇綰坐在這熱乎乎的軟榻上,一旁的江璟脫下自己的外袍,輕輕的罩在她的身上。
“小心着涼,怎麼不穿鞋。”
聽江璟這麼一說,江淮這才發現,蘇綰竟然光着雙腳來的,因着地上積雪甚厚,倒是沒沾泥,就是被冰的通紅。
一路從錦園跑過來,真是辛苦了。
蘇綰搖了搖頭,破涕而笑,看着江淮道:“我一聽綠真說你沒死,還活生生的回來了,着急過來看看,所以沒穿。”
憐惜的環着江淮的手臂,輕輕的掉眼淚:“君幸,你這四年可叫我們擔心死了,這麼大的事也要瞞着。”
她說着,忽然覺得雙腳一熱,好像被什麼人給握住了,轉頭疑惑的看過去,原是江璟把她的腳給包在了手心裡。
蘇綰的腳很小,捂起來絲毫不費勁兒,只是她疏冷江璟,又給無聲的抽了回來,面無表情的縮在榻上。
江璟見她冷漠,有些無措的握了握手,瞥眼他處。
慕容葏在旁看着,臉泛苦笑。
這兩人四年未曾多見,卻絲毫沒有小別勝新婚的意思,唯有無法靠近的距離感越來越強烈。
江淮咬了咬筷尖兒,只當沒看見,然後小聲對蘇綰道:“公主嫂嫂,我的侄子侄女呢,抱來給我看看行嗎?”
“都這麼晚了,兩個孩子都睡了。”江璟利落拒絕,“反正現在你也回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看。”
他說着,用餘光打量着蘇綰,那人的冷漠不是故意爲之,而是由內而外的厭惡和遠離。
心內抽疼。
而江淮聞言,委屈的咂了砸嘴,只得點了點頭。
只是本想來個軟着陸,誰料綠真太興奮,大嘴巴一通說,倒是把府裡的人都給吵醒了,連着江檀也來了,一大家子人又是一通哭鬧。
好在大家悲痛是小,歡喜是大,片刻過後氣氛就活絡了起來,即便四年沒見,也如從前一樣說說笑笑,好不高興。
江淮始終笑意不斷,比起痛哭連天,還是這樣親親熱熱最好。
江檀到底是小孩子,哭一陣後就在蘇綰懷裡睡着了,眼見着那小糰子長大了,江淮揉了揉她的頭髮,淡淡道:“還是家裡好。”
大家聞言,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蘇綰挨着她,摩挲着她的斷指處,低低道:“知道家裡好,以後就別再走了”
說着,忽然嘖的一聲。
她擡眼冰冷的盯着江璟,那人也不懼的對視着她,欲言又止。
綠真不愧是慕容葏身邊的丫頭,很有眼力見兒,見狀趕緊也接了一句:“既如此,那公主以後也住在府裡吧,錦園太遠了。”
蘇綰這才意識到,方纔的話給自己挖了個坑,於是乎,她在江璟略帶期盼的眸光中,冷淡的轉過頭去。
那人面色垂冷,覺得這裡實在是如坐鍼氈,便起身出去了。
江淮見自家大哥現在開了竅,嫂嫂回心轉意也只是時間問題,遂也沒有過多勸阻,又說了一會兒話,背後忽然投來一抹強光。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都天亮了。
大家因着她回來的事情,都異常的興奮,熬了一夜,眼下這日頭上來,睏意也洶涌撲來,尤其是蘇綰。
江淮稍微直了直身子,見江璟進來,便把已經熟睡過去的蘇綰扶起來,交給他,小聲促狹道:“要送嫂嫂回錦園嗎?”
江璟冷了臉,身子一側:“找打嗎?”
江淮一笑,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江璟這才抱着蘇綰出去了,不用想也是回了駙馬府,就算蘇綰醒了之後要回錦園,那也是她醒了之後的事情了。
又叫綠真把江檀抱走後,門口高倫走了進來,他臉色很難看,眼底斥滿了擔憂,不安道:“大人,宮裡來人了。”
宮裡來人了。
短短五個字,使得屋內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坐在旁邊的江彥和江淮對視一眼,問道:“是誰?可是秦總管?”
高倫搖頭,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地方:“是聶廣。”
江淮遠離大湯四年之久,不熟悉朝上的很多人事更變,只不過聶廣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便問道:“這個聶廣是誰啊?”
江彥在旁道:“是新上任的禁軍統領,頂李侃元的。”
江淮微微蹙眉,起身準備出去。
慕容葏連忙叫住她,生怕二次失去女兒:“你可要小心那。”叫高倫和江彥出去,這才又囑咐道,“如今皇上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他等了四年,殺你在即啊。”
江淮面色也愈發沉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今日她跟那個聶廣走是走,不走也得走,安撫了慕容葏幾句,毅然決然的走了出去。
至府門前,她見到了聶廣。
那人和李侃元的年歲相仿,也是見過幾次面的熟臉,既然是踩着李侃元的屍體上位,想必從前也是禁軍中的一員。
他身後站着大批禁軍侍衛,烏壓壓的堵住了街道。
見到江淮之後,聶廣眼底一閃精光,看樣子是已經知道了這四年的內情,便道:“二小姐,皇上念你這四年辛勞,特地叫我天明再來請你入宮,不想破壞你們一家團圓。”
江淮微微眯眼,這人口口聲聲叫自己二小姐,看來皇上沒打算讓她官復原職,遂冷淡道:“那還真是多謝皇上和聶統領了。”
聶廣挑眉,也沒多閒侃,只探手道:“既如此,二小姐請吧,皇上可還在宮裡等着您呢。”
江淮知道今日不能拒絕,聶廣帶這麼多人來,明擺着是不入宮不行了,便點了下頭,說道:“那就走吧。”
“大人。”
高倫在後面擔憂道:“您身子剛好,還是叫高倫陪您去吧。”
江淮轉頭,在心裡很是欣慰他的衷心,卻還是搖了搖頭:“你還是在府裡等着我吧。”停頓兩秒,“若是無事,我必第一時間回府。”
高倫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聶廣,爲難的點了點頭。
江淮不想多耽擱時間,引起四外的騷動,便隨着聶廣出去了,當那侯府的紅漆大門合上,剛要說話,脖間瞬時橫了一柄長刀。
“聶統領,這是什麼意思?”
那刀刃的寒鋒逼得肌膚刺痛,江淮往後退了一步,望着那烏泱泱的禁軍侍衛,瞪眼凜冽道:“我不會跑,不必如此。”
誰知聶廣冷笑道:“大人,得罪了。”
說罷,一揮手:“抓起來!帶去斷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