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恨的纏鬥間，愛在一瞬間便成了弱者的存在。
連楊明遠自己也不清楚，那些話是怎樣就這麼出了口。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他在家裡等她等了三個小時，不就是爲了等到她，然後縫補起他們之間越來越大的裂痕。而不是像眼前這般，將她越推越遠。
口是心非，不是女人的專利。說到底，只因爲太在意，所以容不得對方往他眼裡揉沙子。
他張口欲言，眉眼間的心痛已經那樣明顯。可秦旖旎已經看不到了，或許，永遠都看不到了。
秦旖旎低頭，匆匆從包裡翻出手機來，她的胸膛起伏着，臉上因爲激動泛起淡淡的紅暈。慌忙中，包裡的東西哐哐落了一地，但她顧不了這些，找到手機便開始撥號。
楊明遠心一沉，背脊越發僵硬了幾分。
“喂！”電話通了。
那頭似乎沒有迴應。
“陳醉，我是秦旖旎！”她自報家門。
好半晌，一聲尖銳的刺響從話筒彼端劃開。秦旖旎微微蹙眉。
這電話號碼，還是陳醉今天硬搶了她的手機輸進去的。陳醉或許沒有想到，秦旖旎會這麼快給出迴應，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給了他電話。
是時，他正開着他的升級版“QQ”賽車，猛烈地飛馳在城郊的告訴公路上，那一聲半含着怒意的“陳醉，我是秦旖旎”，猛地便讓他的心一抖，一個極其沒有質量的剎車後，威武的賽車“QQ”頗有些狼狽地停靠在了高速公路邊的一棵槐花樹下。
“你在開車？”顯然，秦旖旎聽出了端倪。
“沒事，你說吧！”陳醉懊惱地拍了下方向盤，爲他人生裡最失敗的一次飆車記錄而扼腕嘆息，更爲那丟臉的剎車聲讓秦旖旎聽見而覺着尷尬。
這次，輪到秦旖旎沉默了。
楊明遠站在她身前，不過五步的距離，卻彷彿隔了千年萬年。他眼神裡方纔一閃而過的愧疚，已然蒸發，冷冷的碎冰蕩蕩地漂浮在眼睛裡，在燈光下散發着莫名的冷光。
他在等着看她到底要
做什麼。
秦旖旎嘴角微微勾起，手將手機握得更緊。
“喂，妞兒，怎麼不說話？”對面，陳醉在催促。
“陳醉，我打電話，只是要跟你確認一件事。你只需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好嗎？”
陳醉一怔，秦旖旎從未用這種語氣與他說過話，好像瞬間便變了一個人似的，而這聲音，分明又是她。
秋風瑟瑟，吹得槐花樹葉颯颯作響，路燈柔和地打下來，碎了一地秋光。細碎的光斑，在車身上游走着，像一羣流動的精靈。
“好！”他沒有多問，答。既然她不想說，他就不問好了。
“你喜歡我，是嗎？”
周圍寂靜無聲，世界一下子安靜了。陳醉微微俯低了頭，看到車窗外的光斑，那些精靈的舞蹈，彷彿一下子跑到了他的心上，有着微微的輕癢。
那種感覺，無法言喻。
儘管，他心裡十分清楚，事情或許並非如此簡單。但他可以不顧。
“是。”他答，篤定地答。
那頭，楊明遠變了臉色，雙手緊握成拳。秦旖旎依舊勾着嘴角，手握着話筒，眼裡含着冷笑。她要的，就是這樣。
“那，你是想和我在一起嗎？”她接着問，帶着報復的快感，和嗜血的殘忍。在這場仇恨裡，越陷越深。
陳醉捏緊了方向盤，不安越發清晰。
“旖旎，你……”他試圖想要了解一點她的意圖，卻被斷然打斷。
“你只要回答我，‘是’與‘不是’，其他的，都不必問。”
陳醉坐直了身子，鬆鬆往後靠去，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
“是。”
“那好，我接受你。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戀愛關係。其他，都不要管。請記住你剛纔說的話！”
話音一落，電話“啪嗒”一聲，已經掛斷。
陳醉呆呆握着手機，呆呆看着前方無盡的幽暗，心像是在夜裡的潭水裡泡着，有一種無措又無奈的冷。
半天過後，手才頹然地
垂下。
又是一聲無聲的嘆息劃過，這清冷的夜裡，暗流涌動。明知不是真心，他卻願意放手一搏。
只要她想，他便做。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便給，不管什麼。如此簡單而已。
秦宅的客廳裡，秦旖旎收了線，手機還握在手裡，嘴角那絲笑意越發得意。
劉嬸偷偷擡起眼睛，看到楊明遠的臉色時，差點沒站穩。又是那副要殺人一樣的表情，臉色泛青，睚眥欲裂，銀牙暗咬，手握成拳。
秦旖旎就那麼昂着頭站着，一點畏懼都沒有。因爲，這場戰役，她終於暫時性地獲得了勝利。這顯然讓她感到了極大的滿足感。
劉嬸忽然一陣心痛。她的小姐，最終還是被仇恨矇蔽了眼睛，甚至於將其他無辜的人都牽扯了進來。
“怎麼樣，楊董事長，還滿意嗎？”秦旖旎將手機收好，閒閒問道。她這懶散的語氣，與當時空氣裡的緊繃，格格不入，彷彿在那冰冷的硬麪上彈了幾下，鈍鈍地迴響起來。
楊明遠不說話，臉上的肌肉緊繃着，僵硬地動了動。他在隱忍。
“你不是希望我和他之間有點什麼嗎？那我就遂了你的意。這樣你還不滿意嗎？要是我不領情，那楊董事長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表情？”秦旖旎笑得越發得意。
話還沒完，楊明遠的身形一動，只聽“哐當”一聲巨響，眼前的玻璃的茶几被整個地掀翻在地，玻璃碎渣崩裂得四濺開來。有幾顆迸射到楊明遠的手臂上，彈出幾顆血珠子，印在透明的玻璃上，異常觸目驚心。
“啊，先生，你流血了？”劉嬸驚懼地叫了一聲，趕緊轉身出門去叫醫生。
秦旖旎終於收了笑。楊明遠回頭看她，胸膛起伏。他本是要繼續忍下去，卻終究沒忍住。不能傷她，便傷自己好了。肉體上瞬間襲來的疼痛，總比心上潛藏的痛，要來得好受許多。
一秒都沒有停留，秦旖旎轉身上樓。
她並不知道，今天的衝動，會換來一生的傷痛。她竟殘忍到，用無辜的人的愛，去祭奠她自私的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