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秦旖旎丟醜丟大了。從小到大,她還從沒像現在這樣丟臉過,聽到身後陳醉的笑聲,爛泥一般的秦旖旎恨不得一頭撞死得了。
只可惜,她現在連這個勁頭都沒有了。掙扎不動,便乾脆不動了,等着有人來把她撈起來。
等了半天,卻仍舊未見陳醉有所動作。秦旖旎急了,她現在這樣的情況,是最令人痛苦的,意識清醒萬分,就是身體不聽使喚,怎麼動都動不了。
她勉力翻了個身,躺在那裡,就那樣看着陳醉。
已經完全入夜,天空卻不是漆黑的夜幕,而是灰暗的青黑色,月光從薄雲下透出來,薄薄地在地上灑了一層。
陳醉就站在秦旖旎面前,身後是一顆垂着枝葉的樹,深春裡,樹枝藤條上都綴着青綠的大團樹葉,柔柔地垂下來,搖動着溫柔的月光。陳醉的臉隱沒在暗影裡,看不真切,卻能清晰地望見那一眼的柔光,像是這春天裡的一池潭水,幽深而沉靜。
秦旖旎又搖搖頭,不對,不止像潭水,還像這月光,溫柔又纏綿。
陳醉嘆氣,蹲身下來,“傻丫頭,摔壞腦袋了吧,還笑?”
秦旖旎忽而咯咯咯地笑出聲來,這樣的笑聽上去纔像個真正喝醉了的人。
沒等陳醉說完,她猛地拉住陳醉的襯衣領子,猛力往下一拉,陳醉不妨,差點就這麼栽倒在她身上,幸而用手撐住地面,纔沒讓某人的奸計得逞。
秦旖旎哪裡肯依,彷彿頭腦也真的不清醒了,她揪着陳醉的衣領不放開,不讓他蹲穩身子。陳醉無奈,只好隨着她一起坐在了地上。
“誰叫你笑我的?”秦旖旎得意。和陳醉一起的這段時間,她把從前人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做了,今晚,最後一次,讓她再放縱一次。
陳醉笑,滿眼的溫柔盪漾,“笑都不能笑了?那你剛纔還看得那麼着迷?說吧,說你愛上本少了!”
秦旖旎的心微微一顫,咬牙不讓自己出聲,轉而笑笑,“哪有,你看錯了!”
愛,
從來不是輕易能夠出口的字眼,而她再也沒有說愛的權利。
她說着,已然完全沒了方纔的那股瘋狂狡黠勁,自己掙扎着要起來。陳醉伸手一撈,秦旖旎不妨,嚇得輕聲尖叫,整個人已經被陳醉扛在了肩頭,站起身來。
天旋地轉之間,秦旖旎終於落下淚來。只是,陳醉沒有看到。
上了車,陳醉看着癱軟的秦旖旎,皺眉,“看來,今天的電影也是看不成的了,頭還疼嗎?”他伸手過來探探她的額頭,輕輕捏了捏,“要是很疼,我先去給你買點醒酒藥,然後再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
“不!”還沒說完,秦旖旎打斷。陳醉驚訝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這麼激動。按照她平時的風格,肯定是巴不得他做這樣的安排。
秦旖旎看看陳醉,目光有些躲閃,“我,我不想回家,今晚,都不想……”
任是陳醉經歷了衆多女人,卻也還是忍不住驚訝。秦旖旎是怎樣的人,他以爲自己已經很清楚,也是斷定在她與楊明遠解除婚姻關係之前,她是不會輕易與他越雷池一步的。而他也選擇尊重她,纔會有剛纔的安排。
可是今天,秦旖旎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確實讓他驚訝了。
“妞兒,你醉了!”這是唯一的解釋,陳醉面色忽而嚴肅,“你等我,這旁邊就要藥店,買了藥我送你回家!”
說着,轉身已經下車,將門仔細鎖好,確認安全之後,快步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秦旖旎轉過頭,張了張嘴要說什麼,但陳醉已然下了車,身影快速融入夜色。
一聲嘆息,劃過微涼的夜,路邊的樹已經開花,不知名的細碎花瓣紛揚落下,編織出一個美麗的幻夢,無止無休,令人沉醉。
秦旖旎靠倒在座椅上,閉上眼,夢終究是要醒來的。一滴淚從眼角滑過。
五分鐘過後,車門再次打開,陳醉從外面回來,秦旖旎聽見聲響,卻沒有馬上睜開眼睛。
“妞兒,來,吃藥了!”陳醉的聲音
,那樣溫柔,如他那雙眼,春水一般,令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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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喚了幾聲,秦旖旎依舊不答,只是閉着眼,裝着已經熟睡,心裡想着,或許這樣,他就不會再堅持要把她送回家去。
她不能就這樣回去。
良久,再沒有動靜。秦旖旎一顆糾纏的心,開始變得不安。
倏然,額上一道溫暖的觸感,秦旖旎禁不住微微一顫,心尖都顫抖起來。那樣輕柔的一個吻,蜻蜓點水一般,卻帶給她無數說不清的溫暖。接着,有衣物蓋在了她的身上,那上面,有特屬於陳醉的暖意與味道。
愛恨的深淵,她在掙扎,放不下恨的利劍,卻又貪戀着愛的餘溫。
就這樣,兩人靜靜地呆着,陳醉轉眼看向車窗外,紛揚的花瓣間,他的眉眼沉沉,眼中花影翻飛,映出這一刻的美好。
明明是如此美好的時候,秦旖旎心中卻是荒蕪一片。這深春裡,她卻在暮秋裡瑟瑟發抖。
心裡一圈圈的愁緒纏繞着,竟真的就這樣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秦旖旎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微微動了動,肩頭的暖意讓她停住動作,緩緩轉頭,微微一怔,陳醉正靠着她的肩頭躺着。
一瞬間,心裡像是有羽毛劃過,輕輕的酥癢。她小心地低了低頭,那樣近地看着那張臉,真是一張俊臉,足以迷倒天下任何一個人,也足以得到其中任何一個的心,卻爲何,要讓她碰到,爲何要讓他們相遇?
渺小的她,在上天安排的一出出鬧劇中,不斷來回,掙扎,糾纏……
忽然,陳醉眉頭微微一皺,似是要醒來,卻終究沒有。秦旖旎屏住呼吸,輕輕擡起手,緩緩靠近那張臉,像是要撫平那眉眼間忽而出現的皺紋。
她不願看到他憂愁,甚至會心疼。但是,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戰勝仇恨的心。
再深的愛,也無法敵過恨,愛若能銘心,恨便能刻骨。
秦旖旎的手,緩緩伸向一旁的揹包,冷夜裡,那金屬森冷的光泛着微微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