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韓詩語一直覺得，專心學習的日子特別慢，特別難捱。她恨不得馬上就能夠飛到高三，然後直接進考場，通過那場據說能股決定一生、重要程度好比重新投胎的考試。
但是當高三真的到來的時候，上一場模擬考試彷彿還是昨天，而今天又要開始一場新的模擬考試了。一轉眼，就已經倒數第二次模擬考試了，還有一次考試就要到高考。而藝術類考生的考試幾乎也已經快要到了尾聲。
蘇然正在準備音大的考試，這座並不在帝都的音樂學校卻是中國鋼琴領域當之無愧的最高學府，但是每年在鋼琴這一領域裡招收的學生，卻只有區區六個人而已。雖然他已經在幾項鋼琴賽事中拿了好成績，但是每年大大小小的鋼琴賽事也有七八種之多，和他水平差不多的競爭者也並不少。
幸好，他的文化課成績完全不需要擔心，藝考分數雖然不是最好的，但是也是名列前茅。現在分數還沒出來，他準備在這裡等上幾天順便見見導師之後再回到學校。他的文化課成績雖然不像是祁夏喜和韓詩語現在那麼好，但是對於報考一所藝術類大學來說，還是綽綽有餘了。
蘇夢知道了他的成績，也準備留上幾天，蘇然有點不置可否。一開始和祁夏喜在一起的時候，他會覺得他和蘇夢只是正常的同學關係，完全沒必要避嫌。可是在因爲這一點和祁夏喜分手之後，他現在甚至懶得和蘇夢多說一句話。
有些事情，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人不在其中的時候，就越發覺得，當初的某些爭執真是毫無來由又莫名其妙。
“蘇然，祁陽約我去個酒吧待上一會兒，你要去嗎？”
蘇夢沒有敲門，直接打開了房門。在她看來，最近這半年的冷淡應該已經足夠讓蘇然重新接受她了，一開始的時候明明進行得很好，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分手後蘇然反而變得更加沉悶加上拒人於千里之外。
現在這個環境至少沒有祁夏喜，她覺得應該試一試。祁陽什麼的，她其實並沒有什麼興趣，只不過希望這樣小小的挑釁能夠讓蘇然或多或少有點感覺。
“我不去了，我要休息，你們去玩吧，”蘇然看起來全無波動，“哦對，記得把門從外面帶上。”
蘇夢尷尬地咬了咬下脣，用力地摔上門，離開了房間。
她還從來沒在任何一個男生身上頻繁失手過這麼多次，不就是一個蘇然嗎？今天她在酒吧一定會玩得開心的！
聽着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蘇然翻了個身，給韓詩語的朋友圈點了個贊，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面，準備睡覺。
只不過，在沒有了祁夏喜之後，每一晚的睡眠都總是姍姍來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慢慢沉浸入睡夢之後，蘇然突然被一陣鈴聲驚醒。他下意識地拿過電話接通，那邊傳來的是蘇夢的聲音。
“蘇然嗎……”
蘇夢的聲音帶着顫音，聽起來像是哭過，細細的嗓音裡是隱藏不住的驚恐。
雖然聲音聽着很可憐，但是剛剛被吵醒的蘇然特別不耐煩：“大半夜的你什麼事兒？有事兒趕緊說，沒事我掛了！”
“蘇然，你能來接我嗎……我……我剛剛遇見壞人了……”
蘇夢楚楚可憐的聲音終於變成了慟哭，蘇然被她陡然響起的聲音驚嚇到了，腦子也一下子清醒了起來，他這才明確想起來剛剛蘇夢話裡那句遇見壞人了大概是什麼意思，趕緊問她：“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接你，現在安全了嗎？”
“我不知道這是哪……旁邊一點光亮也沒有……我剛剛從酒吧後門跑出來的，跑了很久纔出來，這裡有一座橋……”
蘇然套上牛仔褲又抓了件外套，一邊慢聲細語地安慰着蘇夢，一邊打了輛車。司機師傅似乎是個東北人，一路上聽見蘇然一邊哄着蘇夢一邊問地址，大概也猜出來什麼意思，把看起來十分破舊的出租車踩得如同F1賽車，一路風馳電掣地朝着蘇然上車時候說的酒吧開了過去。
最後兩個人總算找到蘇夢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了，她穿着外套，卻光着一雙腿，鞋子也跑丟了一隻，臉上的妝容完全都哭花了。終於看見蘇然到了的時候，她幾乎整個人都站不住了，軟軟地倒在地上。
蘇然趕緊把她拉起來，半拉半抱地弄到出租車上，想也不想地吩咐司機：“師傅，麻煩了，再去一下最近的派出所。”
“行，這就去，”看着蘇夢一副悽慘的樣子，司機利落地打火開車，“往前幾百米就有個派出所。”
“我不去！”
蘇夢一聲尖叫，她顧不上拉蘇然，拼命地抓住司機的衣服：“我不去派出所！我不報案……快送我回酒店！”
她尖叫着大聲地哭着，回頭看蘇然：“蘇然，我不能報案！如果這件事說出去了，我以後怎麼辦？別人怎麼看我？我還怎麼能繼續做人啊！”
蘇然沉默。
他明白蘇夢爲什麼選擇不報案，但是卻並不理解。但是這是別人的選擇，這樣的選擇也是他不能干涉的，他只能低聲重複地問了一句：“不去報案，現在回酒店，你確定嗎？身上受傷沒有，去不去醫院？”
蘇夢拼命搖頭，眼淚斷了線一樣從眼角大顆大顆地滑落：“我要回去……我要洗澡……”
司機一圈打在方向盤上，鼻子裡重重地發出一聲鼻音：“姑娘啊，你現在不報案，那些禍害了你的壞蛋可能還會……”
“別說了！”
蘇夢用力地捂住耳朵，大聲尖叫起來：“我不去了！我不聽！別說了！”
司機嘆了口氣，調頭朝着來時候的酒店開了過去。只不過，車速完全比不上來時候的風馳電掣。
終於到了酒店門前，車費一共是七十八，蘇然給了師父一張一百不要找零了，扶着走路依稀有點踉蹌的蘇夢一路回了房間。
“你沒事吧？”
雖然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但是這樣的時候，蘇然還是做不到直接丟下蘇夢迴自己的房間。
在房間明亮的燈光裡，他依稀能看見蘇夢的眼角青了一塊，下脣上有被人咬過的痕跡，脫下外套之後，裡面的打底衫幾乎被人撕得不成樣子，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手臂。
蘇夢完全說不出話來，一直在低聲地抽噎，看着她朝着浴室走過去，蘇然起身準備離開，卻被對方叫住。
“蘇然！你別走！”
看着蘇夢環抱着雙臂，可憐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蘇然也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她。
“怎麼了？”
他想了想，換了更加溫柔的語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需要我給你買點什麼藥嗎？”
蘇夢低下頭，尷尬的聲音幾乎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能不能幫我買一點那個……避孕藥。”
蘇然嘆了口氣。
“行，我現在去。剛剛回來的時候看見那邊有24小時藥店了，我現在過去，你自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多關心了幾句，“你自己注意一點，事情都發生了，別想太多。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裡回去。”
蘇夢點了點頭，看着蘇然抓起外套離開房間，才崩潰地大哭起來。
她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一開始和祁陽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沒什麼的。可是偏偏，喝了幾杯玩了一會兒的時候，她看見舞池裡有個長相頗似蘇然的男生，追着對方跳了一場，不知道怎麼就被擠到舞池的另一邊去了。再接着……就被人捂住嘴巴拽到了一個小房間裡。
她用力捂住嘴巴，扒淋浴頭開得更大，用力地一遍又一遍搓洗着身體。
蘇然走出酒店門之後，沒過多久就很順利地找到了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可是在進去之前，卻有點犯難。
他知道蘇夢要買的是毓婷，也聽說過毓婷的功效，可是在這麼晚的夜裡……營業員看起來還是一位阿姨。對方會怎麼想他？
可是想想還在酒店裡等着的蘇然，他硬着頭皮推開了藥房的玻璃門，有點尷尬地走進去。
“要點什麼？”
藥店裡的營業員正看着不知道什麼古裝劇打發時間，懶洋洋地擡頭問他，蘇然更加尷尬了：“毓婷……”
“十八塊錢一板，具體怎麼吃裡面說明上有。我先給你開票，”阿姨一邊開票，一邊用很鄙視的眼神看着蘇然，“這個東西對女孩子傷害很大的你知不知道？知道開房不知道要用安全套的嗎？沒準備現在去買點準備着，別老光顧着自己爽……”
阿姨還說到一半的時候，有個女孩子推門走了進來，蘇然頓時更覺得尷尬了。阿姨開了一半的票直接丟下他去招呼新客人，蘇然也不敢說什麼，只能看着那個女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細聲細氣地說道：“阿姨，買一點止疼片，我媽媽牙疼。”
營業員阿姨用截然不同的熱情態度挑了止疼片給那個女生，又開票收了錢，這纔回來繼續給蘇然開票，連個塑料袋也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