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溫孤雪投來的視線,炎國公主斂眉低笑,同他對望了一眼。
只一眼,很快就又轉了開,隨後在司馬霽月的身上一掠而過。
微彎的眼眸中,意味不言自明。
一番動作被她做得滴水不漏,毫無行跡可尋,彷彿只是不經意間的一瞥,連停頓都沒有,一隻手還搭在慕容長歡的肩頭,兩小無猜似的,親密無間。
慕容長歡比她矮了半個多腦袋,身形略顯清瘦,眼下靠坐在炎國公主的身邊,看着竟有些小鳥依人的味道。
卻也無可厚非。
畢竟她挨着的那個人,原本就是個男人。
慕容長歡尋常不太習慣跟別人靠得這樣親近,奈何炎國公主熱情似火,她也是盛情難卻。
好在對方的身上並沒有擦太多的香粉,要是換成那些個脂粉味兒濃郁的千金小姐,湊得這麼近,只怕鼻子都要聞壞。
“小歡兒,吃龍鬚糖。”
“小歡兒,吃白糕。”
“小歡兒,吃八寶茶酥。”
一樣接着一樣,炎國公主興致勃勃地往她嘴裡喂東西,殷勤得要命,原本應該是慕容長歡滿懷熱忱地討好她,現在倒好,完全顛倒了過來。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慕容長歡只覺得頭皮有點兒炸毛,一時之間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果然這個鴻門宴,她就不該來。
一來就成了觀賞動物,誰都往她這兒看,她想低調都不行。
好不容易纔吞下嘴裡的吃食,慕容長歡正要開口,炎國公主便又塞了一塊過來,笑着道。
“你呀好歹是個侯府小姐,怎麼這樣瘦是不是在府裡頭受虐待了可憐見的,叫姐姐看着就心疼,來,再多吃點兒多吃一點長些肉,摟起來手感也好一些”
聽到最後一句,司馬霽月不由凝眸瞟了一眼過來,正撞上炎國公主摟着慕容長歡的小蠻腰,有意無意地似乎還捏了兩把。
慕容長歡吃得險些噎死,卻是顧及不到其他。
她覺得她現在已經從動物園裡的猴子,變成了食槽前的豬。
到底是吃不下了,只好擡手攔了一道。
“姐姐你別光顧着我,你也吃一些,我好像有點兒撐了”
炎國公主這才放過她,轉頭對着司馬霽月道。
“你看小歡兒這麼瘦,等她嫁到王府來,得多給她補補纔是。”
一句話,儼然已經將自己當成了九王妃,還是個胸襟開闊、海納百川的九王妃
衆人聞言一陣唏噓,有妻室的男人下意識都朝自己的夫人看了一眼,言外之意是“你看人家炎國公主多賢惠,要好好學學”,而夫人們無一例外都默默地側開了臉頰,裝聾作啞,只當是沒看見。
從炎國公主的手背上收回目光,司馬霽月淡淡一笑,頷首道。
“是該多補補。”
說這話的時候,兩道清冷的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慕容長歡的胸口上。
慕容長歡立時瞪了他一眼
霎時間,司馬霽月嘴角上揚的弧度便又更深了三分。
下流胚子
慕容長歡暗暗地在心底下罵了一句,轉過頭不再看他。
說話間,衆人便都落了座。
只聽老公公扯着嗓子,仰天長嘯。
“陛下駕到”
一時間,所有人齊齊站起身來,對着款步走來的帝君躬身行禮。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君從容入座,威嚴的面龐上帶着幾分笑,緩和了銳利的棱角。
“衆卿免禮。”
轉過頭,兩道如炬的目光便落在了慕容長歡的身上。
此番炎國公主被奉爲上賓,安排的位置就在帝君的左手邊,而慕容長歡原本應該坐在後面,眼下炎國公主特地在身側給她騰出了一個位置,將她當做自己人,卻也算不上是失禮。
前兩日在朝堂上,帝君就已經見過了炎國公主,但對着慕容長歡還很陌生,所以見到她挨着炎國公主坐下,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
“這位是”
慕容長歡立刻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回話。
“回陛下,臣女乃是景陽侯的六女,雙名長歡。”
帝君微微頷首,笑道。
“原來你就是慕容長歡,孤王可是久仰大名了”
“陛下謬讚,臣女不敢當。”
“沒想到景陽侯還藏了這麼一個玲瓏嬌俏的好女兒,以前本宮還納悶了,怎麼六弟和九弟都爭着搶着要娶她今日一見,纔算是曉得了緣故”
太子揚眉輕笑,一雙眸子半眯着,視線緊緊地膠着在慕容長歡的臉上,不算太過露骨,但叫人十分不自在。
“模樣兒確實是標誌,連本宮看着都有些喜歡,也怪不得六王和九王要動心了。”
皇后隨口接了一句,隨即暗暗掃了太子一道,示意他收斂些。
“只可惜,澹臺天師所言不假,侯府六小姐命裡帶煞,怕不是鳳兒可以消受得起的”
皇貴妃輕輕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
然而說到底,她還是不太喜歡慕容長歡。
不是不喜歡她這個人,而是不喜歡司馬鳳翎對她的態度。
在皇家,“情一愛”這兩個字是毒藥,是鴆酒,萬萬碰不得,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司馬鳳翎因爲她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甚至爲了她而錯失搭救炎國公主的良機
這一點,無疑叫她這個當母妃的非常失望
所以,爲了阻止司馬鳳翎彌足深陷,耽於兒女情長,便是不能娶到炎國公主,她也不會讓司馬鳳翎得償所願,將慕容長歡娶進門當王妃。
聽到皇貴妃這樣說,司馬鳳翎立刻開口辯駁了一句。
“不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說不定本王就是慕容六小姐命中註定的良人。”
說這話的時候,司馬鳳翎相當有底氣。
畢竟只有他一人知道那個所謂的“預言”其實全都是慕容長歡在背地裡搞的鬼把戲,所以,他完全不用擔心什麼煞氣不煞氣的問題,倘若能把她娶作王妃,府中又平安無事,反而還能借她的聲望爲自己造勢
如此一來,便是一箭雙鵰,一石二鳥
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