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嘴脣,慕容長歡半垂着眼瞼,沒敢去看司馬霽月的眼睛,心底下百轉千回地想着說辭,試圖矇混過關,哄過這一回。
沉默了一陣,見她沒有吭聲,司馬霽月退開半步。
一隻手撐在她身後的木柱上,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繼而緩緩地擡起她的腦袋,雙眸緊緊鎖在她的眉目間,不容任何閃避。
他的身形比慕容長歡要高上許多,在身後燭火的映照之下,在她身上投射出了一個巨大的陰影,讓人很有壓迫感。
冰脣輕啓,吐出的幾個字節不冷不熱,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就是這樣才更叫人心生忐忑
“嗯怎麼不說話了”
“要”吞了吞口水,慕容長歡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便乾脆裝傻充愣,“要說什麼”
司馬霽月不爲所動,淡然道。
“回答本王剛纔的問題。”
慕容長歡繼續賣傻。
“你剛纔問什麼了”
司馬霽月終於忍不住拔高了聲調,叫了一聲
“慕容長歡”
“噓”
不等他把她的名字連名帶姓地喊完,慕容長歡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制住了他的話頭。
“小聲點現在世道這麼亂,這兒又是深山野林的,難保軍中不會混進奸細來,你喊得這麼大聲,萬一給別人聽見了,麻煩可就大了”
司馬霽月拿開她的手,目光灼灼,直視她的雙眸。
“那你就好好回答本王的問題,別裝模作樣,現在只有本王和你兩個人,你的那點兒小把戲就別拿出來再本王的面前賣弄了,本王可不吃你這套”
“唔。”
慕容長歡訥訥地應了一聲,忽然張開雙臂靠上前,一把抱住了司馬霽月,繼而垂頭將腦袋埋在了他的胸口,小狗似的蹭了兩下,低低地喚了一句。
“霽月”
兩個字,被她咬得又輕又柔,直接軟到了司馬霽月的心坎上
明知道她是故意這樣喊的,司馬霽月卻還是忍不住漏了半拍心跳,只神色微變,並不打算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叫本王也沒用今天的事,你要是給不出一個讓本王滿意的回答,本王現在就送你回皇城,在亂黨平定之前不許踏出九王府半步”
見他態度堅決,慕容長歡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換了個說辭,爲難道。
“可是我說了,你不準生氣。”
司馬霽月無動於衷,一點兒也不給她留餘地。
“那要看你說什麼了”
不過,他這樣說,就等於是掉進了她的語言圈套裡,慕容長歡心下暗暗竊喜,臉上卻還要裝出難以啓齒的模樣。
“這唉”
“別嘆氣了,”司馬霽月微蹙眉頭,催了一聲,“說吧,你打算找什麼藉口矇騙本王”
聞言,慕容長歡心頭一梗,不知道是不是司馬霽月發現了什麼端倪,還只是隨口這麼一說
但不管怎麼樣,話已經說出口了,也只能繼續下去。
“其實那個時候,我是故意掉下懸崖的。”
司馬霽月似信非信,挑眉反問道。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千真萬確假一賠十要不然你以爲我那麼容易就會掉下山崖嗎我就是知道山崖下面是深淵,摔不死人,所以才順水推舟往下跳的”
司馬霽月仍是滿眼狐疑,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追問了一聲。
“好端端的,你跳下去做什麼”
“這個嘛,原因有兩個第一是爲了躲開溫孤瑤那羣人的追殺,第二咳,你先說你不會生氣,更不會亂吃飛醋”
司馬霽月不鹹不淡地回了兩個字。
“不說。”
聞得此言,慕容長歡一陣心塞奈何拗不過他,只能繼續往下自圓其說,睜着眼睛說瞎話
“坦白來說,要不是因爲溫孤雪突然冒了出來,我是不會跳到山崖下的先前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擒賊先擒王,如果不跳下去,就算溫孤雪斥退了溫孤瑤他們,我也找不到機會對他下手,所以只能冒險一試,擺脫那幫人馬,這樣才能找到同溫孤雪單獨相處的時機”
“單獨相處”
一聽到這四個字,司馬霽月妥妥的就不爽了,注意力一下子就偏移了原先的重點。
見他上鉤,慕容長歡繼續乘熱打鐵,解釋道。
“是啊,只有單獨相處,我才能趁勢抓到他而且他身上的傷因爲一路駕馬狂奔的緣故,又裂開了,一旦掉到水中,再掙扎幾個來回,還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憑我擺佈還別說,那個時候我差點就把他抓回來了,要不是他的那幫屬下太過狡猾,跟我耍花樣兒,這會兒溫孤雪早就已經落到了我們的掌控之中了”
剔着眉梢,司馬霽月將信將疑。
“當真如此”
“唉,”慕容長歡沉沉地又嘆了一口氣,滿臉無奈,“不說不行,說了你又不信,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嘛”
曉得慕容長歡巧舌如簧,能言善辯,司馬霽月掂量不出她這番話裡頭有幾分真,幾分假。
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抓不住什麼特別“硬錘”的把柄來,司馬霽月便沒有繼續盤問下去,只沉然吐出一句話,總結陳詞道。
“這件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但是有一句話,你必須牢牢記在心上”
見司馬霽月鬆了口,慕容長歡立時收斂神色,做洗耳恭聽狀,端的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什麼話你說,我一定記着這輩子都不會忘”
垂下眼瞼,正對上慕容長歡的雙眸,司馬霽月神色嚴正,一字一頓,堅定而有力道
“你若是死了,本王絕不獨活”
聞言,慕容長歡的心頭免不得微微一震,盪漾開一絲絲的漣漪。
她若死了,本宮主絕不獨活。
你若是死了,本王絕不獨活。
同樣的一句話,甚至連句式都沒有變,在短短的一天之中,從兩個不同的男人口中說出慕容長歡的心情不禁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