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辭今天約見謝清歡,原本就是大概聊一聊劇情以及自己對這個片子的一些想法。《無間》延續了《黑梟》的精髓,重頭戲都壓在女主角身上。
所不同的是,《黑梟》是單線劇情,濃墨重彩地突出了女主角前期天真無邪跟後期深沉狠辣的尖銳對比,在理所當然中透着中一種不可抗拒的宿命感。
而《無間》是雙線劇情,戲份分散在女主角跟兩個男主角身上,劇情倒是並不複雜,用一句話足以概括——我愛你,但是對不起,我要弄死你。
三個主角,女主角跟男二號都是幫派老大,男一號是臥底。有着這樣的身份牽扯,劇情必然要狗血淋漓纔有看頭。蘇諾聽了故事梗概,眨了眨眼睛,淡定地抹一把額角滑落的黑線:“那結局呢?”
“自然是開放式結局。”程逸辭微微一笑,看向謝清歡,“小謝以爲呢?”
謝清歡挑了挑眉:“有第三部?”
“你怎麼會這麼想?”程逸辭含笑看着她,“畢竟,留白也是個技術活。”
“女主角必然是活着,這樣才能跟《黑梟》相呼應。至於兩個男主角,臥底的那位必死無疑,另一位幫派老大估摸着是個墊腳石吧?”謝清歡淡淡道。
程逸辭聞言輕輕點頭:“確實是如此。你覺得這片子前景如何?”
蘇諾聽他這麼問,略覺詫異,不由挑起眼簾,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要知道,導演把握全局,預估市場,心裡邊都是有一杆秤的,但影響片子前景的因素裡,也有不可預測的,比如審批,比如檔期。
導演統籌劇本,挑選演員,都是天經地義的,但就這個問題來跟演員交流,確然是挺少見的。
謝清歡放佛沒有看到蘇諾的驚詫,略一沉吟,淡淡道:“單看劇情,並無新意。”
一部戲,三個主角,各懷心思,每個人都是無間,每個人都是感情的背叛者,但都堅持己心。無關對錯,這就是全部的意義——正義未曾開花,邪惡尚未凋落,只因身在無間。
謝清歡看得出來,程逸辭相當自負,這片子的劇情並沒有出彩之處,但大師總是有辦法化腐朽爲神奇的。
程逸辭靜靜看着謝清歡,狹長的眸子略微眯起,彷彿要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半晌才悠悠一笑,拿出劇本遞過去:“劇本你帶回去。這片子我準備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大概半個月之後劇組會前往日本。”
謝清歡接過劇本,點了點頭:“謝謝程導。”
程逸辭笑了一下,他並沒有明說,他之所以看中謝清歡,是因爲《山河》裡的一幕戲——祈明越發現策師滎陽是烈侯的暗樁之後,親手將他處決。
祈明越是烏泱皇族最後的守關者,她的感情十分內斂。她看重滎陽,信任滎陽,卻單單少了一點愛意,但她處決滎陽時那一瞬間的痛惜悲哀卻是真實的。
越是內斂的情意,到了磅礴的時候,才更加感人。
以程逸辭專業的眼光來看,《山河》裡邊謝清歡的表現算是正常發揮,有些細節的處理略顯僵硬,但放在連貫的場景之中並不突兀,被不着痕跡地遮掩過去。
程逸辭相信,在他的戲裡,不會讓謝清歡的演技有這種僵硬的感覺。時隔五年的新戲,他的野心可是很大的。謝清歡如今差的,也僅僅是個影后的頭銜了。
程逸辭將劇本交給謝清歡之後,又略微坐了一會兒,跟蘇諾說了些日本之行的注意事項——他跟謝清歡合作過,知道她向來不理會這些事,先前她年紀小,拍《黑梟》的時候,雜事也都是由助理經手。
原本以程逸辭的身份地位,他親自來見謝清歡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這些細碎的小事不必由他來說。但謝清歡這人吧,性格有些被動,你要不搭理她,她絕不會先搭理你。
五年前拍《黑梟》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謝清歡入戲快,且容易入戲深,但有的時候,她對劇本的理解會有偏差,這時候的溝通交流就是個大問題。
程逸辭提了幾點,蘇諾都一一記下來,程逸辭這才起身告辭。雖然他爲了這個片子也準備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但對於挑剔的他來說,時間還是很緊。
謝清歡跟蘇諾也跟着起身,將程逸辭送到門口,看到他上車離去,又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程逸辭給了謝清歡劇本,蘇諾的心纔算徹底放下,合約跟細節季卓陽那邊會搞定,剩下的就是瑣碎的準備工作了。程逸辭最近幾年拍的片子都挺大氣,帶着殘酷的美感,但他拍片是公認的龜速,一百分鐘的片子從年頭拍到年尾都是極爲正常的,這次赴日本拍片,預計的拍攝時間是六個月。
蘇諾跟季卓陽通過氣之後,就着手準備各種證件,慶幸的是,謝清歡這三年來都在韜光養晦,但鼎星對她還是挺上心,一應證件都挺齊全,並沒有突發的狀況。
低調奢華的豪宅內,格雷懶懶地靠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疊在一起,擱在小几上。他的脣邊泛着一絲淺淡的笑意,平靜的雙眸中卻透着無盡的森寒:“果然如此嗎?”
淺野洹衣臉色凝重,恭敬道:“是的,老闆。那位夫人當年確實有段時間跟先生在一起,當時先生的主人格應該是格森教授。”
格森教授多才多藝,性情溫和,用情專一,是卡爾·道格拉斯諸多分裂人格中最討喜的一個。而這個人格在淺野洹衣看來,甚至是道格拉斯家族史上的豐碑。因爲這個人格突破了道格拉斯家的血緣詛咒,使卡爾·道格拉斯瘋狂地愛上了一個外族的女子。
提到自己那個奇葩父親,格雷並沒有絲毫的動容,眼神反而更冷了三分:“格森教授這個主人格,主宰的恐怕並不只是當時吧?”
說到底,卡爾&8226;道格拉斯也是家族裡出類拔萃的變態,不可能讓分裂出來的性格長期主宰自己的人生。一旦格森這個人格湮滅,愛上外族女人這一點就不會是風花雪月的明證,而是一種恥辱。那個女人跟她肚子裡的小孩都不該存活於世。
但事實是,那個女人依舊活着,而他們的孩子也在遠離道格拉斯家族的地方,悄悄地平安長大了。若不是當初查爾斯活膩歪了,硬要格雷的命,結果搭上他自己一條命不說,還露出了蛛絲馬跡,讓他順藤摸瓜牽出了艾斯,更是發現了謝清歡的存在。
艾斯跟那個女人,還有隱隱綽綽的勢力,將親愛的小妹捂得可真嚴實呢。格雷冷冷一笑,這種眼熟的佈局,父親大人當真是防着我啊。
淺野洹衣當然不會傻到認爲格雷那句是在問自己,她略挑了挑眉,謹慎地低下頭去,並沒有搭腔。對於卡爾先生,老闆自然是怎麼說都行,但她畢竟是做下屬的,該知道分寸。
更何況,卡爾先生極力地掩飾謝清歡的身份,簡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老闆心中正萬分不爽呢。
格雷並不看她,只是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他斜靠在沙發上時,彷彿是一隻正在休息的豹子,慵懶而優雅,但他一旦起身,就彷彿進入了狩獵狀態,充滿了掠奪之意。
淺野洹衣只覺得無形的壓力逼近眼前,她斂了斂神,等着格雷的吩咐。
“父親大人真是糊塗,活着的人總是難免會開口,只有死人,纔會永遠保守秘密。”格雷冷淡笑道。
淺野洹衣對他的決定一點兒也不驚訝,只淡淡請示道:“涉及到那位夫人,恐怕不宜讓外人動手。”
格雷略微眯起眼睛:“傳令女王蜂。”
看來老闆真是氣得不輕,竟然讓女王蜂來做這種小事。淺野洹衣略微躬身:“是,老闆。”說罷,她翩然離去。
陳希瑤如同雕塑一樣沉默地站在沙發旁邊,看着淺野洹衣離去的背影,輕輕垂下了眼簾。原以爲放任自己成了殺人機器,就能真正無心無情,但比起這些天然的變態,還是有些差距,真不知當初雲夢舒那四年,是如何過的。
老闆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知道當年事的人,今生恐怕就到此爲止了。被掩藏的真相,就此塵封。面對毫無顧忌的格雷,謝清歡會如何呢?
陳希瑤回想起當初在唐家見到謝清歡的情景——冷靜的眼,淡漠的臉,以及不知深淺的強大武力。這樣一個人,即便她不是道格拉斯家的人,在那個時候被閒到蛋疼的格雷遇上,也一樣會產生興趣,只是少些執着罷了。
格雷擡手,輕輕按在了心口上,感覺到手掌下心臟有力的跳動,不由微微一笑——親愛的小妹,你是我的。
誰敢阻攔我,我就殺誰!
陳希瑤敏銳地察覺到格雷瞬間的變化,眉心輕輕一跳,在心中悠悠一嘆——謝清歡,自求多福吧。
白澤從拘留所出來,就看到路邊停着一輛奧迪,他挑了挑眉,帶着幾分玩味向那邊走了幾步。車窗緩緩降下來,探出來半張清麗的面容。
白澤脣邊的笑意略拉大了些,卻帶着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容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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