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關了視訊,看向對面坐姿端莊高貴的人,玩味一笑:“艾米麗小姐,你們家兄妹爭權怎麼把路家拖下水了?”
“道格拉斯家的事向來不需要外人插手,我們兄妹再如何自相殘殺,也跟路家沒關係。你看查爾斯哥哥跟格雷爭得整個歐洲黑道風雲變色,那位路七爺問過一句了嗎?”艾米麗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淡淡笑道,“說到底,路七爺這次插手了,不過是這其中有利可圖。否則的話,以他的性子,大可袖手旁觀,坐收漁翁之利。”
錢寶看着艾米麗,目光明滅。道格拉斯家有史以來第一個變性人,即便成了一個女人,生了玲瓏的胸部,也仍然改不了骨子裡的兇悍,以及血統之中註定與家族中人相愛相殺的傳承。
錢寶沉吟了片刻,才靜靜問道:“路七爺這顆棋,走得好了皆大歡喜。若是走不好,可能整個道格拉斯家都要賠進去。”
“賠?那倒未必。你又怎麼知道,父親一開始打的不是這個主意呢?”艾米麗脣角輕輕一勾,對於父親的計劃,直到今天,她仍然覺得瘋狂,卻又充滿了希望。
她第一次直到謝清歡的存在,是因爲父親給他看的一張照片,軟趴趴的一個小姑娘,很安靜地坐在兒童車裡,大約是困了,瞧着不太精神。
艾米麗那時候年歲不大,還沒投身到家族同性相殘的行列中去,單單一張照片,卻也能看得出來,她沒有道格拉斯家的人那種深邃的冷冽的眉眼。
父親的目光在照片上流連,只給了站在身前的她淡淡一瞥:“艾斯,這是妹妹。”
整個道格拉斯家的人都知道,嫡支這一代沒有女孩子妖女初長成最新章節。艾斯看着那照片,對於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有一個妹妹這件事,心裡邊涌起了小小的歡喜。
有生以來,父親第一次同他親近,撫了撫他的頭頂:“艾斯,要好好保護妹妹,不要讓別人欺負她。”
艾米麗記得,那是一個下午,父親那寬大而顯得有些冷清的書房裡也透進來一絲陽光。常年冷漠的父親,眉眼間有淺淡的笑意,而那個小姑娘讓人心中軟軟一動。
艾斯沒有猶豫地答應了父親,而直到幾年後,他才真正明白父親那句話的用意。
顛覆計劃也從那個時候正式開始。
“華國有句老話,叫不破不立。道格拉斯家經過了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到了如今,血脈之中只剩下腐壞與瘋狂,永遠看不到來自外界的陽光。我親愛的小妹,你剛剛已經看過了,她是父親愛上外族女子的結晶,是道格拉斯家等待多年的救贖。爲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
對於道格拉斯家的傳聞,錢寶也聽說了不少,但他沒想到從上一代卡爾開始,竟然是在謀劃着這樣的結果。他的口氣中隱約帶着嘆息:“最重要的是,她也愛上了外族的男人,且忌憚着格雷。她是道格拉斯家血統的異數。”就卡爾,他雖然弄出了謝清歡這麼個結晶,但謝持靜並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他的三個兒子依然是近親的產物。
艾米麗悠悠道:“這二十多年來,父親爲了隱藏她的存在,可謂是煞費苦心,設置了重重屏障,從不去見她們母女,就是爲了讓她遠離道格拉斯家,平安地長大。若不是查爾斯——”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下意識地捏了捏手指。若不是查爾斯執拗地跟自己聯絡,格雷也不會順藤摸瓜查到她的所在,再拖上三兩年,謝清歡就能順順當當地嫁人了。
只不過,她並不像指責查爾斯什麼。畢竟他對上格雷,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道格拉斯家向來多奇葩,嫡支的卡爾所生的三子更是個中翹楚。
格雷從小就被寄予厚望,他小時候願望樸素,絲毫也沒有打算要成爲讓人聞風喪膽的變態,結果純良之路十分不暢,導致他半路黑化,一時雲走風疾,全族上下看着他奔着頂級變態而去,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望塵興嘆。就連卡爾,都不太能鎮得住他。
作爲長子,查爾斯的血統也趨於完美,但這個人微妙地精分着,一半忠於道格拉斯家的血統,跟格雷相殺,另一半則瘋狂地迷戀着變性的艾斯。
而阿斯,作爲道格拉斯家第一個變性人,則可悲地發現,對於異母的妹妹,仍然難以抑制地想要親近,每到此時,他都會佩服父親當年的當機立斷。作爲道格拉斯家的男人,除非沒有下身那二兩,否則想要不親近同脈所出的姐妹實在太難。
格雷就是個現成的例子。他還不曾真正經歷求而不得的痛苦,對謝清歡的執念也還沒有深入骨髓,就已經容不下路子允了。
艾米麗微笑道:“所以,路子允這顆棋子,無論怎麼走,都是好的。”若他順利擺脫這場綿密的追殺,他跟格雷之間也必然是勢成水火,即便他不跟自己聯手,也總要聯合其他的力量。若他死在追殺中,不說路家會如何,單單謝清歡,就足以成爲格雷的催命符。
當年父親就說過,能殺死格雷的,只能是他自己。若他愛錯人,那麼,那個人也能殺死他。
所以,等着看吧,格雷以及道格拉斯家的結局。
錢寶看着她志得意滿的神情,忍不住潑她冷水道:“你手上的籌碼,確實能牽制格雷嗎?還是,你打算接受威廉姆斯的求婚?”
“這世上,恐怕沒什麼東西能真正牽制住格雷。”艾米麗一臉淡然,“即便他愛着親愛的小妹,他仍然沒有弱點,仍然無懈可擊男尊女貴之一夫難求最新章節。”
對她的話,錢寶並不意外:“我知道,你向來不愛做無用功。”
艾米麗笑道:“我手中的籌碼,從一開始,就並不是爲了牽制格雷,而是爲了給親愛的小妹增加底氣。至於威廉姆斯,他又腦抽了,我會提醒他吃腦殘片的。”
錢寶悠悠嘆了口氣:“看來,我的作用也就是接着找路家七爺了。”
“不,你還有一個更大的作用。”艾米麗喲呀一笑,“如果格雷遷怒於你,請爽快去死。”
錢寶聞言苦笑:“面對暴力,我可以反抗嗎?”
“相信我,格雷一心想殺人的時候,掙扎是無用的。你越是恐懼掙扎,他就會越亢奮,不過是給他增加樂趣罷了。”艾米麗不假思索地道,“當然,爲了讓親愛的小妹瞭解過程的殘酷,你可以盡力自救。”
“雖然對你們家的作風很瞭解,但我還是想說,”錢寶深吸了一口氣,“變態真不好惹!”
“多些誇獎。”艾米麗笑着起身,“你放心,照我對格雷的瞭解,在路子允生死未定之前,他是不會動你的。”
“也就是說,我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苟延殘喘。你真的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嗎?”錢寶有點沮喪,作爲卡爾·道格拉斯爲謝清歡設置的屏障之一,他的抱怨起不了什麼作用。
“起碼,你有充裕的時間來立遺囑。”艾米麗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人不要太貪心,感謝主的仁慈吧。”
“你明知道我控佛祖,請不要無視我的信仰。”錢寶正色道,一臉嚴肅地看着她,“艾米麗,謝持靜之死,道格拉斯家真的沒有動手腳嗎?”
艾米麗挑了挑眉,反問道:“你覺得呢?”
“謝家近幾代的人,大多不長壽。到謝持靜的這個歲數,在別人家可能還有二三十好活,但對她來說,也許就是壽終正寢了。”錢寶斟酌道。
“既然如此,你懷疑什麼?”艾米麗故作不解。
“謝持靜年少得志,城府又深,隨着年歲漸長,越發的心如止水。她從生下謝清歡開始,就十分注重養生調養,身體一直很硬朗。就在她死亡的前一個月還做了體檢,各項數據都很正常。”
艾米麗靜靜地看着他,半晌才幽幽道:“她不是道格拉斯家的人,卻生下了帶有道格拉斯家血脈的孩子。照規矩,她不能留。”
“所以,還是你們家的人動了手?”錢寶沉聲問道。
“隨便你怎麼想。”艾米麗淡淡道,“我那位小妹,是個聰明人,口說無憑,你若是有證據,儘管跟她說出你所懷疑的事。”
錢寶沉默了片刻,纔開口道:“我送你出去。”
艾米麗點點頭,直到坐進車裡,搖下車窗,對錢寶笑了笑:“祝你好運。”
錢寶看着迅速消失在視野裡的車屁股,終於冷淡一笑,好運?沾上道格拉斯家能有好運纔怪。他轉身走回書房,繼續調度人手,搜尋路子允的下落——路家在歐洲的勢力似乎出了點問題,當家人失蹤了,也沒見他們有什麼動作。
距離‘熹微’新品發佈還有一段時間,但謝清歡的工作日程已經排滿了,睡眠時間都被壓縮到了五個小時。葉崢嶸安排的負責人是個偏執的完美主義者,他的想法一早就已經通過了討論,並沒有新的主意,只是太過於主意細節,導致進度緩慢。
謝清歡一面配合他,一面掛心着路子允的情況。直到第七天,纔得到了路子允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