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路子徵就拿到了謝清歡更爲詳細的資料,國內外雙向彙總。看完之後,她心中卻是一沉。
就母系的關係來看,別說三代了,再往上八代都沒有什麼疑點可查的。謝家書香門第,代代出大家,戰時偌大的一家子全部棄筆投戎,出了不少烈士。如今這人丁是凋零了,但底蘊之深遠在路家之上。
直到上一代的謝持靜移民美國纔算是有了海外背景,但謝持靜本人在文化輸入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且謝持節作爲專家學者,在軍事研究方面有卓著成果,直到飛機失事之前,一直跟軍方保持着良好的關係,還曾協同參與軍演。
國家對於這種跟脈上聯繫緊密的自己人是相當寬容的,原本有這樣的背景在,再加上路子徵作保,謝清歡在審覈上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是,謝清歡父系的親緣關係實在是太讓人憔悴了。謝清歡竟然有一半道格拉斯家的血統,還曾在美國被確診出患有解離症。
解離症本就是個不安因素,道格拉斯家的那位新家主格雷,好巧不巧正好是這次任務的首要目標——當年那份失落在外的絕密軍工資料就在他的手中。
謝清歡的身份信息太過緊要,路子徵暫時不得不先捂着,思索着萬全之策。這些年來,國家從未放棄過對那份資料下落的追查,如今有了眉目,這事兒便拖不得了。
送資料過來的手下是路子徵的親信,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面色凝重地道:“處長,內部渠道還有其他人查過她的資料。”
國安要查人再容易不過,但內部渠道卻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必須要答道一定的登機才行。路子徵眸色一暗,軍工資料的任務落在七處,除了她自己的人,還有之前加塞的當年出任務的幾人。她的口氣冷得像是冰碴子一樣:“是誰?”
手下隨即報出一個名號。
路子徵聞言冷冷一笑,原來是他。她挑了挑眉,冷淡道:“封鎖關於謝清歡的信息。”想了想又問道,“時間呢?”
“去年七月。”手下道。
只要有一個人知道的事情,就算不得秘密。去年七月上面都還沒有作出明確的批示,就有人動了心思差謝清歡,說明早就有人盯上她了。再一想,謝清歡如今還在認爲自己是陸家的私生女,這樣影影綽綽地遮掩着她身上道格拉斯家的血統,謝持靜倒也是思慮甚深。
“處長,還有一件事。”手下看一眼路子徵不虞的神色,謹慎地開口道,“老首長那邊傳來了消息,說謝清歡跟容寧動了手,容寧可能是——”
手下並沒有明確說出來,但路子徵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哦?這倒是有點兒意思了。”路子徵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謝清歡的身手她是知道的,小怪獸即便是失敗的試驗品,那實力也不容小覷,謝清歡一抗多,也沒見半點窘迫,可見是真牛逼。而且,從資料上看,她一旦出了手就不會空回。
不過,這容寧也真有意思,不怕氣死容老頭嗎?
“去查容寧在國外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給我把人盯住了,務必控制在國內。”路子徵一臉冷然地下令。
謝清歡跟路子允在沈家農莊待了三天,朝夕相對,親密得都有點膩味了。但是有容家兄妹鬥法作爲調劑,兩人還時不時給容威搭把手,日子過得倒也不無聊。容威心細而又敏銳,對當年那個失敗的任務又太過執念,這會兒在沈家他不能做什麼,但這事絕對沒完。
謝清歡對這種結局很是滿意,容寧過得不爽快,她心裡就爽快了。至於容寧跟格雷有點什麼,也不是她關心的事。
回到t市,路子允先送了謝清歡回家,又磨磨唧唧拖拖踏踏地溫存了一番,這纔回轉路家。才一腳進門,管家就過來稟告道:“七爺,六小姐過來了,在您的書房等着。”
路子允大致能猜到路子徵這次來的用意,擺擺手叫管家退下,自己的上樓去了書房。
路子徵在書房等了有好一會兒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不耐。她知道路子允這趟去了沈家,且是帶着謝清歡去的,以容家如今的情形來看,十年之內衰敗是必然的事,沒必要趕在容家家長病重的這個時候趕盡殺絕。舅舅既然出面了,也就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路子允推門進來,路子徵目光深邃,意味深長地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眼見路子徵表情詭異,卻沒有開口的打算,路子允只好輕咳兩聲,先開口道:“六姐。”
路子徵微微笑道:“小七,你跟你那個小女朋友進展如何了?咱們路家的情況,她都知道了嗎?”
路子允淡淡道:“我跟雁歸挺好的,只要我不出意外,這杯弟媳婦茶,六姐絕對可以喝到。路家的事,我跟她提到過一些。”
“什麼叫只要你不出意外?是怕我們這些當姐姐的做些什麼嗎?”路子徵當然明白路子允這麼說的用意,她一手托腮,看向路子允悠悠道,“姐姐們可不像別人家裡的那些老頑固,只看重門當戶對,不管你是不是喜歡。”
路子允似笑非笑:“六姐向來公務繁忙,這趟專門回來,不只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吧?六姐應該知道雁歸出身江南謝氏,即使是論門第,也不會配不上路家。”
路子徵聞言微微一笑,謝清歡是不是江南謝家的人從來不是重點,只要路子允真心喜歡,他想要跟她在一起,路家上下並沒有誰能阻止他。她挑了挑眉:“你知道她是江南謝家的人,想必也很清楚她更是道格拉斯家的人吧?”
路子允毫不猶豫地點頭道:“知道。”
“那麼,孟青玦有沒有告訴你,她患有解離症?”路子徵悠悠一嘆。
當年趙澤天事件之後,謝清歡就從公衆視線中消失了整整兩年。這兩年時間,她都在美國,一面戒毒一面接受心理干預。因爲紐約那邊的權威心理醫師確認她有解離症,這一點孟青玦過年的時候曾更他提到過。
但孟青玦有他自己的看法。謝清歡的解離症應該是遺傳自卡爾·道格拉斯,但兩人的病狀存在着明顯的差別。
卡爾·道格拉斯的人格很多,且每一個都擁有極強的自主意識。一旦更換人格,行事作風也會相應地發生變化。謝清歡則不同,她的次人格存在感都很弱,只是爲了順應環境的變化而存在,基本上不會跟主人格出現衝突。
再加上她從事的職業是藝人,需要塑造的角色各不相同,因此她的解離症倒像是爲了適應職業的需要。
在這種情況下,孟青玦甚至認爲謝清歡也許根本就沒有解離症,只是入戲太深罷了。
就像當初的趙澤天事件,在他看來,其實並不是因爲解離症纔有了那樣的結果。大部分人在那種被強迫的情況下,都會奮起反抗,而因爲恐懼跟憤怒,情緒會十分激動,體內的暴力因此會成倍增長。
謝清歡當年那種情況,其實比大部分要冷靜許多,很多即興殺人案例,都是在腦中一片空白中完成的。而當時的案發現場,卻保持得很完美,但是讓人辯無可辯。
所以,孟青玦推斷謝清歡只是個非常冷靜的聰明人罷了。
路子允靜靜搖頭道:“我不在意。”
色令智昏啊這是。路子徵微微一嘆:“你見過她出手嗎?知道她一隻手就能打贏你嗎?”
“她一腳將容寧踢下梅花樁的動作很帥,”路子允輕輕一笑,“只要她想,就算不出手也能贏我。”
“路子允同志,情話奇怪留到你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再說。現在說正事呢,嚴肅點。”路子徵敲了敲桌面,沒好氣道,“她有這樣的身手,單單只是做個藝人實在是太可惜了。”
路子允知道自己這個六姐最喜歡招攬奇人異士到麾下,聽她這麼說,心中頓時咯噔一響,皺眉道:“六姐,現在可不是冷兵器時代了。”
確實,現在有了槍械,有的手雷,有了炸彈,再好的武功,在現代科技面前,也是渣渣。
路子徵看向路子允,一臉嚴肅,沉聲道:“小七,你明白現在的形勢嗎?她有這樣的身手,身上又有道格拉斯家的血統,格雷是不可能放過她,任她流落在外的。我知道你派了人在她身邊暗中保護,但這並不是萬無一失的,就像這次在日本,保護她的人輕易被格殺,那一線活命之機,還得她自己來掙。梶本一郎雖然在地下鬥場稱王,但他本身是個失敗品,不足爲慮。若是換了格雷手下的改造人,你的人能有勝算嗎?能護得住她嗎?”
她略微一頓,又道:“帶遭人最近的活動很是猖獗,可以說是肆無忌憚,已經引起了別國的注意。上面對這事高度關注,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儘快徹底解決這件事。”
路子允不爲所動,不動聲色道:“所以呢?”
“所以,我要立個名目將她納入七處的保護之下,而不是有朝一日在涉及到格雷的問題上,淪爲全然的誘餌。”路子徵冷靜道。
“六姐,”路子允沉默片刻,才淡淡開口,“我跟雁歸雖然兩情相悅,但畢竟沒有結婚,我暫時還做不得她的主。”
“我明白。”路子徵輕輕點頭,“我來,並不是要徵得你的同意,因爲你無法左右謝清歡的最終決定。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事由七處主導,由我親自指揮。雖然有風險,但我會盡力保全她。我們是姐弟,但血緣至親,也經不起小事經年累月的堆積來破壞彼此的信任。”
路子允凝視她:“六姐,你這次的任務是機密中的機密吧,跟我說起真的沒有問題吧?”
“我說什麼了嗎?”路子徵聽他這麼說,便知道他是默許了這事,也不由鬆了一口氣,攤了攤手笑道。如果這世上不希望格雷得到謝清歡的,路子允絕對排在第一位。
這次的‘天后計劃’將最大限度地轉移格雷的注意力,路子允沒道理不答應。
在路家男人的處事原則裡,讓心愛的女人擔驚受怕的男人都是廢物。路子允絕不願意讓謝清歡有不得不面對格雷的那一天,最保險的方法就是永遠消除格雷這個大患,如今格雷三面受敵,若是還不能除掉他,那他路子允也不用混了。
這邊路家姐弟互通了信息,達成了一致意見,那邊謝清歡正在面對國安第一辯的轟炸式洗腦。
謝清歡回來的時候,這位第一辯就已經在了,正眉飛色舞地跟在家休息的蘇諾聊得熱火朝天。她是專程爲謝清歡而來的,謝清歡一回來,蘇諾就回避了,臨上樓前還頗曖昧地衝她眨了眨眼睛,那模樣讓人見了就會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第一辯的口才不錯,從社會經濟的發展說到國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在說到國家建設需要更多的人才,都是熱情洋溢的話題,她說起來卻並不是滔滔不絕,而是直入重點。
謝清歡是個不喜歡囉嗦的人,所以她覺得寒暄固然能拉近彼此少許的距離,但這一行爲簡直是在浪費生命。所以像第一辯這樣的,她反而更加喜歡。
第一辯的重點很明確:她謝清歡就是這麼個人才。所以,第一辯代表上峰前來招攬。
謝清歡饒有興致地問道:“如果我接受了,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