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謝持靜突然辭世,她的身後事是瑪麗三世一手操辦的,如今要遷回融溪謝家,手續辦起來也十分方便。
謝十三負責跟瑪麗三世交接,謝清歡則趁這個空隙去探望在紐約接受治療的蕭朗月。
蕭朗月跟景燁住在一個度假別墅裡,環境清幽,安寧雅緻。
也許是因爲離了那個封閉壓抑的環境,又或者是治療確實起到了作用,蕭朗月的情況看上去有了極大的好轉。
謝清歡被景燁領到庭院,就見到蕭朗月正悠閒地坐在鞦韆上曬太陽。鞦韆晃晃悠悠的,蕭朗月微微合着眼睛,臉上的表情安適愜意。
前段時間所見的憔悴與愁苦,彷彿是一場夢,已經無聲地散去了。
對於這種轉變,謝清歡看在眼裡,心裡也頗覺歡喜。
“歡歡!”蕭朗月睜開眼睛,看到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高興地揮了揮手,從鞦韆上起身,向謝清歡走去,“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都不叫我?”
“我也是剛到。”謝清歡微微一笑,“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們也很久沒見了。走,過去好好聊聊。”蕭朗月看一眼景燁,目光輕輕一閃,又看向謝清歡,挽着她向前走,“你年初拍的那個片子該上映了吧?票房怎麼樣?口碑怎麼樣?”
“前幾天已經下線了,票房還不錯,分紅有不少。”謝清歡笑道。
“程導拍的片子,那是沒得說。”蕭朗月拉着謝清歡在鞦韆上並排坐了,撇了撇嘴,“林微那丫頭,尾巴又翹到天上去了吧?”
“她的尾巴有沒有翹上天我不知道,聽說最近接了個國家高端品牌的代言。”謝清歡想了想,才道,“那個代言,季卓陽也去爭取過,簡直心疼得滴血。”
“什麼?!”蕭朗月聞言,伸出手按住心口,“我的心也在滴血。”
謝清歡明白她的意思,季卓陽出面接洽的代言,多半還是爲了他自己手中帶着的人。顧裳算是現在娛樂圈高學歷知性的標杆,但人氣還是差了些。
蕭朗月跟謝清歡倒是都適合。但蕭朗月前陣子狀態不好,這一年又沒有出新作品,謝清歡則是沒時間——謝持靜落葉歸根跟謝清歡認祖歸宗都是大事,馬虎不得。爲這,她連今年的年會都推了。
“所以,要快點好起來。”謝清歡握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道,“我沒料錯的話,季卓陽的手裡壓了幾個好本子。”
“是嗎?”蕭朗月挑眉,瞬間鬥志滿滿,“看來我必須要拼一把才行啊。”
景燁切了盤水果送過來,又靜靜地退開了。
謝清歡看着他有些寂寥的身影,略一沉吟,問道:“你們打算怎麼着?”
“什麼怎麼着?”蕭朗月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沉,“你也知道的,他的家人對我是什麼態度,我何必——”
“景燁還沒有跟你說過嗎?”謝清歡詫異道,“你上次在景家見到的景夫人,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好吧,就算是後媽心腸歹毒,刻意挑撥。”蕭朗月攤了攤手,輕輕嘆了口氣,“元昭纔去世沒多久,我現在沒辦法接受他。”
“蕭蕭,”謝清歡豁然的目光直直看進蕭朗月的眼中,“你摸着自己的心口,告訴我,你心裡真正喜愛的,究竟是元昭還是景燁?”
蕭朗月依言擡手,按住心口,感受着心臟地跳動。半晌,才艱難地開口:“是景燁。”
謝清歡聞言,微微挑眉。
還沒等她說什麼,蕭朗月就搶先開口道:“可是歡歡,很多時候,能陪你到最後的不一定是你最愛的,也不一定是最愛你的,而是在合適的時間出現的最合適的那個人。”
“元昭,”謝清歡沉聲道,“你確定他是那個合適的人,而不是最後一根稻草?”
蕭朗月沉默半晌,才澀然道:“歡歡,我沒有拿他當備胎。”
“是,你沒有拿他當備胎。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深思熟慮的。”謝清歡點頭表示贊同,這年頭流行自由戀愛,卻還保留着相親這個傳統,迫於年齡或者家裡的壓力,結婚對象也許並非所愛,結婚的時候也許沒有感情,但婚後日子過着過着,慢慢過出滋味,反而彼此產生愛意的,也有。
就蕭朗月的性格跟處事來說,絕對是理性大於感性的,屬於謹慎理智類型。然而,在元昭的事情上,問題也出在這裡。
謝清歡輕嘆道:“你知道元昭深愛你,你卻沒有給他同等的回報,所以他出了事,你愧疚得難以自持。蕭蕭,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蕭朗月眼睛合了合,復又睜開,有氣無力地道:“是嗎?”
“與心愛的人同生共死,也是一件美事。若是能換得心愛的人一線生機,那就更好了。”謝清歡淡淡道,“你能明白元昭的心意嗎?還有,你以爲,我是爲了什麼纔去的歐洲?”
“歡歡,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一想到元昭,就覺得……”就覺得我騙取了他的真心,然後利用他避過了災禍,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變得這樣無恥?
蕭朗月挑起眼簾,看向謝清歡,只聽她道:“元家在等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他們,一切後果,我會承擔。哦,別忘了說,那個兇手已經死了。”
蕭朗月看着謝清歡,眉頭狠狠皺着。
“對了,”謝清歡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景燁上回說他會代你跟元家解釋,但是我覺得,他去只會火上澆油。”
“景燁……”蕭朗月有點無語,“他跟着湊什麼熱鬧?”
“你那會兒不是——精神不濟嘛。”謝清歡頓了頓,果斷挑了個含糊的詞。
“我其實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景燁還不放心,暫時不能回去。”蕭朗月嘟囔道,“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
謝清歡聽了暗暗搖頭,這兩人分明是兩情相悅,好好處着就能順順當當成婚,非得鬧騰——好吧,她也承認,他們之所以鬧騰,中間有五分功勞是屬於她的。
謝清歡從沒對蕭朗月的感情生活提出過清晰的靠譜的建議,眼瞅着倆人還要僵持,終於忍不住要勸一回。她也不是感情特別豐富的人,做神一樣的隊友是不成的,起碼做個助攻吧:“蕭蕭,人生苦短,要惜取眼前人啊。”
蕭朗月聽了她的話,身子微微一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皮,才訝然道:“歡歡,你今天畫風不對呀,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
其實早換了,只是你沒察覺。謝清歡輕輕咳了一聲:“這不是我快要結婚了嘛,你還這麼形單影隻的,我哪兒能放心。”
蕭朗月愣了一下,事實上她只聽到了前一句,後面的都被她忽略了:“什麼?你要結婚?日子已經定了?”
“嗯,定了。”謝清歡點點頭,“到時候請你做伴娘。”
“我?我可以嗎?”蕭朗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疊聲問道:“是跟路七爺吧?路家那樣的豪門,我這樣的身份做伴娘會不會不太好?”
謝清歡搖搖頭,笑道:“沒什麼不好的,我不也是圈子裡的人嗎?”
景燁站在不遠處,既不會礙着蕭朗月她們,又能注意到那邊的情形。看着神采奕奕跟謝清歡聊天的蕭朗月,他的地閃過一抹複雜。
縱然心裡確實有點酸酸的,景燁也絕不會承認,這麼些年來,他心裡一直有那麼點小小的嫉妒謝清歡。
帶着蕭朗月來紐約,找安德魯仔細詢問過,景燁才發現,蕭朗月的精神情況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確實不那麼眼中,起碼,比當年謝清歡在趙澤天事件之後的反應要樂觀很多。
只要她的情緒能夠穩定下來,平復因爲記憶受到大沖擊而產生的創傷,就是事件問題。
蕭朗月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無非是因爲兩樣:元昭身死,謝清歡被迫去了歐洲。
在國內的時候,易柏那位師兄給出的診斷結果也差不離。只是,那時候蕭朗月本人神智昏聵,身邊也沒有關係親密可以替她下決定的人,所以也沒法下手治療。
跟蕭朗月愛情拉鋸那麼多年,景燁很清楚謝清歡在蕭朗月心中的地位,所以他決定讓安德魯洗去蕭朗月記憶中傷害到謝清歡或者其他發生在謝清歡身上不好的事情。
包括當年趙澤天事件中謝清歡受傷並染上毒癮,某次因爲照顧不周導致謝清歡高燒,丹楓會所那對謝清歡來說其實不痛不癢的一刀,還有就是這次害謝清歡被人威脅,如此種種,統統催眠洗掉。
而那些關於元昭的記憶,不論是好是壞,他都不打算去動。蕭朗月在娛樂圈多年了,緋聞雖然不斷,但成真的也就這一個,這是她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經歷。
景燁不介意她記得元昭的好,但他不能自私地替她決定忘記元昭。等她真正直面過元昭之死帶來的後果,這件事給她帶來的傷痛纔會慢慢淡去,而不會成爲往後歲月中的隱憂。
元昭已經去世了,他卻還有無數的時光去陪伴蕭朗月度過漫長的一生。
謝清歡離開的時候,景燁送她出去。
謝清歡不緊不慢地走着,沉吟着開口問道:“看蕭蕭的樣子,治療效果很顯著,她大概什麼時候能夠痊癒?”
“還要再觀察一個月,沒有反覆的話,就可以回去了。”景燁淡淡道,看向謝清歡,“只要你好好的,她就不會有事。”
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謝清歡悠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