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織子聞言擡眼看向謝清歡,嬌憨的面容上帶着三分詢問:“謝小姐,這……”一副‘你看着辦’的樣子。
謝清歡猜測可能是路家的人。女僕見狀踩着小碎步上前,將一個帶着清幽香氣的精美信封雙手遞交給謝清歡:“那人說謝小姐看了這個,自然就明白了。”
謝清歡聽了這話輕輕挑眉,道謝之後接過信封,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放着幾片紅色的玫瑰花瓣,跟每天早上送到西川宅的是同一個品種。
眉眼略略一彎,謝清歡轉身對程逸辭微微欠身:“那麼,程導,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這段時間跟大家相處很愉快,多謝大家的照顧。”
程逸辭笑着搖搖頭,一雙桃花眼中帶着若有若無的複雜:“既然有人來接,你就先走吧。”
“各位,再見了。”謝清歡衝程逸辭以及他身後的人揮了揮手。
謝清歡在片中的戲份最重,程逸辭想法有多,重拍的次數自然也最多。但她向來沒二話,讓重來就重來,簡直任勞任怨。雖然私底下也不跟人套近乎,但工作態度認真,也從不擺影后的架子,因此在劇組裡人員很不錯。
大家都對她揮手告別。
謝清歡又笑眯眯轉向西川織子,淡淡道:“西川小姐,多謝款待。”
因爲昨晚發生的事,西川織子面對謝清歡確實有些心虛,此刻聽她這麼說,心中就是一跳,覺得這話中頗有深意。
“謝小姐太客氣了,照顧不周,還請見諒。”西川織子欠身道,“兩位,這邊請。”
西川織子盛情邀請程逸辭等人用過早餐再走,她親自將謝清歡跟蘇諾送到門口,果然見到門外停着一輛加長的勞斯萊斯。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車是改裝過的,防震防彈。
車門無聲無息地滑開,可以看到車中一部分的設施跟精良裝備,謝清歡對送行的西川織子道:“織子小姐,請留步。代問幸子小姐好,祝願她早日康復。”
“我會向姐姐轉達謝小姐的心意。”提起西川幸子,西川織子就覺得口中泛苦,昨天晚上來的人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也不知跟謝清歡是不是一路的。
她看着滿眼不動聲色的謝清歡,目光輕輕一閃,臉上仍帶着完美的笑容,“謝小姐,一路順風。”
謝清歡微微頷首,轉身上了車,蘇諾提着行李跟上。車門緩緩二合上,寬敞的車內坐着彼此都熟悉的人:“蘇小姐。”
蘇沐細細看一眼謝清歡的臉色,微笑着問道:“謝小姐昨晚休息得好嗎?”
“一夜無夢到天亮。”謝清歡淡然回道。
蘇沐見她的神色跟動作都與尋常無異,不由輕輕鬆了一口氣。她昨晚帶人潛入西川宅,卻是晚到了一步,有人捷足先登,西川宅的防衛被徹底破壞,處處存在着破綻,如同虛設。
謝清歡不在房內,而是陷入了地下,西川家的人果然選在最後一晚對她下手。
蘇沐的人都是死士,拿的都是重火力武器。原本她也找到了暗室的入口,卻沒有強行入內,反而撤了人手,去剪除那些邊邊角角的暗哨。
對她,路子允從沒有避諱過謝清歡的真正身世。蘇沐知道謝清歡的身上帶着道格拉斯家的血統,雖然目前看來,母系的血統更爲強大些,佔據着她容貌、性情、行事的主導,但這世上,有個詞兒叫隔代遺傳。
所以,她猶豫了——以路子允如今對謝清歡的用心,不出意外的話,這兩人以後必然是要在一起的。謝清歡一旦生下孩子,就是路家下一代的主子。這萬一,是個小變態怎麼辦?
在蘇沐心裡,路子允的幸福很重要,路家的傳承更爲重要。她查到西川幸子在做改造人實驗,但目前仍停留在初級的藥物試驗階段。而且西川幸子不是嫡女,純子夫人甚至沒有親身孕育她,對她也不是很在意,所以幸子手中的資源很有限,不可能持有槍械。
即便如此,情況依舊對謝清歡不利。若是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謝清歡仍能脫困而出,那麼擁有着強悍體能的她,又是書香世家謝家的人,路家便沒有任何理由再反對她跟路子允在一起。
蘇沐懷着忐忑而複雜的心情潛伏着,在後半夜見到謝清歡輕盈地自連綿的房頂躍回居住的院子。那樣的身手,似乎不單單是體能的問題。
“謝小姐,”蘇沐雙手交握置於膝上,笑着開口,“以後有時間的話,來比一場吧。”
謝清歡略一挑眉,深深看她一眼,爽快地應道:“好。”
蘇沐瞥一眼安靜地坐在一邊的蘇諾,意味深長地道:“你這個助理,非常懂事。”
“號稱王牌,收費昂貴,自然格外善解人意。”謝清歡悠悠道。
蘇諾正襟危坐,謙虛道:“謝小姐過獎了,這都是我該做的。”
由於謝清歡不願意浪費買好的飛機票,蘇沐只好送兩人去機場。在此之前,請她們在五星級的酒店吃了一頓日本風味的早餐,在搶着買單的爭奪戰中,蘇沐不幸落敗,讓謝清歡體會了一把身爲暴發戶揮金如土的豪情。
謝清歡兩人在機場跟同乘這一趟的劇組人員會合,點頭致意之後各自登機。蘇沐看着飛機離地才離開,她還要留在日本處理一些事情。
此刻西川宅中,將劇組人員全部安全送離的西川織子,這才騰出手來仔細處理昨晚的事。
“織子小姐,”正忙得不可開交,僕傭在門外匍匐於地,沉聲稟告,“運送暗室屍體的車,被警視廳的人攔下扣住了。”
“什麼?”西川織子臉色大變,失聲道。想到手下如此辦事不利,咬牙切齒喝道:“可惡,一羣笨蛋!”
“小姐,”僕傭頓了頓,才又道,“主宅那邊傳來了夫人的指令。”
西川織子知道這事還是驚動了母親,心中不由一凜:“說。”
“暗室之事,由御子小姐全權負責。請織子小姐帶着幸子小姐,速回主宅。”
“這……”西川織子略一沉吟,“我知道了。”
謝清歡跟蘇諾回到t市,看着天色還早,先去了一趟公司。
季卓陽接了景燁的位子,自然就搬去了他先前的辦公室辦公。但謝清歡兩人到了公司,在樓下被前臺告知,季卓陽仍在他原來的辦公室。
蘇諾聽了,估摸着陸boss又微服私訪了。到了季卓陽的辦公室,敲門進去,發現裡面不只是季卓陽,還有另外兩人,都不是生面孔。
“回來了?”季卓陽見到她們,閒話家常一樣溫和親切,微笑着站起身:“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新請的副手。這位是資源外聯的張副總,這位是企宣規劃的陳副總。”
資源外聯的張瑞,企宣規劃的陳喆,謝清歡並不很熟悉,但也不陌生——這兩位,先前都是環球娛樂的柱石。
謝清歡挑了挑眉,斜睨一眼季卓陽——總這麼挖老東家的牆角真的沒有問題嗎?
她不知道的是,當初洪熙自殺,留下的遺書揭露了環球的種種內幕,引起了軒然大波。傅明毓不在,公關做得不到位,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號稱歌神的季非真合約到期之後沒有續約,人心更加渙散。
如今,環球娛樂已經到了棄之可惜,保之則註定被拖死的地步了。
傅明毓從未就環球的存亡多說過一句,但季卓陽探過他的口風,知道他已經準備放棄了。自當初雲夢舒毀容失蹤,傅明毓就對傅家徹底失望了,自以爲是的高貴簡直可笑之極。
傅明毓既然是這樣的想法,季卓陽自然不會客氣。他在管理上,本來就是新手上路,鼎星原有體系的人,他用得不順手,就趁這個機會,挖了兩個熟人過來。
陸展睿對他這種既不損人,又能利己的行爲很是讚賞。
“張總,陳總,這位是我們的新晉影后。”季卓陽指着謝清歡介紹,忽而又壓低了聲音道,“諸侯。”
張瑞跟陳喆瞭然。
雙方打過招呼,圍在辦公桌旁坐下。季卓陽三人原本在討論事情,已經有了初步的論斷,這會兒便坐在一起閒聊。
蘇諾起身去泡茶,謝清歡微笑道:“你的辦公室又被徵用了?”這個辦公室裡的黑色真皮辦公轉椅上坐着的是資源外聯總監張瑞。
季卓陽聞言笑道:“他在談一筆大買賣,成了的話,三年不愁吃。”
“哦?”謝清歡眼中閃着幾分興味,她向來知道陸展睿是個撈錢小能手,“他居然會選擇在鼎星談生意,真讓人意外。”
季卓陽點頭贊同:“他這次的對手也很不簡單,兩個人勢均力敵,棋逢對手。”
張瑞跟陳喆也微微笑了,季卓陽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賣關子。
謝清歡略一沉吟,悠悠道:“瑪麗三世?”
“恭喜你,猜對了。”季卓陽一拍手掌,“原本瑪麗三世聯繫我,是想請你做斯洛克家六月新品發佈的形象大使。那會兒陸boss正好在t市辦事,又隨口過問了一下,就把這事兒攬過去了。酬金後來談妥了,還是七位數,不過是美金。如今你也是有身價的人了,有些活動就不能接了。”
季卓陽頓了頓,又道:“而後這段時間,瑪麗三世就一直在華國考察市場,陸boss作爲本地土著,給她提供了不少資料。”
謝清歡聽了這話,不由一笑。說什麼資料,無非就是錢多人傻愛面子,但凡能跟上流沾上關係,掏錢就特別爽快。
至於這樁大買賣,恐怕是瑪麗三世打算在華國這邊開拓新市場,陸展睿覺得有利可圖,兩人一拍即合,又涉及到雙方利益,自然要詳談細談。
謝清歡想起葉崢嶸說她想追求陸展睿,如今看來,是已經出手了——珠寶帝國的女掌門,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行動派。
蘇諾端了茶過來,幾個人邊喝邊聊,卻都沒有提起如今風雨飄搖大廈將傾的環球娛樂。從聊天中又能看人幾人性情的不同,季卓陽突出細節,謹慎守成,張瑞飛揚跳脫,陳喆則多有妙想。
謝清歡本就只是過來報個道,喝了茶,聊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季卓陽看着她:“不等他嗎?”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陸展睿。
謝清歡輕輕搖頭:“生意要緊。”
張瑞看着她款款離開,辦公室的門關上的剎那,他看向季卓陽,問道:“那個顧裳,往後究竟要如何對待?”
“寰宇國際大權易手,顧青山意外落馬,顧裳在鼎星的定位就有些尷尬了。”陳喆接口道,“我看過她的資料,高端知識分子,纔剛進入娛樂圈不久,她的本意可能就是玩票,沒打算多呆。去年她拍的那部古裝劇,角色很討喜,觀衆反響不錯。我想,以季總的眼光,應該可以看出,她入圈的年紀已經偏大了,且不是特別有天分的人。現在她劃在你手下,你是打算捧着看看呢,還是繼續這麼不鹹不淡地晾着?”
關於這事,季卓陽也挺頭疼。照他先前做事的慣例,但凡是分到他手下的藝人,他都會盡量幫助他們,讓他們能紅。至於能紅多久,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顧裳手裡有世界知名學府的雙學位,在哪家大公司都能輕鬆地找到滿意的工作,但她偏偏進了娛樂圈,當初簽約進鼎星的時候場面還挺大,如今倒有些不上不下了。
季卓陽苦笑道:“這事等我先問問她的意思吧。”當初顧裳高調簽約鼎星,裡面有人家老太太的面子,雖然花了千萬簽約費,但陸boss應該不會拘泥這些。
謝清歡出了公司,坐在這裡給親友們發了條短信,友情提示自己已經回來,收到晚飯邀約數條。謝清歡一一回了,點了路子允的牌子。
謝清歡放下手機,剛準備發動車子,一個人就突然躥出來,整個人合身撲在車蓋上。饒是謝清歡一貫淡定,也驚了驚,細看了一眼那人,微微皺眉:“顧裳?”
確實是顧裳。
而且,是狼狽的顧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