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靜蘭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感情推之不散般厚重，但他選擇了沉默。這纔是對的，他是一夜間蛻變成了個真正的男人嗎？看清他們之間不會有以後，及時放手，也未嘗不好……
靜蘭微笑着，嘴角卻嚐到苦澀。
他們並肩站在破舊的屋子前，心裡各自滄桑。良久，項不渝纔開口，“走吧。”
靜蘭看着他，“冷雪梅，能否安排她出宮？她留在皇宮裡也不是辦法。”
“她有要走的意向？”
“只要給她安置個地方，買幾個丫頭侍候着。就好了。她總算是蘇姑姑的救命恩人，又在皇宮裡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她輕輕地嘆息，蘇雪融，冷雪梅，兩個都曾經是如花似玉的女子，卻在後宮之中滄桑熬白了頭。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五十歲的老嫗，那是怎樣的苦才能將他們逼到這樣的境地？
尤其是蘇姑姑，親生骨肉就在咫尺，卻一面也不能見。那是多麼揪心的事情呢？她雖然還沒有當母親，但只是想象，都可以感覺到其中的酸楚。
項不渝道：“好。就依你說的這麼去辦。”頓了頓，說：“晚上隨我出宮一趟。”
“去哪裡？”
“司徒青歌那兒。”
靜蘭有些驚訝，“你們約好的？”
“嗯。”
“看來你們的感情不錯呢。”
“他邀請我和你一起到他府上聚聚。也許以後的機會不多，所以，還是一起去吧。”
靜蘭點頭。不知道爲什麼，什麼也不說，她卻覺得好傷感，彷彿訣別之後，永不能再見似的。
回到屋子裡，她靜望窗外樹影偏斜，心裡止不住升出落寞。也說不清這感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然而它一旦滋長，就迅速在心尖蔓延。覺得胸口有些疼，撫着窗櫺坐下來，她想，離開這兒之後，她還是跟着師父去山西長駐吧。以後的日子，師父纔是最重要的人。
小歇了片刻，已到傍晚。她稍準備了下，秦
箏已經到得寧靜軒門口。靜蘭漫步出去，秦箏不改冷然面孔：“太后這邊請。”
她備了車子而來，靜蘭上了馬車，發現項不渝已在裡面。他看不出思緒起伏，也沒有和她打招呼。靜蘭心想，他心裡想必還是覺得不舒服吧？她在他身邊坐下，兩人都不言語。
車子搖搖晃晃往前，彷彿已經出了宮，項不渝才別過頭看她：“靜蘭，你有沒有後悔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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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蘭的心莫名的痛了。“你指的是什麼……”
“都有。如果讓你重新選一次，你會選什麼？”
“也許還是做那樣的選擇。”
“爲什麼？”他望着她的眼睛，“你不是那種想要母儀天下，掌權握勢的女人。”
靜蘭微量筆在，“因爲我爹還是會讓我進宮。反正都得嫁人，嫁一個讓父親中意的人，也沒什麼不好。”
“你更不像只爲了別人，就能把自己犧牲的人。”
靜蘭低垂着頭，“你畢竟不是我，也不夠了解。”她嘆了口氣，“都已經過去了，還說什麼呢？反正出宮是遲早的事。”
“如果你遲一點進宮，該多好。”
靜蘭沒有去探究這話後面的意思。她掀起車簾，外面已經點了燈籠，將街照得透亮，那些風月場所笑聲飄揚，這是他們一天營生正旺的時刻。那一些流光溢彩，漸漸被拋在車後，她放下簾子，忽然有種白駒過隙的感慨。
時間，總是不知不覺就已經過去了。
車子停在司徒家門口。司徒青歌已等在門口，項不渝與司徒青歌都穿着白色交領長衫，丰神俊朗，卻各有他們的美態。司徒青歌儒雅，而項不渝是霸氣激昂。他們點頭打招呼，司徒青歌微笑：“等你們很久了，快進來吧。”
他們三人，在司徒青歌屋中用膳。沒有生猛海鮮，也沒有野味，有的只是清清淡淡幾樣小菜，卻頗有特色。三人圍坐在一起，司徒青歌舉杯，“沒有什麼好菜招呼，不過大家天天吃那些菜色，已經膩了
。今兒這些菜，都是山上來的，特叫廚子做了，你們嚐嚐。”
項不渝和他碰了碰杯子。靜蘭說，“似乎，這是第一次在青歌家裡用膳。”
司徒青歌微笑點頭：“那麼以後常來，”他看項不渝，“不嫌簡陋的話，你也經常來。”
“怎麼會，這兒挺好。”項不渝看了看四周，“聽說你是什麼樓的樓主，還打理龐大的藥業家產，頗不容易。”
“不過是老父留下的基業。只可惜我爹他們這支人支單薄，到我這輩，連個叔伯兄弟都沒有。”甚至連他，都只是養子而已。司徒青歌難免還是會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眼前的兩個人，只怕都知道一些，但全都沒有透露。
項不渝的視線與他撞在一起，“但至少你在這世上並不是孤單沒有一個親戚朋友的，這樣就好。”
司徒青歌微微一笑，他的目光轉向靜蘭，“你幾時出宮？”
“快了，這幾天。”
司徒青歌若有所思點點頭，靜蘭看了眼項不渝，他執着酒杯，看不出任何起伏。有奇異的氣氛在三人之間流轉，卻又不顯得僵滯。靜蘭忽然想，他們之間不要有愛情，只要三個人可以做朋友，一輩子這樣下去也很好。
想到這裡，她忽然霍然開朗。她笑盈盈夾菜給他們吃，說道：“在我的人生中，有四個男人最重要。”
“三個？！”項不渝叫道，“你還真‘多情’。”
“什麼啦。”靜蘭微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爹。雖然從小到大，他給我的關愛少得可憐；第二個，是司徒青歌。青歌是我接觸到的，第一個男子。真的……從前在相府之中，大部都是丫鬟婆子侍候着，男人的面，就是連我的親哥哥都沒見過幾面。最後一個，就是你了。”她看着項不渝，“若是說這輩子有人能讓怒氣沖天，那一定就是你。不過不管怎樣，你都會是我最好的朋友。”因爲，他們分享了彼此太多第一次，分享了太多秘密，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爲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