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麒麟飛天 19 誣告
“原來如此，那孩子是諾茵的弟弟啊……”聽諾茵道出原委後，蕾切爾放下手裡的咖啡杯，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一個人就鎮壓了登上飛空艇的空賊團，這還真是……該怎麼說呢，當時看過這份報告書後，比起‘真是了不起啊’來，更覺得‘不可思議呢’要多一點呢。”
“嗯，徹辰他們那裡好像比較特別。”諾茵搖搖頭，告訴着蕾切爾。“他們的故鄉在魔物橫行的‘無法地帶’，爲了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必須要有很強自護的能力，所以每個人都是從小開始就修練戰技，基本上來說，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有空手和魔物對戰的實力。雖然我是聽徹辰說起過的，但直到現在……”
諾茵再次拿起報告書，看着上面的記錄。“好像纔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空手和魔物對戰？這種事情……”就像聽到不可思議的故事，蕾切爾露出恍惚的神情。
所謂“魔物”，也就是帕拉米亞大陸上所有人類無法對付的兇惡怪物的總稱。從空中災厄的雙足飛龍到地上橫禍的泰坦巨獸，無論是銅頭鐵臂的身軀，還是力大無窮的特質，被稱爲“魔物”的怪物，統統都是超過人類應付不來的恐怖存在。在魔物面前，刀劍之類的攻擊根本起不到效果，利用空流能量的機炮等兵器倒是可以打倒魔物，但這類兵器發揮性能的前提卻是大氣中必須有“空流”的存在。
由於空流在大氣中的散佈呈現出“隨着高度降低而減小”的特性，尤其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幾乎沒有足以驅動機炮等兵器的空流能量，所以想要在地面迎擊魔物幾乎等於天方夜譚。人類唯一對付魔物的手段，也就只有“天空的騎兵”而已。利用空騎的機動性和攻擊力，迎擊或驅逐進犯城市的魔物。事實上，對王國軍的翔士來說，討伐空賊的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但防犯魔物卻是經常性的任務。
對於這些除了空騎外就沒有別的手段對付的兇惡魔物，有人居然用空手就能打倒？簡直就是顛覆常識的對白，如果不是從諾茵口裡說出來的話，蕾切爾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的確，如果有空手對付魔物的力量，單人鎮壓空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蕾切爾還是有些疑惑。“我好像從沒見過徹辰有這方面的表現呢？”
“徹辰不喜歡張揚，其實我也沒見過他和別人打架的樣子。”諾茵苦笑着搖搖頭，再次拿起報告書。“但是，麒麟好像完全不同呢……這上面的報告說，登上飛空艇的空賊有近三十名空賊，但只有半數左右活了下來，而且狀況都非常的悽慘。有的整個身子被打進甲板裡，有的手腳被打斷，有的更是像受到巨大恐懼似的，醒過來以後就一直在發抖，精神混亂……就連負責調查的部門都被嚇了一跳，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麒麟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我認爲他們是罪有應得，那孩子……是叫麒麟吧？做得很對哦，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鎮壓那些登上船的空賊，我們根本不可能趕得及，那這夥空賊以後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無辜的人們。這是了不起的功勞，王家應該給他頒發英雄獎章纔對。”蕾切爾如此說着。
“我想，麒麟應該不會在意什麼獎章的吧？”諾茵的語氣中帶着些許的驕傲，同時表情也有些煩惱。麒麟擁有超乎常識的力量，而從鎮壓空賊的事件上看，他對使用自己的力量似乎沒有任何躊躇，這讓諾茵不禁擔心起來。認定道理所在便義無反顧的行動力，固然是一種罕見的美德，但根椐情況的不同，也許會爲麒麟本身招來麻煩也說不定，尤其是在目前王都的複雜情勢下。
“說到英雄獎章啊，諾茵你知道嗎？昨天王都真的出現英雄了哦。”蕾切爾打斷了諾茵的沉思。
“……英雄？”
“嗯，現在已經在王都傳得沸沸揚揚了。根據我聽到的說法，好像是恩布利昂家在第二大道上橫行霸道的時候，像風一樣突然出現的黑衣青年……”蕾切爾向諾茵講述着聽到的傳聞。
那是恩布利昂家的馬車輾向某對平民母女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名黑衣的青年。在衆人的注視上，青年以風一樣的速度追上飛馳的馬車，一擊便把馬車整個轟飛，當場救下了那對要被輾死的母女。被轟飛的馬車帶着恩布利昂家的少爺落進了萊茵河裡，而恩布利昂家的私兵們則衝上去想教訓那名黑衣的青年，但青年就像暴風似的把他們統統打倒。結果，好不容易爬上岸的那位少爺也被嚇得屁滾尿流，最後還是偶然路過的宰相秘書官出面阻止，才讓他揀回一條命。
總之，這件事狠狠打擊了恩布利昂家的囂張氣焰，也讓苦不堪言的民衆們看到了希望的所在。雖然黑衣青年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就離開，但民衆們卻深深感謝着他，從第二大道開始，類似“我們的英雄”、“伊斯埃雷家的勇翼”等稱呼，已在王都的民衆中廣爲流傳。
“伊……伊斯埃雷家的勇翼？”這個詞讓諾茵的手猛抖了一下，差點又把咖啡灑了出來。
“難……難道說……”伊斯埃雷公女想起自己給麒麟準備的那件黑，同時也確信了自己的預感。
“哼哼，果然是他吧？”從諾茵的表情上讀出答案，蕾切爾就像鼓掌似的把雙手合起來。“真是不得了的孩子啊，我們宰相大人小心翼翼經營了三年的平衡政勢，他纔到王都一天就給打破了呢，簡直就是呼風喚雨的風雲兒呢！”
“別開這種玩笑，蕾切爾。”諾茵皺起眉頭。“如果伊斯埃雷家和恩布利昂家發生衝突的話，王都可是會掀起血雨腥風的。”
“但是，那孩子己經做了哦？還得到民衆的擁待。”蕾切爾就像看透諾茵似的輕笑出來。“而且，你會保護他的吧？如果恩布利昂家向那孩子出手的話。”
“那當然！本來麒麟就沒有做錯。”諾茵當場回答，但過後又露出煩惱的表情。（唔，雖然不想把麒麟捲進來，果然稍稍還是告訴他一些宮廷的事情比較好吧？不知道留在王都對他到底是好是壞啊，果和恩布利昂家間的衝突無法避免，果然還是先把他送回故鄉更好一點吧……反正不管怎麼說，回去後還是和父親好好商量一下吧，以那個野心勃勃的宰相爲對手，不能有任何大意呢。）
諾茵沉思着，回過神來時突然注意到對面蕾切爾那意味深長的視線，不禁慌了起來。“什……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覺得諾茵你現在的樣子啊，好像在爲孩子擔心的母親呢……”蕾切爾輕輕搖晃着捲髮，露出曖昧的笑容。
“還是說，爲男人擔心的女人？”
“你說什麼呢？蕾切爾，麒麟只是……”
諾茵露出不悅的表情，當她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執務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諾茵和蕾切爾的視線同時轉了過去，只見一隊身着青色法衣的衛兵闖了進來。闖進執務室的衛兵們在兩人面前站定，然後齊刷刷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劍豎在胸前。長劍的劍身上銘刻着“鏟惡除奸”的銘文，讓諾茵和蕾切爾的臉色同時變了起來。
“法理之劍？憲兵隊？”蕾切爾慌慌張張的看着眼前隸屬最高監察機構的暴力部隊。
“……諸位有何事？”諾茵皺眉望着爲首的憲兵總長。
俊美而幹練的臉龐，還有額前的白銀額冠，爲首的憲兵總長正是那晚追得麒麟和公爵狼狽逃亡的灰髮男子。
“請問你是伊斯埃雷公女，百翔長諾茵嗎？”
灰髮男子叫着諾茵的名字。他的聲音中感覺不到多少敬意的存在，但也沒有明顯的惡意，是屬於專家的務實語氣。
“是我。”諾茵回答着。
“恩布利昂公子以‘不作爲’的罪名，對你提出彈劾。”灰髮男子取出一份卷軸，在諾茵面前打開，不帶表情的宣佈道：“紋章院受理了他的彈劾。這是調查令，請你隨我們前往紋章院，協助調查。”
……
自從被諾茵帶到天空界去逛了一圈後，麒麟便把晨練的地方從庭院移到了停機坪。停機坪是一處視界開闊的廣場，活動起來當然要比種滿花花草草的庭院要舒服得多，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這裡是和麒麟想去的天空最接近的地方。
雖然他最想乘的“翠葉”已被諾茵駕着前往了空軍基地，但停機坪上還有一艘伊斯埃雷家的豪華飛空艇，以及兩架小型的交通艇。
以飛行性能而言，飛空艇和空騎完全不在同一次元，飛空艇的飛行高度基本上在八百米以下，而昨天諾茵則帶着麒麟飛到了四千米以上的高度。麒麟從公爵大叔口中得知，那樣的高度和被魔物佔據的浮游都市已經只有一線之隔了，對飛空艇來說，是拼着散架也不可能去到的境界。換句話說，麒麟要想去到那片無垠無限的蒼空，唯一的辦法便是乘坐空騎。
但是，諾茵說出那樣的話，肯定不會再帶他上去了。
雖然麒麟已經完全理解了諾茵的心情，但卻不想接受這樣的安排。那片充滿光和風的天空對他還有着極大的誘惑，光是想象自己駕駛空騎在那裡自由飛翔的情景，麒麟便沒來由的感到心潮澎湃。更何況，不管是高等魔物也好，還是毀滅天空文明的龍族也罷，都只是聽別人說過如何厲害，麒麟從來沒有在挑戰前就自動認輸的習慣。
徹辰拋棄妻子家庭前往天空界，然後就沒有再回來，恐怕凶多吉少吧？在爲兄長的結局感到悲哀的同時，麒麟更感到一股憤怒的存在——無論是對拋棄諾茵的徹辰，還是對吞噬徹辰的天空。諾茵做到了身爲妻子能做到的所有事情，沒有道理再揹負徹辰留下的痛苦，所以麒麟決心收拾徹辰留下的爛攤子，爲諾茵掃出一片可以安心飛翔的天空。
爲此他需要能成爲他力量的工具，“天空的騎兵”。
麒麟比任何時候都渴望着擁有一架空騎，但公爵卻告訴麒麟，空騎是昂貴無比的兵器，其製造和流通也受到嚴格的限制。就算是號稱“無冕王家”的伊斯埃雷家，也沒辦法隨隨便便的搞到手。基本上來說，能夠免費而且合法的擁有空騎的，只有服役於王國軍的翔士，不過想成爲翔士卻絕不容易。或者更確切的說，對大多數人而言，那是比夢想還要遙遠的事情。
駕駛空騎的機師，不但要敏捷的神經反應、優秀的動態視力、兼具爆發力和耐久力的高度力量、極限狀態的超強忍耐力……最重要的，還必須有對空流與生俱來的感覺，也就是被稱爲“空識”的第六感。由於這是一種相當罕見的資質，所以即使以最基本的條件進行篩選，一萬人中最多也只有一兩人具備成爲空騎機師的潛質。
當然，還沒駕駛過空騎的麒麟並不清楚“空識”是何物，但根據公爵大叔的說法，有着“失魂者”傾向的人大凡都是有着“空識”潛質的人，所以麒麟認爲自己應該有資格成爲一名空騎機師纔對。
公爵還告訴麒麟，那些志願成爲機師、且擁有資質的人，必須先在王家的空軍學校呆上三年到五年的時間。這期間，嚴酷的訓練至少會淘汰掉一半以上的機師學徒，而即使順利從軍校畢業，也不就代表着就能成爲空軍機師。在接觸空騎前，機師學徒還要先在飛空艇上做夠兩年的實習，然後纔會被分配到各個空軍基地當見習機師。而根椐他們在基地的表現，獲得空騎的時間從一年到五年不等，甚至還有直到退役時都沒有自己座機的倒楣蛋存在……
總而言之，通過公爵的介紹，麒麟算是充分了解了獲得空騎的艱難，但並不是就完全沒有希望。徹辰當初就是靠着自己的努力進入空軍學校，並在隨後的幾年裡一步步登上王牌機師的臺階的。麒麟認爲，徹辰能做到的事情，自己當然也能做到，那怕花上多一倍的時間，他也不會放棄成爲駕駛機師的理想。
但是，在這以前，他必須說服諾茵才行。諾茵是王國空軍的最強機師，是統率蒼空王騎的百翔長，也是把他領到天空的引路人，如果得不到她的承認，麒麟是不可能再次上天的。昨天公爵大叔把諾茵的擔憂告訴了他，麒麟一方面感動於諾茵對自己的關懷，另一方面也覺得要如何說服這樣的諾茵是個大問題，所以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愁眉苦臉。
“唔唔唔唔，到底要怎麼才能說服諾茵呢……”麒麟用兩根指頭按在地上練習二指禪的倒立，一邊煩惱着說服諾茵的辦法，但突然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他回頭看去，只見是夏洛特正朝這邊跑來，。
“麒麟哥！麒麟哥！不好了！”呼喚着麒麟的名字，夏洛特的神色相當慌亂。“諾茵姐……諾茵姐被惡宰相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