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天的公正
“……那個阿蒙，好像真的蠻靈的哦？”
麒麟以同情的目光看着空賊船消失的林海，如此感慨着。
“……所以我就說，將來你遲早要在天空混的，早點去拜碼頭總不會吃虧的。”
修德的眼神也有些發直，但還是勸說着麒麟。
“嗯，說得沒錯。”麒麟點頭同意，然後拍拍身邊還沒回過神來的水手長，以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手中的阿蒙護身符。
“那個，老伯，我們打個商量如何？我打算改信阿蒙了，你那個護身符能不能讓給我啊？”
“……啥？你要我的護身符！”回過神的水手長，當場退後了兩三步，把護身符緊緊收在懷裡，擺出不惜捨命捍衛的姿態。
“休想！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在！就是人在符在，人亡符亡！”
“不，我不是想搶啦……”見老水手態度堅決，麒麟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只想打聽一下，這東西哪兒有賣的？”
“哪兒有賣的？”老辛巴氣得吹鬍子瞪眼。“你以爲阿蒙的庇佑，是用錢就能賣到的嗎？休想！像你這種不敬神明的傢伙，阿蒙遲早會降下天罰！看到剛剛那些空賊的下場了吧？你就等着看吧！”
或許是剛剛的離奇經歷，老辛巴的情緒相當亢奮，他忘了麒麟的身份，也忘了在天上不能胡言亂語的禁忌，更忘了此刻他正和麒麟身在同一艘般上的事實。
於是，如他所願的，天罰再度降臨。
離空賊船墜落後大約一根菸的時間，戰錘火山的深處再噴出第二道火柱。
鈍重的運輸艇根本沒有任何閃避的餘地，火柱命中了運輸艇的船尾，在波及甲板的劇烈震顫中，巨大的光熱吞沒了甲板上的衆人。
……
在劇烈的爆炸聲中，運輸艇的船尾被炸開一個大洞，不過倒沒有像空賊船那樣當場化成燃燒的火球。
爆炸破壞了浮空機關的穩定，運輸艇拖着長長的尾煙，搖搖晃晃的朝火山墜去。在急速下墜的慣性中，艇上的船員們呼天喊地的嚎成一片，修德臉色蒼白的緊緊抓着護欄，麒麟則施展千斤墜的功夫穩住下盤，兩人死死瞪着正在不斷靠近的火山，然而預想中的衝撞並沒有到來。
運輸艇以接近水平的角度撞進了火山中腹的一座遼闊的石臺，伴隨着一陣陣讓人忍不住懷疑這艘船會不會當場解體的劇烈震動，木製的船體石頭的平臺上梨出近百米長的深深斬痕，然後總算在石臺的後半部停了下來。
“咳，咳咳……”墜落時的衝擊在運輸艇周圍激起大量的煙塵，麒麟一邊咳嗽着，一邊四周確認着。“喂！都還活着吧？”
“差點就掛了……”修德的聲音從右後方傳來。
“其它人呢？有受傷的嗎？”麒麟站起來向四周大聲招呼着。
“救……救命……”
剛剛的衝擊使得運輸艇的甲板亂成一團，從一堆雜物下傳出水手長微弱的呼救聲。麒麟走過去，幾下把老辛巴從雜物材下拉了出來，老水手雖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但外表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外傷。
“沒事吧？老伯？”扶起水手長的同時，麒麟也打量着甲板上的狀況，只見被震得東倒西歪的船員們都慢慢的爬了起來，一個個都臉色蒼白。
“我說老伯，你要是還站得起來的話就帶人檢查下船的狀況吧，我先下去看看情況。”
交待水手長後，麒麟便順着船體傾斜的甲板跳到了地上，向四周打察着這處運輸艇迫降的石臺。
石臺從火山中腹身向外伸出，長寬均超過千米，遼闊的檯面上看不到任何明顯的起伏，就象刀削般的平整。運輸艇迫降的位置大致是石臺的左後方，靠近火山一側，從麒麟所站的地方望出去，可以看到石臺的邊緣豎立着一排巨大的石柱。
這些石樁彷彿經過慢長的歲月，大部分都已崩塌，偶爾有一兩根殘留的，上面也盡是裂痕。麒麟信步走過去，靠近後才發現這些石柱實在是大得驚人，下部的直徑超過十米，高度則在五十米以上。粗壯的柱身上有一道道豎紋，猶如巨大的石塔聳立在灰濛濛的天空下，仰頭上望，令人血氣浮動。
“這裡是……遺蹟？”
回想起在空騎墓場的經歷，麒麟隨手揀起一塊碎石，拿在手裡掂了掂，感覺相當沉重，似乎也不是普通的石頭。麒麟向左右看了看，然後挑了沒人的方向，奮力把手中的碎石用力拋了出去。只見碎石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後落向石臺外，一點也沒有上次那種紅光迸發的反應。
“沒用沒用，這裡又不是天空遺蹟，那些不過是普通的石頭。”
後面傳來修德的聲音。從那興致勃勃的語氣上看，他顯然已經從墜落的衝擊中恢復過來了。
“不是天空遺蹟？那這些柱子是……”麒麟疑惑的問着。
“真是巨大啊，雖然以前在書上見看到過，但親眼所見的衝擊力果然還是完全不同呢……”修德先照例對石柱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後才走上前去，敲了敲石柱的表面，以興奮的語氣向麒麟說明着。“這裡是泰坦遺蹟，在遙遠的太古時代，由巨人一族建造的太古遺蹟。”
“巨人？”這個詞讓麒麟皺起眉頭。
在他的認知中，巨人應該是活躍在無法地帶、和深淵多頭蜥同級的強悍魔物，雖然具有某種程度的知商，但更多的時候是靠着無雙的怪力實施姦淫擄掠的荒野強盜，要說它們能建成眼前的宏偉遺蹟，麒麟還更願意相信會算算術的螞蟻。
“不，這和螞蟻算算術有什麼關係？”修德愣了一愣，然後輕笑出來。
“其實你不知道也沒什麼奇怪的。雖說現在的巨人已經退化成智力低下的魔物，但在遙遠的太古，他們可是非常聰明的。根據記載，他們曾支配過整個地上界，還創建了被稱爲‘泰坦文明’的輝煌文明。即使一萬年後的現在，世界各地也都殘留着大量泰坦文明的遺蹟，而且從泰坦遺蹟中發現的許多巨人的遺產，現在的人類都還複製不出來。”
“這麼厲害？”麒麟擡頭打量着旁邊高聳入雲的巨石柱，有些相信了修德的話。“即然如此，爲什麼這樣歷害的文明會消失啊？”
“這個嘛，你要不要猜猜看？”修德擺出賣關子的表情。
“……該不會是被天人毀滅的吧？”想起曾見過的天空遺蹟，麒麟直覺道。
“不對，泰坦文明的毀滅是距今七千年前的事情，而天人的歷史從誕生到現在也纔不過三千年，中間可有着足足四千年的時間跨度呢。”修德搖搖頭。
“再提示你一下，在天人留下的記錄中，巨人族也被稱爲‘遺世之民’。”
“遺世之民？”在空騎墓場的時候，麒麟聽修德提過同樣的詞。“你是說，毀滅泰坦文明的是……野妖精？”
“正確的說應該是妖精族，野妖精不過是後來人類擅自加上的稱呼。”修德糾正麒麟的用詞，並把話題延伸了出去。“事實上，過去世界上曾存在過三種文明，如果按照文明興亡的時間來劃分，可以把世界的歷史劃分爲三個紀元。”
“三個紀元？”麒麟在心裡試着排列了一下。“也就是巨人，妖精，還有……天人？”
“沒錯，正式名稱是第一紀元、第二紀元和第三紀元。”修德豎起三根指頭，向麒麟詳細說明起來。“第一紀元是巨人的時代，巨人族創造了最初的‘泰坦文明’。第二紀元是妖精的時代，妖精族創造了他們的‘精靈文明’。第三紀元是天人的時代，天人族創造了最近的‘天空文明’，而我們現在普遍使用的飛空技術正是天空文明的遺產。”
“……也就是說，巨人的時代過後是妖精的時代，妖精的時代過後是天人的時代，然後……”麒麟花了一些時間來整理修德的話，但又疑惑起來。“喂喂，我們上次去的遺蹟，天空文明不是已經毀滅了嗎？”
“嗯，確實如此……”修德有些無奈的承認道。“天空文明是被龍族所毀滅的。雖然還有巴別塔殘留在地上界，不過就歷史本身而言，天人的時代確實已經結束了。”
“也就是說，接下來是龍族的時代？”麒麟擡頭看了看陰去密佈的天空，露出牙痛的表情。
“按照歷史的規律來說，確實是這樣，所以我把龍人戰爭後的歷史稱爲第四紀元。”修德有些得意的說着。
“等等，人類呢？”麒麟突然想起來。“按照你的說法，巨人，妖精，天人，還有龍族，這些都是曾創造過歷史的種族，那人類呢？人類不也是一直都在地上生活嗎？怎麼你就沒提到過？”
“這是因爲，人類一直扮演的都是配角啊……”修德無奈的聳聳肩膀。“從第一紀元到第四紀元，人類從來都不曾真正主導過歷史的發展。你看看現在的地上界，狼煙四起，羣雄爭戰，雖然各國你來我往的打得很是熱鬧，但在真正掌握世界命運的大人物眼裡，不過是一羣猴子在玩佔山爲王的遊戲罷了。”
“是這樣的嗎……”麒麟皺起眉頭，似乎難以接受自己種族的角色定位。
“我就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吧，比方說，天空界的魔物可以隨時到地上來姦淫擄掠，但你知道有幾個人敢到天空界去晃悠的？”
“是沒有幾個啦……”麒麟大大嘆了口氣，決定結束這個很難讓人心情舒暢的話題，轉向修德問道：“話說回來，既然你對歷史這麼清楚，那是一早就知道這座火山中有泰坦遺蹟？”
“我猜的。”修德聳聳肩膀。“據說巨人一族中的炎巨人特別喜好灼熱之地，所以我估計戰錘火山這邊或許有它們的遺蹟也說不定……當然，有是最好，沒有也沒關係，反正只要能欣賞到大戰爬蟲類的精彩場面就算沒白來。”
“……你打算怎麼欣賞來着？”麒麟指了指遠處傾倒在石臺上的運輸艇。“可沒有東西能載着你躲到天上了哦？”
“……我也不想上去當靶子。”修德縮縮脖子，露出後怕的表情。“剛剛那股火柱應該和始祖大人沒什麼關係，而且按照威力來看，就算把運輸艇轟成兩段也不奇怪，但我們卻毫髮無傷的活了下來。想想先前那艘空賊船的下場，你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
“我也覺得……”麒麟心有慼慼的點着頭。“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不知道。”修德很乾脆的回答着。“天空中發生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要是一一去追究的話，花上幾輩子的時間也找不完……總而言之，不管是什麼原因，就結果而言我們撿回一條命，這就夠了吧？”
“也對，總之先當成阿蒙的庇護吧……”說到這裡，不知想到了什麼，麒麟眼中閃出兇暴的光芒。“你說，剛剛襲擊我們的那股火柱，會不會是自然現象吧？”
“怎麼可能是自然現象？那根本是有意瞄準……”修德突然頓住，和麒麟對望了一眼，神情跟着險惡起來。“……原來如此，確實耐人尋味。看來這座泰坦遺蹟真的有充分調查的價值呢。”
“沒錯吧？”麒麟活動着五指，骨節間發出咔咔的聲響，獰笑道：“除了狩獵科羅多巨蜥外，順便去看看到底是誰放的炮。既然先向本大爺挑釁，那就算受到什麼報復也不該有怨言吧？”
“那是當然……”修德邪笑着，和麒麟同時望向身後的火山。
“殺（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