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蒙主庇佑

45 蒙主庇佑

“就是那艘船,給我追上去!”

奧都斯站在空賊船的望臺上,意氣風發的指揮着這羣被僱傭來的空賊,同時用手裡的單筒望遠鏡確認着前方運輸艇上的目標。

“沒錯,就是那兩個傢伙,他們就在一艘船上……”透過望遠鏡,奧都斯看到了運輸艇甲板上的麒麟和修德,嘴角拉出陰冷而殘暴的弧線。“居然讓我受到那樣的屈辱,還好老天有眼讓我活了下來……哼哼,這筆帳,今天就要給你們算清楚!”

事實上,奧都斯是隸屬宰相派的暗殺部隊“蝰蛇”的勢行隊長,奉卡託斯的命令前來消滅麒麟。前次麒麟和修德兩人潛入空騎墓場偷盜零件時,他亦率着部下尾隨而至。原本奧都斯以爲可以在空騎墓場裡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麒麟,但目標的強悍卻遠遠超出他的預料,結果奧都斯連同部下被麒麟輕易打敗,而像人質威脅這種百試不爽的手段,也在兩人的談笑間灰飛煙滅。

奧都斯幾乎無計可施,但更倒楣的是,他還撞下了在狩獵深淵多頭蜥的野妖精一行。以彼蘿蒂絲爲首的野妖精們幹掉了他的所有部下,而深淵多頭蜥則把他們當成食物吞下肚去。還好最後那頭恐怖的深淵魔物追着麒麟等人而去,這讓奧都斯抓住機會從空騎墓場的隱蔽通道逃了出去,但卻失去了全部的部下,並且蒙受了身爲一名暗殺者的前所未有的恥辱。

一方面爲完成被賦予的任務,另一方面也是爲自己和部下復仇,奧都斯通過“蝰蛇”的情報網查到麒麟和修德從深淵多頭蜥口下逃生的消息,並打聽到他們接下來準備前往戰錘火山。當得知這件事後,奧都斯便利用宰相派的地下網絡僱傭了一夥空賊,以最快的速度朝戰錘火山追了過來。經過一天一夜的全速追趕,空賊船終於在太陽落山前追上了那該死的兩人,而看着前方運輸艇加速逃走的倉惶模樣,奧都斯不禁興奮得渾身發抖。

“把炮架起來!先射兩發過去嚇嚇他們!”奧都斯以高昂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這艘空賊船的武裝是十二門舊式的滑膛炮,雖然威力不小,但精度奇低,用來對付笨重的客船還勉強可以,不過遇上空軍巡邏艇就只有死路一條。本來奧都斯打算僱傭一艘裝備更好點的空賊船,但身爲“蝰蛇”小頭目的他能動用的經費相當有限,所以只能將就着用這艘中古的空賊船。幸好對方乘坐的也只是普通的運輸艇,對付起來還不算麻煩。

只聽滑膛炮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兩發炮彈在距離運輸艇幾十米的空中落入雲海。

雖說這兩發炮擊帶着警告的意味,但準心也未免差得太遠了。奧都斯對手下空賊的表現相當不滿,但跟着卻意外的發現,似乎被兩發威懾性的炮擊給嚇到,前面那艘倉猝逃亡的運輸艇竟然漸漸停了下來。

“哦,打算投降嗎……”奧都斯看着懸停在空中的運輸艇,露出得意的表情。“也對,空中和地上是不同,就算武功再厲害也沒用。”

奧都斯確信了自己的優勢所在,但對於要不要把船靠過去,他卻禁不住猶豫起來。雖然手刃仇敵的快感充滿誘惑,但一想到麒麟那足以與深淵魔物對抗的非人武力,奧都斯還是決定以穩妥爲優先,並向空賊們下達了擊沉運輸艇的命令。

“不要靠過去,就在這裡給我擊沉那艘船!”

空賊船緩緩調轉船身,轉動着左舷的六門滑膛炮,把停在空中的運輸艇納入射程。幾秒鐘內,六門滑膛炮接連發出轟鳴,六發威力十足的炮彈向着運輸艇射去。奧都斯一邊想象着運輸艇上的傢伙們臨死前驚惶失措的表情,一邊期待着看着運輸艇被六發炮彈炸得粉碎的模樣。

在奧都斯的期待中,爆炸確實是發生了,但規模卻與他期待的差得老遠。一發炮彈打中運輸艇的副桅,炸碎了副桅的上半截,但這點微小的損失幾乎不影響運輸艇的運動性,而至於其它的五發炮彈則是擦着運輸艇的邊墜入茫茫雲海——滑膛炮的低精度特性,再加上某種罕見的概率,讓運輸艇上的衆人得以逃過一劫。

奧都斯剛想喝斥空賊們的無能,但卻突然瞪大眼睛。在他的注視下,前方原本停着的運輸艇突然發動引擎,然後一溜煙的飛遠。

“追上去!給我轟沉那艘船!”

奧都斯氣得哇哇大叫,而麒麟等人雖然僥倖逃過一劫,但他們的劣勢並沒有改變。

不管怎麼說,空賊船確實佔據着性能上的優勢,沒有多久就追上了逃竄的運輸艇,並行在其左側。六門滑膛炮再度瞄準了運輸艇,但就是其發炮的前夕,運輸艇用緊急減速避開了滑膛炮的射程線。六發炮彈幾乎是擦着運輸艇的船頭落入虛空,其驚險情景讓旁觀者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

“哼,垂死掙扎!”

前後兩次的敗並沒有動搖奧都斯的信心,倒不說所而讓他確信了己方的優勢所在。反正運輸艇沒有反擊的能力,他於是一邊命令着空賊們加緊進攻的速度,一邊再度拿起望遠鏡偵查運輸艇上的情況。奧都斯本來期待着看到麒麟等人驚惶失措的畫面,但出現在望遠鏡裡的卻把他嚇了一跳。

只見運輸艇的甲板上空無一人,只有那位黑髮的暴君抱着一把半人高的巨大槍弩站在中間。奧都斯認出麒麟手中的槍弩是王國陸軍配置的槍石弩,但看着麒麟半跪在甲板上朝這邊瞄準的模樣,他並沒有感到特別的擔憂。

槍石弩其實就是一種是大型弩弓,但箭頭用空流結晶的礦石研磨而成,利用共流的共鳴,可以在大氣中飛行相當長的距離,但也僅此而已。槍石弩不但難於操縱,而且威力有限,要對這艘空賊船構成某種程度的威脅,至少要十倍以上的數量,所以奧都斯完全不擔心麒麟的反擊,甚至帶着憐憫的心情用望遠鏡繼續觀察着麒麟的行動。

一秒鐘之後,他的目光和麒麟對上。

那一瞬間,暴君的嘴角拉出兇暴弧線。

麒麟雙手託着那具原本要兩人才能勉強移動的巨弩,瞄準奧都斯扣動了扳機。

鑲着空流結晶的勁矢在鋼弦的作用下激射而出,高速突破了臨界點,化成爲火紅的破壞之箭射向空賊船,然後擦着奧都斯所在的瞭望臺,貫穿了後面的船臺。

破壞的紅矢在船臺上開出一個人頭大小的空洞,這個洞和奧都斯的腦袋只有兩三步的距離。透過遠望鏡,奧都斯幾乎可以看見暴君嘴裡“嘖”一聲的口型。

回過神來的時候,奧都斯整個人都癱軟在甲板上。要是麒麟的射擊再準一點,或者兩艘船的距離再近一點,那他現在……

猛獸就是猛獸,捕食者就是捕食者,在地上也好,在天上也好,都絕不是可以隨便輕侮的對象!明明是自己這邊佔有着壓倒性的優勢,但奧都斯坡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他用顫抖的手再次舉起望遠鏡,想確認自己恐懼的來源。而當他看到麒麟正用腳踩着槍石弩,一手拉弦,一手上箭的時候,那股緊緊拽住他的恐懼頓時暴發出來。

“退後!全速退後!五百米……不,給我退到一千米以外!”

奧都斯一邊慌張的下着命令,一邊拼命朝着船倉裡逃去。

……

“嘖,一羣沒骨氣的傢伙……”

看着空賊船快速退後的模樣,麒麟憤憤不平的放下手裡的槍石弩。在剛剛追逐戰中,他們已來到相當接近戰錘火山的空域,從火山口噴出煙霧讓視界變得相當惡劣,除非擁有野妖精那樣的變態視力,否則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狙擊一千米外的目標。

“怎麼樣?搞定了嗎?”

他身後的一塊甲板被掀了起來,修德從裡面冒出頭來,向他確認着。

“沒有,那些傢伙只是被暫時嚇退。”麒麟隨手把槍石弩扔給幾名趕來的水手,巨弩的沉重分量砸得他們悶哼一聲。

“要是他們就樣退卻就好了……”修德以憂鬱的眼神看着遠遠在後面尾隨的空賊船。

“……不,我想他們很快就會再來的。”麒麟殘酷的打碎了修德的妄想。

“也就是說,還得像這樣再來一次?”修德對着水手們擡着的槍石弩比劃了一下。

“這招應該不會再有用了。”麒麟無奈的甩甩手。“那些傢伙也不是笨蛋,只要他們躲進船倉裡面,我就沒法瞄準了。”

“喂喂,那要怎麼辦?”修德哭喪着臉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麒麟無責任的聳聳肩膀,然後以輕快的語氣提議道:“要不,我們向那個阿蒙祈禱吧?祈禱它幫我們幹掉那艘空賊船。既然是天空神的話,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它吧?”

“阿蒙是掌管天空的神明,決不會介入人類間的恩怨!”水手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麒麟回過頭,只見老辛巴手裡握着那塊阿蒙的護身符,正朝這走來。

“不會介入人類的恩怨?”麒麟疑惑道。

“是的。”老辛巴堅定的點點頭。

“沒想到這傢伙還挺有原則的啊……”麒麟感嘆着。

說起來,空賊好歹也算是人類的一份子,如果天上真有神明的話,應該會被看成是同族間的自相殘殺吧?

“笨蛋,根本不是這回事。”修德插嘴進來,以不敬神明的口吻揭露了事實的真相。“空賊那邊也是信仰阿蒙的,阿蒙也是空賊的守護神。既然兩邊都是信徒,阿蒙當然只能選擇中立了。”

“……還真是沒節操的傢伙。”麒麟馬上收回了意見。

“公……公子!”老辛巴看來好像在拼命控制着情緒,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招來阿蒙的憤怒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你想害得我們都陪葬嗎?”

“有什麼關係?反正也是從天人那邊借來的神明,如果阿蒙真能幫我們渡過這次危機,我再向它道歉也不遲……”麒麟滿不在乎的擺擺手,正準備說幾句話來寬慰水手長的時候,心裡突然涌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好像有某種龐然巨獸在背後窺視着自己一樣。

青蛙和蛇的比喻並不恰當,把在荒野中被深淵多頭蜥窺視的感覺再放大一萬倍,大概就是麒麟背後那股毛骨悚然的危機感的來源。那種感覺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麒麟全身的毛髮在一瞬間都豎了起來。他二話不說的回過頭去,然而入眼處卻是一片灰濛濛的虛空,除了飛空艇捲起的氣流外,再沒有其它任何事物存在。

(……是錯覺?不,剛剛確實有什麼東西……)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一閃即逝,麒麟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冷汗,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公子,你……還好吧?”老辛巴似乎納悶着麒麟怎麼突然不說話。

“……老伯,問你件事情。”麒麟決定向眼前經驗豐富的老水手請教。“剛剛你有沒有感到有什麼東西看我們?”

“什麼東西在看?”老辛巴怔了一下,然後茫然的搖搖頭。

“就像有一頭龐然巨獸在背後盯着看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的,好像一擡腿就能把人踩扁的那種?”麒麟詳細的補充道。

“沒有啊,我什麼都……”正待搖頭的老辛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瞬間變成蒼白,就連聲音也發抖起來。

“公……公子,你……你可不要嚇唬我啊……在天上,有很多玩笑是不能隨便亂開的,會……會出事的。”

“我沒開玩笑啊?”

當麒麟這樣說後,水手長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

“剛剛我確實感到有東西在背後盯着我……你說,這樣會出事?”麒麟皺眉問道。

“那……那是……”從水手長顫抖的嘴脣裡抖出一個詞來。“阿……阿蒙的窺視……”

“阿蒙的窺視?那個天空神正在看我們?”旁邊的修德興致勃勃的插嘴進來,並展現了其樂天派的精神風貌。“有意思,難道它聽到了我們的祈禱,打算幫我們解決那邊的空賊船?”

“公子,你們……你們就沒想過,你們的話會招來阿蒙的怒氣嗎?”老辛巴氣得渾身發抖,但卻來不及跟他們計較,而是趕緊跪倒在甲板上,手裡緊緊抓着阿蒙的護身符,嘴裡唸唸有詞,似乎在怒力平息阿蒙的怒氣。

“……喂,你怎麼看?”麒麟向修德詢問着。雖然他並不相信怪力亂神之類的東西,但天空卻是他常識以外的領域。看水手長失魂落魄的表現,搞不好天空中真有類似阿蒙等超自然力量的東西,要不然怎麼解釋剛剛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個嘛,自古以來天空就是充滿神秘的場所,但誰也不知道那些神秘背後的真相,留傳下來的只有各種確實存在過的傳說故事。”修德聳聳肩膀。“總而言之,我們還是想先辦法應付眼前的危機吧?如果始祖大人真能聽到我們的話,我覺得他幫助我們的可能性要……”

正說着的修德,突然住口不言,同時瞪大眼睛看向天空的某處。

在反應過來的瞬間,麒麟亦回頭望去,而映入他眼裡的,則是一道放射着熾紅光芒的火柱。

狂烈的火柱從下方火山的中腹噴出,如同嗜血的狂蟒般直衝天際,然後下一秒鐘,尾隨在他們身後的空賊船被火柱命中。

空賊船在劇烈的爆炸聲中化成一團燃燒的火球,並朝着下方的森林墜去。在麒麟等人口愣目呆的注視下,燃燒的空賊船迅速被茂密的林海給吞沒,沒過多久就只剩下一縷渺渺的青煙,並很快隨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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