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天空遺蹟
“空騎墓場位”於王都西郊，靠近蒼空王騎駐守的零號基地。這裡原本是和林格伊爾城前身的浮游都市同時墜落的天空遺蹟的一部分，而後來則開闢爲放置報廢空騎的場所。由於當初墜落時的衝擊，遺蹟的大部分都深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只是一堆斷瓦殘桓的廢墟。至於通向地下墓場區的入口則在廢墟的中央，雖然並不難找，但要過去卻絕不容易。
因爲既使是報廢的空騎亦有着巨大的價值，爲了避免這些廢舊的空騎淪爲空賊的餌食，王國軍理所當然的在空騎墓場外安排了守衛。足足一個戰鬥營的兵力被配置在空騎墓場，一百名士兵們分成三批，每日二十四小時在廢墟的周圍不間斷的巡邏着。或許這樣的警戒還稱不上天衣無縫，但卻足以讓大多數心懷不軌的盜墓者望而卻步。
“可惡，連這裡也不行嗎……”修德以顫抖的手在地圖上劃下第十二個紅叉。“本人精心選擇的十二個突入點，竟然全軍覆沒……”
話說回來，從太陽隱沒地平線以後，兩人已經用了差不多一小時的時間在廢墟周圍轉悠，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跟着修德走的麒麟還無所謂，但負責領路的某人終於忍不住抱怨起來。“搞什麼啊！不過只是放着一堆破銅爛鐵的拉圾場而已，有必要安排一支騎兵連來警戒嗎？可惡，到底是誰負責這裡警戒的？我非把他調去西伯利亞數企鵝島不可！”
“……小聲點，蠢貨，你想被發現嗎？”身後的麒麟把他的腦袋按了下去，並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巡邏騎兵。
“唔唔唔……”修德不甘心的沉默下來，卻以充滿懷怨念的眼神盯着遠處的墓場入口。
“我說，其實也不用非走這條路吧？直接從上面翻進去不就得了？”麒麟舉手指前方怪石嶙峋的廢墟，如此建議着。
“翻進去？”修德用質疑的目光看着差不多有二三十米高的懸崖峭壁，提出了很簡單的問題。“怎麼翻啊？”
“就這樣啊……”麒麟輕鬆的說着，向前助跑了一小段路，然後幾個縱跳就躍到了廢墟的頂端，沒有激起一點聲響。
“啥……”修德口愣目呆的看着在崖頂對他招手的麒麟，直到麒麟重新躍下來後纔回過神來。
“怎麼樣？很簡單吧？”麒麟對他聳聳肩膀。“而且今晚還沒有月亮，就算帶上一兩個人也沒問題。”
“你……你爲什麼不早說？”修德以無言但卻充斥着怨念的目光瞪着麒麟，而後者則無辜的聳聳肩膀。
“開始的時候，你自信滿滿的說‘交給我吧’，所以我還以爲你有更輕鬆的辦法呢。”
“……把我準備地圖的時間還給我，混蛋。”
修德嘀咕着，以苦兮兮的目光看着手裡那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王家圖書館裡調出來的地圖，而麒麟則催促着他。
“快走吧，我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不抓緊點的話就來不及了。”
……
麒麟拎着修德在天空遺蹟的廢墟中縱跳穿梭着，高低起伏、懸崖絕壁的廢墟在大荒武者的腳下成了一馬平川的通途。在巡邏騎兵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兩人輕易避過了所有的哨卡，來到遺蹟深處的入口，並由此進入了遺蹟內部。
大概是對前面的警戒線相當有自信的緣故吧？自從進入遺蹟的地下部分以來，兩人就再沒遇到任何哨兵。在空寂無聲的黑暗通道內，只有鞋子和地面的碰撞聲，以及從周圍石壁上散發出的點點幽光。
“哦……”麒麟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露出掩不住驚訝的神情。
按理說，這座遺蹟應該是在三百年前就墜落地面的，但石壁的光潔表面上卻完全沒有一點歲月風化的痕跡。幽幽的藍光從石壁的內部透出，在石壁上構成一幅幅美輪美央的圖案。上下左右前後，發光的圖文充填着黑暗的空間，向前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行走其間，猶如置身於時光的迴廊，簡直就是隻在幻想中出現的夢幻之景。
“喂，這些圖案是什麼？”麒麟伸手撫摸着石壁，他還以爲那些圖案是雕刻在石壁表面的，但摸上去卻完全沒有起伏。
“不用這樣吃驚啊，地上的部分不過是後人建造的東西，其實從這裡開始纔是真正的天空遺蹟。”修德朝天上拱了拱手，然後以得意洋洋的語氣說明起來。“根據我的瞭解，這些圖案都是用全息技術刻在石壁的分子構造裡面。雖然在天空文明的繁榮時期，這些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技術，但以人類目前的文明水平而言，光是要理解其原理都非常困難，所以也沒辦法說明。”
“什麼啊，原來你也不知道。”麒麟鄙視着洋洋得意的某人，敲了敲石壁，回聲相當厚重。“發光的地方呢？也是那個什麼全息技術嗎？”
“不，發光的部分，是空流結晶化的效果。”修德說明着。
“空流結晶化？”麒麟皺眉重複着這個拗口的詞。
“解釋起來很麻煩耶……”修德搔搔頭，問着麒麟。“那個，你知道空流吧？”
“知道。”麒麟點點頭。他知道空流是散佈在大氣中的魔素能量的循環，也是空騎和飛空艇的動力來源，不過修德似乎要告訴他更多的東西。
“空流在大氣中的分佈並不均勻，就像海流一樣存在着許多支流，而且不同空域的密度也有很大不同，但大致來說，越到高空就越是活躍。根椐以前留下來的資料記載，天空界的空流強度和地上界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修德踩了踩腳下發光的石壁。“你也知道，這些遺蹟原本是飄浮在天空界的東西，幾千萬年來浸透在那種強度的空流下，其物理結構自然會發生相應的變化。因此基本上來說，你可以把這些空流結晶看成‘空流石’的簡化版，而那些光則是儲存在它們內部的空流能量。”
“原來如此。”麒麟點點頭。空流石是驅動空騎的能量石，修德這樣說他就可以理解了。
“而且，關於空流結晶，其實還有更有意思的現象。”修德好像來了興致，左右張望着，從地上揀起一塊崩落的晶石，然後走一處灑下星光的坑洞下。
麒麟好奇的跟過去，看到修德費力的舉起手裡的晶石，然後朝着天上拋了出去。兩三秒種後，視力明顯不佳的某人眯着眼睛在夜空中找着被拋出的目標時，麒麟的目光已在高高揚起後又迅速下墜。只聽“咚”的一聲悶響，被拋出的晶石以同樣猛烈的態勢回到了出發點，不過着地點卻向左偏移了三公尺——幸好如此，否則還在擡頭仰望的修德必定會迎來臉面開花的下場。
“……你要給我看什麼嗎？”麒麟納悶的問着。
“……奇怪啊，照理說應該不會落下來纔對啊，難道是最初的衝量不夠嗎……”修德納悶的揀起晶石，想了想後遞給麒麟。“我的力氣不夠，你來試試吧，朝着天空用力把它拋出去就行。”
“用力拋出去啊……”麒麟掂了掂手裡這塊份量不輕的晶石。“喂喂，就算我再怎麼用力拋出去，最後也還是會落下來的吧？”
“你拋拋看就知道了，用最大的力氣。”修德也不多作解釋，只是催促着麒麟試試看。
“好吧……”抱着試試看的心態，麒麟握緊了手裡的晶石，深吸一口手後猛的拋出。
因爲修德說用最大的力氣，所以麒麟完全沒有保留力量，而呈現在眼前的情景則讓他大吃一驚。
只見被拋出的晶石在空中迸發出猛烈的紅光，其速度不但沒有任何降低，反而像一顆火紅的流星般直衝天際，很快就消失在了羣星閃耀的夜空中——當然，再沒有落下來過。
“……怎麼回事？”
在原地愣了好一陣，麒麟纔回頭看向修德，而後者卻不知爲何也是一幅口愣目呆的模樣。
“居然空手就拋出超過臨界點的速度……你其實是巨人的後裔吧？”修德懷疑的瞪着麒麟。
“去你的！我可是純正品種！”麒麟毫不客氣的給了某人一拳。“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石頭會飛起來？”
“啊，那個其實就是浮空機關的原理。晶石內蘊含的空流能量和大氣的空流會相互影響，一旦晶石的速度超過某個界限，空流能量就會轉化爲晶石本身的浮力，載着晶石迴歸天空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顆晶石應該會隨着大氣裡的空流循環被帶上天空界，最後成爲新的浮島的一部分吧？真是可惜啊，如果能親眼目睹那時的光景就好了……”修德露出無比嚮往的神情，不過麒麟對另一個詞更感興趣。
“臨界點？那是什麼？”
“臨界點？啊，所謂‘臨界點’就是……”回過神來的修德向麒麟解釋着。
當晶石的速度達到某種程度後，通過和大氣中空流的共鳴，其內部蘊含的空流能量會轉化成穩定的浮力載着晶石上升。但這樣的速度也上限，而那個上限便被稱爲“臨界點”。一旦晶石的速度超過“臨界點”，其內部的空流能量便不再變成穩定的浮力輸出，而是化成非常猛烈的破壞性能量。事實上，打磨成三梭形的晶石，再配上強力的駑弓組合成的槍石弩，便是王國陸軍的主要對空武器，不過大多數情況下只對笨重的空賊船有效。
雖然槍石弩在王國軍中已相當普及，但修德卻從未沒聽說過有人單靠手拋就讓晶石達到臨界點的事情，因此自然懷疑起麒麟身上是不是流着太古巨人的血來。
“這種東西能對付空賊船？”麒麟瞪大眼睛打量着周圍的石壁，暗下決心下次要帶把鏨子過來，但跟着卻突然轉頭看向身後。
“怎麼呢？”修德不明所以的問道。
“……不，剛剛我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麒麟露出凝神傾聽的表情。“但現在好像又沒聲音了……”
就在修德納悶的看着麒麟，麒麟側耳傾聽的時候，兩人身後的通道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同時伴隨着雜亂的聲響。
“快點！好像是這邊！”
“擅闖軍事禁區，還敢明目張膽的放出信號彈，這次的傢伙膽子很大嘛！”
“從來沒見過這樣囂張的盜墓賊，捉到後非得教他們知道‘後悔’怎麼寫不可！”
……看起來，兩人先前的行爲似乎被誤解爲對守備部隊的挑戰，士兵們憤怒的聲音和沸騰的敵意從通道入口的那一頭傳來，麒麟和修德不禁面面覷。
然後下一秒鐘，兩人撒開腿向着遺蹟深處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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