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公共汽車上炸得一塌糊塗。在紛亂中,有兩個人最冷靜。
一個是司機。在他的身後,車廂裡已經亂成一團,這個中年漢子連頭都沒回一下。他不動聲色地踩了一腳油門,讓車駛入快行線,向派出所方向開去。
但是,彷彿他的腦後長着眼睛,他清楚地知道,有人悄悄地向他逼了過來。而且,那人手裡一定拿着刀子。
黑子也極爲冷靜。既然事情的結局是意料之中的,那麼慌有什麼用呢?他慢慢擠到車廂的最前面,突然拔出刀子頂住了司機的後背,低聲命令道:“停車!不停,我扎死你!”
司機似乎早有準備,他沒有回頭去看,但腳下卻使勁地踩了剎車。車在木樨地大橋上停住了。
“你先下車!”黑子又命令道。同時,他的刀尖扎進了司機的左肩,血水一下子浸透了他的白背心。司機還是沒有回頭,隨手拉開了駕駛室的車門跳了下去。
黑子轉過身來,持刀面對着驚呆了的人們,惡狠狠地說:“誰要敢動一動,我一刀捅死他!- ‘說完,他掏出幾個錢包,扔在地上,用腳踩住。說:”爺們兒今天認栽了。我們下了車,是誰的,誰拿走。“
佛爺們一個接一個地從他身邊擠進駕駛室,跳下車。
黑子下車後,雙手持刀一抱拳,對站在車門旁的司機說:“大爺,今天惹您心煩了。改日再面謝。”說完,他帶着佛爺們向工會大樓後面的樓羣中跑去。
跑在最後的佛爺還沒跑出幾步,就覺得身後有人追了上來,他剛要回頭去看,腦門子上就重重地捱了一拳。
追上來的人是司機。他擰着佛爺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提起來,滿有把握地對乘客們說:“逮住這一個,就能逮住一串,錢也丟不了。”
有十幾個着舊鍕裝的老紅衛兵恰好騎車從這裡經過。騎在前面的一個瘦瘦的青年立即停下來,他望着正在狂奔猛跑的幾個佛爺,對一個高個子說:“南征,佛爺!,‘高個子沒有猶豫,說了聲”追“,立即掉轉車把向黑子他們追過去。
老二緊跟在黑子後面,忽然,他聽到腦後一陣風聲,急回頭,嚇了一大跳。
一大羣氣勢洶洶的老紅衛兵飛車追了上來。最前面的是一個剃着光頭的粗壯漢子,他一手扶車把,一手掄着鋼絲車鎖向自己抽過來。
老二拼命地往前猛跑,鋼絲鎖的銅頭一下又一下地唿唿着落在他的腦後。情急之中,他向跑在前面的黑子急叫了一聲:“大哥,快救救我!”
黑子聽到喊聲,猛地收住了腳,讓過老二。光頭正好衝刺到他的身前。他用左手的刀擋住鋼絲鎖,身子往前一進,順勢把右手的尖刀送進光頭的臀部。
光頭連人帶車摔倒在馬路上。
黑子轉身再要跑時,劉南征已經追到他的身後。黑子只覺得眼前一黑,頭上重重地捱了一擊,身子一下子撲了出去。
他的肩膀撞在馬路牙子上,昏了過去。
劉南征揮舞着皮帶,很瀟灑地騎車在黑子身邊轉了半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