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說着安慰自己的話,周穆彷彿在字裡行間感受到李哲的眼淚氾濫。只是這種對生命的心早已變得冷卻的男人對自己的眼淚卻是隱藏得何其深。周穆感覺所有事情已經敗露,今生對李哲和素素欠下的債已經不是可以用金錢或任何東西來償還的。
顯然,周穆一直知道素素的下落。只是爲何沒看見李哲與素素當年如何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過來。李哲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也許很多人活在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無奈。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古來有之。
當初周穆找上林汝耽,支付一筆不少的費用替補成素素的保姆,周穆自以爲可以永遠瞞着李哲,瞞着素素。儘管很想讓素素叫一聲“媽媽”,但能陪在素素身邊顯然已經是種奢侈,周穆不敢多求,只願一直這樣下去便已心滿意足。母性本能就是無私的,無慾無求之外還可能覺得虧欠太多。
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事終究瞞不過李哲。
李哲自然知道這一生不可能再愛,說這些話不過是想掩飾對素素的不捨。蛋疼的事每天都在發生,看着,聽着,能改變的改變,不能改變的又能如何?
“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照顧素素……”。
周穆再一次說這句話時眼淚抑制不住掉下。這是周穆當初犯的錯得來的回報。不該拋棄素素,不該把素素一個人留在網吧裡。如今痛徹心扉活該如此。
李哲笑笑,緩和不少氣氛。李哲說:“母女團聚是件好事,幹嘛要哭哭啼啼?”
李哲掏了一支菸往嘴裡送,又故作玩笑說:“素素的名字是我給取的,不知道現在該叫她什麼呢?!”
周穆拭去眼淚,苦笑道:“這重要嗎?!”
李哲侃笑着說:“至少姓啥該有吧!你也不會告訴我你甚至都不知道素素的父親是誰?不過我倒是覺得姓蔣的話叫蔣素素好像有些彆扭,還不如叫周素素好。”
“沒姓。要有也姓李,李哲的李。素素還是你的素素。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是我對不起她。”
周穆說着又忍不住淚眼婆娑。爲了緩解這番隔離,李哲又謅道:“我感覺有點像在做夢,真不願醒來。你的情書寫的很好,如果蔣方柱看到了一定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惜不是我。不過我看到了,這也是我的榮幸。”
“情書?!”
“不記得了?掛在素素脖子上的紙條想必就是你的作品吧!我猜得沒錯的話那是你離開蔣方柱時寫的,而且你自己都不知道離開他時已經懷了孩子,所以他纔到現在都不知道有個女兒。我也挺好奇的,爲什麼把信紙裝在袋子裡掛在素素的脖頸上?”
周穆沉默不語。一時間往事盡在腦海裡涌現。
十多年了,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更長久,談一次轟轟烈烈的愛情被傷害一次影響一生的路。
談戀愛沒錯。錯,只因爲年少無知,因爲一時過頭,這便是愛帶來的副作用。想起蔣方柱當初對愛信誓旦旦,然後狠心拋下週穆那麼瀟灑,周穆總默默忍受着複雜情緒。
周穆這些年來一直隻身藏埋在仇恨的痛苦中,扔下素素也就成了不可原諒的錯。
周穆當年在上海一家制衣工廠裡認識蔣方柱,然後彼此墮入愛河。由於生活左支右絀蔣方柱起了歹念混入黑社會,後來爲應付對手把周穆當賭盤上的砝碼。一想起這些事來周穆就想一槍崩掉蔣方柱。可如今看到蔣方柱坐着輪椅,看到蔣方柱的妻兒,周穆心軟了。只是她卻不知道蔣方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因她而起。
周穆心想又或許自己真的一直誤會着蔣方柱,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必要尋找真實的答案。周穆只怪自己對蔣方柱心太軟,卻曾對自己的女兒一時犯了糊塗。但顯然這些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後如何與素素相認相處,如何報答李哲。
李哲回來後一早打聽過周穆的來歷,不過只知道表象。說起真正揭穿周穆的還是一本日記。李哲離開的這些年全仗周穆一手料理素素的日常生活,周穆的所有不願對外人說的話自然也就寫在日記本里,默默獨自承受。李哲在素素的行李裡翻出,瞭解周穆是怎樣的一個人——至少他覺得在這件事上已經足夠了解周穆。經查覈實才知道周穆原來就是八年前在寶安那家網吧裡抱着素素的女子,也就是素素的母親。
想到此事李哲雖面目不曾表現得很複雜,但卻突然抑制不住深藏的痛苦壓抑。李哲狠狠踩住剎車,車子停在路邊。李哲呼了口氣反倒說:“如果你想哭的話就哭吧。素素是個好女孩,我一直把素素當成我唯一親人看待,我離開這些年多虧你在她身邊照顧她,我想我也無故算得上素素的半個家長,不過還是不算很稱職。你要是想帶走素素的話大可不必有太多顧慮,想必你已經很清楚我現在的處境。素素不能跟着我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我也真心希望素素能有個安穩的家……她得有像你這樣的媽媽。”
面對李哲心胸如此寬大,周穆縱使有再多的眼淚也流不出來。自然,周穆不知道李哲內心的滋味。
一個人能如此對待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卻殺人不咋眼,這是多麼令人匪夷所思。周穆被李哲的這種人格和風度所傾倒,只是看着李哲不敢說話。
周穆對李哲的態度已是超過一般恩人,假如李哲開口,不論是奉獻自己的全部還是殺人放火周穆也不會有所顧慮。
李哲遲疑片刻,手機震動。快速地掏出手機看內容。是王棟發來信息,上次泰國任務失敗留下兩個活口。據可靠消息泰國殺手氟蔡帶着丹尼爾已經來到中國試圖報復。
周穆不懂如何李哲一下子臉色大變,只見李哲單手開着車飛速返程。